第21章 荊棘皇冠
公元2030年8月17日。
距離末世降臨還有105天。
浙西，龍王山下，避難所內。
“小媽，你看看他！”
頂着一腦袋菜湯和飯粒，仇榮氣鼓鼓地找林青告狀。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管誰生的你，這一輩兒你爸只有我這一個媳婦，再怎麼也輪不到袁華排老大去。”
林青又好氣又好笑地扯了一塊毛巾，頗為用力地給仇榮擦拭着臉上的污漬：“怎麼，這次又是什麼理由？”
“還是那句，忙，沒胃口，吃不下。”
仇榮把手裏的飯碗氣呼呼地往飯桌上一墩，扁着嘴跟林青撒着嬌。
“自從回來，他是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不就是被你弄暈過去一次嗎？怎麼這個大氣性？”
林青嘮嘮叨叨地把仇榮拾掇乾淨，又重新打了一份飯，往最下層的工具間走去：“我倒是要去看看，他這是準備修仙，還是準備在末日來臨之前弄死自個兒？”
種子島海灘那一戰過後，袁華留了許多戰利品給莫南，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一套小鐵人的生產設備。
推開設備間的大門，剛推開門，林青就聽見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一陣陣閃亮的火花，被一台急速旋轉的角磨機擦出來，給原本有些昏暗的地下室，帶來了一陣一陣的光明。
被擦出火花的東西，自然是一台開膛破肚的小鐵人。
而與此同時，4個已經組裝好的小鐵人，正在一條由幾台設備連接成的生產線上忙活着，一台還只是零件的小鐵人正在那裏躺成了一片，等着組裝成型。
“莫南！”
林青把手中的飯碗往桌子上用力的一墩，石瓷製作的餐具把金屬檯面砸出了敲鑼一般的聲響：“你說說你，都這麼大人了，至於要跟自家姑娘置氣？”
林青的一聲怒吼，成功地引起了地下室內的五個人的注意。
四個小鐵人同時停下了手上的活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正拿着角磨機幹着活的莫南去了。
“你們繼續，我是來找他麻煩的。”
林青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般樣子，朝幾個小鐵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幹活，自顧自的走到了莫南面前。
莫南身上還穿着那天的一身髒兮兮，還飄着鹽花的衣服，頭上還戴着碩大的腦機，把頭顱幾乎都籠罩了起來。
“哎，給你說話呢，你聾啦？”
林青拍了拍莫南，見他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角磨機，慢慢地挺起腰來，便以為他要轉過來跟自己說話，便抱着手等在了一旁。
誰知莫南只是放下了角磨機，扭頭又拿起一塊同位素電池，小心翼翼地往小鐵人胸膛裏面放去。
“哎，你還真聾啦？”
莫南這裝聾作啞的態度讓林青實在有些火大，乾脆一揮手就把他腦機給摘了下來。
腦機沒用卡扣鎖死，林青只是一撥拉，就掉在了地上。
腦機下面，卻是一張沒有五官，只有五個攝像頭的臉。
“哎，莫南呢？”
那個正在幹活的機械人似乎有些火大，喇叭裏面傳來了一陣夾雜着英語和漢語的“你好煩，忙着呢”之類的話，空着的那隻手也很嫌棄地朝林青揮了揮。
看來仇榮剛才就是被他揮過了，才被潑了一身的菜湯。
不過這招數對林青自然沒用。
只不過是抬起手來，就好像拍蒼蠅一樣輕輕的拍了一下，那個小鐵人就被林青隨手給拍到了兩米開外。
被拍開的小鐵人似乎有些奇怪，五個攝像頭齊齊地掃描向了林青，靜止了片刻之後，似乎發覺這種戰力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便無視了林青的存在，走回原位繼續干起自己的活來。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個小鐵人雖然不想搭理林青，只不過林青也沒準備放過它，又推了他一下，接着問道：“莫南呢？”
“我在這兒呢。”
莫南的聲音懶洋洋地從機床後面傳了過來：“老三脾氣不好，幹活卻是最細緻的，你別給我打壞了。”
林青循着聲音望去，就看見莫南正穿着一身浴袍，鬍子拉碴地躺在一堆零件包裝箱上，雙目無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燈。
“你又做什麼妖呢？跟自家姑娘置氣，虧你還自稱是個大男人。”
林青沒好氣地白了莫南一眼，一個小跳就坐到了莫南旁邊，順勢就躺在了他懷裏，聞着他身上混合著機油味道的汗味，覺着十分安心。
“你說剛才把仇榮拿的飯打翻了呀，老三的脾氣不好，加上改造電池倉這事情對精度要求挺高，就怕有干擾，所以動作大了些。”
莫南枕着自己的雙手，盯着天花板上一盞正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小燈，看得如痴如醉的。
“我是說你一直躲着不見她。”
林青隱約猜到了莫南在顧慮什麼：“還專門安排個替身，至於為還沒發生的事情內疚么？”
“我躲的不是她。”莫南輕輕嘆了一口氣：“本來，我以為即將到來的是天災，就想着囤點貨，好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莫南輕聲細氣地說著，聽起來很有些滄桑。
“結果天災還沒熬過去，又知道天災還不算什麼，馬上又要有AI叛亂。”
“AI叛亂也就算了，大不了把一直卡着謝爾頓不升級就好了。”
“誰知道做了個夢，才發現自己防備了半天的反派，原來是自己。”
“我哪裏是躲着仇榮啊，我只是沒臉見她而已……”
莫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林青覺着正貼着莫南的臉上一涼，抬頭去看時，卻發現一行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莫南有些渾濁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這些事情又不怪你。”
林青用手把莫南眼角的淚痕輕輕地抹了去。
“事在人為，既然已經知道了結果，我們只要把重點捋一遍，盡量把所有能影響事情走向的關鍵點給改了，不就能改變結果了嗎？”
林青沒有想這麼多，順着莫南的話安慰着他。
“沒用的……”
莫南用空着的手一揮，緊接着林青的眼鏡上就收到了一堆思維導圖。
每個思維導圖，都附有大量的分析和現實的新聞作為佐證，而所有的思維導圖，最終都指向了一個結果：人類自相殘殺，AI覺醒，然後叛亂。
稍微檢視了一番莫南的空想試驗，林青卻突然想起來，莫南連腦機都沒帶，又是怎麼控制的謝爾頓把圖片直接從自己腦子裏發送到自己眼鏡上的？
畢竟當初他的夢境，就是通過謝爾頓轉播出來，大家才能看到袁華留給莫南的那段腦電波裏面，說的是個什麼東西。
然後，林青就看到有一圈金屬絲線纏繞成的圓環，卡着髮際線戴在莫南的頭上，金屬絲線的尖端，則盡數插進了莫南的頭皮裏面。
離近了看的時候，隱約還有些乾涸的血跡，殘留在金屬絲線與皮膚相連的那裏。
一個被玻璃封裝起來的晶片，綴在絲線圓環的下面，好像古代皇冠上面的佛牌一般。
“這是什麼東西？”
林青有些好奇伸手想去摸，卻被莫南一歪頭躲過去了。
“之前的腦機太過麻煩，所以就改進成了這種半侵入式的，反應和精確度都提高了不少。”
莫南淡淡地說。
“這是被夢裏的那幾根長針啟發的？”
林青好奇地問了一句，卻並沒有從莫南那邊得到答案。
“只要仇榮還在這裏，就證明我們的嘗試失敗了，不是么？”
莫南直接轉變了話題，把問題引到了仇榮身上。
仇榮的存在，無疑是對未來人類的滅亡最強力的預告。
“現在想要阻止AI叛亂，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人類所有的核武器全部收集起來，然後把地球炸回石器時代去……”
聽到莫南說的這一點，林青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已經有人這麼做了么？不是……”
“天啟組織！”
兩個人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從未來穿越回來的人，不止一個，咱們能想到的辦法，他們自然也能想到，甚至還比咱們要有力得多。”
“天啟組織從一開始，就救了咱們不少次，就包括這次你遇險，都是袁華帶着人過來幫忙才解除了危機，要不，咱們跟他們合作？”
莫南和林青再次用行動證明，什麼叫做默契。
兩個人思考問題驚人的同步，同時翻身坐了起來，急匆匆的爬起來，準備開始聯繫天啟組織的人。
“我去聯繫崔老闆。”
“我來聯繫小劉。”
兩人異口同聲地吆喝着，從方才棲身的包裝箱上面一躍而下，快步朝門口走去。
然而剛走了兩步，還沒走到門口，林青就想起來了一件事情：“你戴着這玩意兒，怎麼洗澡？”
莫南撓了撓頭，突然發現好像自己確實沒考慮這個問題：“好像，是比較麻煩。”
“先摘下來吧，我建議你把這荊棘皇冠的刺做成收縮的，有需要的時候再刺出去，若只是平時用的話，非侵入式的連接已經夠了。”
林青提了一個建議：“而且你一直被異物刺激，就不怕掉頭髮？”
林青的意見很有見地，莫南不由得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林青的擔憂。
“怪可惜的，當初讓老大刺進來的時候，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一邊疼得呲牙咧嘴地把跟荊棘一般的金屬圈從頭上摘下來，莫南一邊跟林青解釋着。
“快去打電話吧，時間不等人啊。”
隨手擦了擦額角滑落的兩滴血珠，莫南卻一絲收拾傷口的意思都沒有：“袁華沒留下聯繫方式，還要指望我們去找才行。”
然而，就在莫南和林青聯繫過老張，小劉和崔老闆之後，臉上卻只剩下了失望。
“什麼組織會連自己的小頭目都不知道總部在哪兒啊……”
林青很憤憤地幫莫南頭頂的傷口上擦着葯，一邊跟他抱怨着。
“其實還有個辦法，我們還知道個天啟的人，就是聯繫他比較麻煩，可能要費不少工夫。”
莫南倒是沒林青那麼喪氣。
“誰啊，難不成你還能把那個瘋婆子找出來？”
“那個瘋婆子不好找，世界首富卻是最好找不過了。”
莫南在iPad上隨手點了點，一個新聞截屏就發到了林青的眼鏡上。
新聞標題是：
《世界首富麻絲科，將即日訪問滬上特某拉超級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