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聚會
19
林予洲不過是來了一趟，裴夢覺得事情朝着越來越離譜的方向發展。
辦公室關係比較融洽的下場就是八卦傳得非常快，還沒兩個小時，連其他部門的人都跑來問了一嘴：“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裴夢：“……我沒有。”
然而他們並不相信這種“一面之詞”，消息仍是越傳越廣。
不過也有人回過神，表示這絕不可能。
“不可能！這完全沒有預兆啊！”
“說不定只是小哥順路而已，不要浪費感情。”
“反正也不會有下次的，散了散了，可憐的裴姐。”
裴夢：“……”
她又無端被這些人激起了一點兒好勝心。
畢竟這事兒不是她的主意，她甚至對自己什麼時候告訴過林予洲自己是哪個公司的事情毫無印象。
但她就這麼被這群人這麼議論合適嗎？
瞧不起——
有人問周靜，她在震驚過後，轉頭就當著裴夢的面否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應該是和裴夢合租的那個吧，天，他人也太好了吧還特地來慰問單身狗。”
“哪怕就一次，也彌足珍貴。”說到這兒，周靜一臉鄭重。
裴夢：“……”
瞧不起誰？
這是瞧不起誰？？？
裴夢默不作聲地打開手機，找到林予洲的微信，開始打字。
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裴夢：【最近有空嗎】
裴夢：【這兩天可以繼續給我送葯嗎】
裴夢：【讓、我、花、錢、也、可、以】
林予洲收到消息的時候有些意外。
——裴夢很可能忘記吃藥，卻不會主動麻煩別人。
但他有私心，也不放心對方，本來還在思考該怎麼提醒她這幾天按時吃飯。
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林予洲揚了揚唇角，欣然應許。
接下來臨近放假的幾天，工作上心不在焉的科睿員工每天都處於震驚的狀態里。
他媽的，那個給裴夢送飯的人居然不是湊巧路過？居然不是僅此一次，還居然每天準時出現了？？
還是！便當！手工的！！！
裴夢以為他們多少該習慣了，卻在某次去茶水間接水時聽到——
“太可怕了吧，裴姐到底花了多少錢請的演員？”
“都是我們太過分了，如果不是我們質疑裴姐，她需要為了證明自己做到這一步嗎。”
“嗚嗚嗚裴姐，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就算你孤獨終老我們也不會嘲笑你的！”
裴夢：“…………”
更離譜了。
30號下午，林予洲坐在陽台里打字，聽到聲音，起身返回客廳，看到眼前的畫面有些意外。
不是因為裴夢準時下班，而是因為她難得不加掩飾自己的疲倦，癱在沙發里思考人生。
“怎麼了嗎？”林予洲去接了杯水，走過去遞給她時低聲問了一句。
裴夢接過，瞥了他一眼，隨後重重嘆了口氣。
林予洲：“……”
林予洲：“？”
“沒什麼。”裴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她一直比較隨便，有些事想做就做了。
可她忽略了另外一點，人的努力果然還是得在自己最感興趣的那部分事情上才有價值。
——於是她開始找遊戲手柄。
“對了，”林予洲看她很快恢復過來，也沒有再追問，而是道，“你是不是放假了。”
“是啊。”
“跨年，有一些朋友想在這裏聚會。”
裴夢被他這麼一說才想起來準備跨年了。
她沒什麼意見：“那就過來？”
林予洲並不意外這個回答。
他安靜了一下，又道：“你要一起嗎？”
裴夢看着電視，眼皮一掀，隨意道：“行啊。”
林予洲笑了笑。
……
……
一到放假，裴夢便會報復性熬夜。
跨年那天，她一覺睡到中午，起床時撈過手機，就看到林予洲給自己發了一句——
林予洲：【有的人可能會來得比較早】
有的人……
她剛醒的時候都比較迷糊，盯着這行字思考了許久，才後知後覺。
……會有那麼多人嗎？
帶着點疑惑，裴夢洗漱過後找了一件長外套套在身上，才準備去開門。
靠近門邊，她就聽到了外邊兒確實有些熱鬧。
“需要幫忙嗎？”
“坐着就行，別瞎折騰，看林大廚就行。”
“不要那麼理直氣壯地蹭吃蹭喝啊——”
“相信林予洲嘛。”
裴夢沉默了一下，擰動門把手。
一開門，客廳裏頭坐在沙發里聊天的幾個人齊刷刷便望了過來。
林予洲顯然打過招呼，他們對於這裏有個“陌生女人”的事情並不意外。
可不是意外，也多少有些想要探究的意思。
孟恆也在那些人當中，他反應極快，立即招了招手：“裴姐姐，一起聊天啊！”
裴夢“啊”了一聲，接了杯水後走了過去：“原來你也來了。”
她未必對孟恆感興趣，只不過是想將話題引到對方身上。
“坐唄，”孟恆也不知道是情商其實比較高，能get到意思，還是本來就打算這麼和裴夢說，“我怎麼可能不來，一起跨年老傳統了。”
隨後他開始給裴夢介紹客廳的幾個人。
有的是同學，還有一些是前同事，一群人基本都互相認識，交情也好多年了。
裴夢聽孟恆說，才知道他們每年確實會在跨年時聚一聚，今年大家沒訂到合適的餐館，又想起林予洲辭職後有時間做大餐，於是將今年的聚會定在了月湖灣。
林予洲也沒有拒絕。
孟恆介紹完其他人，說到裴夢時，有位老哥看向她——
“之前聽說林予洲有新的室友，沒想到是個大美女。”
“做什麼工作的啊？”
裴夢淡定：“修電腦。”
其他人：“……？”
孟恆笑起來：“程式設計師吧？修電腦這說法還挺有意思。”
“真的能修電腦嗎？”
一開始問話的老哥卻說：“不可能吧，女生當程式設計師反應得過來嗎？”
他這話一出，周圍人不太了解這個，也都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下意識等裴夢自己解釋。
裴夢抿了口水，正要說話，客廳另一側響起林予洲的聲音：“你那個劇寫得怎麼樣了。”
他看的是剛才說話的那位老哥。
孟恆回過神，也笑眯眯道：“需不需要林哥給你支招？他現在可是寫小說的。”
那男人“嗐”了一聲：“寫網絡小說和編劇能一樣嗎？現在的編劇本麻煩得要死，他能懂什麼？”
話題三言兩語從裴夢轉向林予洲，沒等林予洲應了幾句，孟恆又揪着那人“最近寫的什麼劇”。
“怎麼這麼說，林哥之前也是電視台工作的啊，肯定懂啊。”
“不過你們現在什麼劇本賺錢啊？甜寵？怎麼個甜法？”
“古偶？老實說我覺得最近沒怎麼看過……”
裴夢樂於默默圍觀，卻忽然感覺眼前落下一道陰影。
林予洲從沙發后繞過來，她看過來時，正好伸手遞來一個杯子。
裴夢下意識接過來，發現是用熱牛奶泡的麥片。
“吃點東西，晚飯還要一段時間。”林予洲垂下頭，低聲道。
他的聲音溫和醇厚，壓低時彷彿毛茸茸的刷子，很輕很柔和地掃過肩頭耳畔。
裴夢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卻在他站直之前開口道：“你現在在寫小說？”
她知道林予洲辭職，一直以為他是無業人士。
林予洲一怔，眸光閃爍了一瞬，輕輕點了點頭：“是。”
還要說點什麼，那邊把老哥問煩了的孟恆忽然調侃道：“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林予洲直起身，開口：“在說……小說。”
“誒？裴姐姐喜歡看小說啊？”
裴夢承認得乾脆：“是。”
孟恆面上一喜：“那你得看看他寫的啊，我說真的，我認識那麼多人沒見過比他會寫東西的……”
雖然吹牛誰都會吹，不過裴夢也確實好奇，正要問，又聽到那杠精老哥說：“他寫那些太嚴肅了，這年紀的女生怎麼會感興趣？何況你們難道不都最愛看劇？”
這話掃射到的範圍也太廣了，在場的另一位女生也有些不滿，嚷道：“什麼啊，林予洲寫得挺好的啊，而且現在誰不看點小說？”
“哎喲，你還認真了？”
“……”
女生有些無語，不知道怎麼說時，裴夢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看現在的劇。”
“垃圾堆里能出什麼好東西。”
“……”
那老哥眼皮一跳，也想說話，孟恆忽然“哈哈哈”笑出聲：“說起來，林哥可倒霉了……他剛辭職回來，寫個小說還能遇上盜號的。”
在場的人腦子裏都蹦出了一個問號。
這話題轉得是不是也忒硬了。
但也沒人願意看到真有人吵起來，都很給面子接了一句：“我也聽說了，一個小作者為什麼會被黑客大佬盯上？”
“這規格也算對他的肯定了，我們當時在群里笑了兩天。”
裴夢挑了挑眉，扭頭看向林予洲：“你被盜號了？”
“……嗯。”被提到了一件不清楚該怎麼解釋的事情，林予洲沉吟了片刻，“其實……”
“其實這件事賊他媽好笑。”
孟恆直接搶答：“要說到他上一個室友十二點在房子裏開趴，喝醉了還發酒瘋，林哥就報警了。”
“草，擾民啊。”
大家頓時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然後呢？”
“肯定給人拘留了啊，誰知道那室友從局子裏出來把他記恨上了，知道林哥寫小說，還想報復——草，也就拘留了幾天他至於？怎麼報復不行，誰知道是花了半個月編了個狗屁不通的東西，找機會登人賬號發了。”
孟恆說到這裏也笑得不行：“誰知道發出去還沒幾個小時，那黑客大佬就把他號盜了，還把那章鬼東西直接刪了。”
“看似盜號，實則助人為樂？”
“這也太搞笑了。”
“哈哈哈大佬其實是好人！”
林予洲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當初也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托那位“黑客大佬”的福，那種東西沒存在多久，他也乾脆從原來合租的地方搬了出來。
可到底是有些心理陰影，也沒有刻意告訴過裴夢自己在寫東西。
裴夢……
然而林予洲看向旁邊的人，意外地發現裴夢聽完后神色少見地有些遲疑。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看着他道：“你的筆名，叫林一？”
林予洲一怔。
孟恆也很驚訝：“咦？裴姐姐看過林予洲的書？這是什麼……”
“緣分”兩字尚未出口，裴夢猛地將最後一口麥片灌進嘴裏吞下。
“？”
她用指尖抹了抹唇角，不輕不重地繼續：“號，我盜的。”
聽到的人：“？？？”
林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