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降長生(六)

第15章 降長生(六)

旋塵真人聽見時軼言語,冷嗤一聲,舉劍道:“放肆。”

話音未落,劍意已至。

與同門長老趙復不同,旋塵天資卓越,今年剛過半百,便已邁入合體中期,論天分,絲毫不輸上善門主見微真人。

他這一劍裹挾着靈氣劈來,修為比他低了個層次的時軼也只是勉強接住,被震得後退幾步,張了張口,急促地咳了兩聲。

謝長亭半隻手按在池沿上,心像是被揪了一把似的。

時軼餘光瞥見這一幕,立刻用袖子掩住口鼻,愈發用力地咳了起來。

上善門另外六人也是一愣。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已得到趙識君警告,說時軼此人修為可能不止化神。雖不及旋塵,但他所使用的法術皆是稀奇古怪、聞所未聞,要警惕此人耍陰招。

誰料一上來,竟連旋塵一劍都沒抗住——果然這不同境界之間,是有天塹的。

時軼又咳了一陣,才將手拿開。

另外七人立刻朝他袖口看去。

卻見那上面乾乾淨淨,一絲血跡也沒有。

“哎。”時軼看向眾人,略微無奈道,“對不住,剛才急着說話,嗆着了。”

剛揪了心的謝長亭:“……”

剛放下劍的旋塵:“……”

旋塵臉色沉了沉,但到底穩重,開口時語氣已與方才無異:“你竟能接下我這一劍,看來正如識君所說,是有幾分東西的。”

“你有幾分東西呢?”時軼斜斜瞧他一眼,“不妨拿出來看看吧,老東西。”

“廢話少說。”

旋塵真人並未被他激怒。話音落下,他便再次出劍,氣勢如雷!

謝長亭對師門內這位長老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一心修道,極少出山。

這次前來,顯然不僅僅是為了殺一個時軼,又或是找尋自己屍體這麼簡單。

或許與吸引了明月山眾弟子的“機緣”也有關係。

他一面飛快地思索,一面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袍,想要趁亂上岸穿上。

雖說自己連本命劍都斷了,但此情此景下,不說能幫上時軼一把,若是能不給他拖後腿,便是好的了。

時軼同那上善門七人纏鬥在一處。說是七人,但主劍的只有旋塵一人。

旋塵真人當年獲此道號,便是因為一次仙門比劍上,一劍瞬出,竟揚起了千米之外山頭上的泥塵。

眼下他劍法如電,看準時軼閃轉時機,使出相同一劍,劍氣直奔時軼心口!

時軼像是看出對方殺意已決,也不再笑了。

他如法炮製,向一旁閃開。

誰料下一刻,劍意鋒芒一轉,又調轉了方向,再度向他心口刺來!

這便是旋塵真人的成名絕技之一,踏影劍。

時軼只得再次閃開,劍意依然緊隨其後。另外六人見狀,互相使了個眼色,便齊齊合力,向他攻去!

“……”時軼忍無可忍,“喂!你這是哪兒學來的狗皮膏藥劍!真煩人。”

使出成名劍的旋塵:“……”

他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是么。”

時軼原先還端正着臉色,這會忽又一笑。

他居然還有閑心撫了撫劍,道:“死到臨頭的恐怕是你。”

無極劍身一陣微動,接着,脫手而出,高懸於他頭頂。

七道劍光自七個方向攻來,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擋住,一一偏了去,只擦過他衣角。

“說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回頭問問你們趙復長老,我平日裏同大家開玩笑,都是和和氣氣,不動真格的。”時軼立在劍陣中心,慢慢道。

他的目光自那七人臉上依次掃過,最後停在趙識君臉上,又彎了彎嘴角。

“你還想再來一次么?”他忽然問。

趙識君瞳孔一緊:“什麼!”

緊接着,便見劍陣以時軼所站之處為中心,拔地而起!

他立刻高聲道:“諸位小心!此人又使那妖術了!”

一旁的旋塵真人卻不甚在意道:“雕蟲小技罷了。”

他再度舉劍,直朝這劍陣陣主所在之處,擲出劍去!

踏影劍意再出,無極便也自空中落下,兩柄長劍霎那間對在了一處。

對上合體期大能,時軼倒也不落下風,只是胸口的起伏要比先前明顯許多。

旋塵真人見狀,倒也並不惱怒。

他原先是望着時軼的,這會忽然目光一轉,朝一旁偏去。

落入了那蒸騰的霧氣之中。

時軼順着他視線看去。

他忽然心道一聲“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踏影劍意一轉,直朝謝長亭所在的靈泉奔去!

旋塵真人修為已臻合體,早已人劍合一、劍隨心動。他只要心中輕輕一想,便能操縱他的劍意,輕而易舉抹殺那躲在靈泉之中的人。

聽說,那人似乎是時軼新結交的道侶,時軼對她百般愛惜,甚至為了她,出劍傷了明月山宗主親侄。

時軼心中一驚,立刻召無極去擋,卻聽得旋塵短促一笑。

“是了。”他冷冷道,“你的弱點果真藏在那霧氣之中。”

時軼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他也不忘做戲做全套,高喊一聲:“夫人當心!”

與此同時,旋塵向趙識君使了個眼色。

趙識君立刻會意,從劍陣中抽身而出。這會劍陣中沒有了石門一戰中那道阻攔的古怪霧氣,順息之間,他已到了靈泉近處。

謝長亭此刻剛滿打滿算地在靈泉中泡了七天七夜,心口傷處完全癒合。衣袍剛披在身上,便見到熟悉的一柄長劍已遞到了近處。

他與這劍的主人曾朝夕相處過數年,一起習過劍、比過武,連對方的劍鋒下一刻要偏向何處,都是了如指掌。

此刻不需要手中持劍,也能輕而易舉地閃躲開來。

趙識君像是沒有想到對方兩手空空,竟然如此簡單地躲開了自己的攻擊,原地愣了愣。

但他並未多猶豫,便再度持劍攻來。

與此同時,時軼被旋塵真人等六人纏住,不得脫身。

他又叫了一聲:“夫人!”

這一句里,聲音居然微微有些顫意。

謝長亭動作一頓。

自從他與此人相識,向來見到的都是此人遊刃有餘的一面。

而從未聽他如此失態地說過一句話。

演得如此逼真,這下所有人都該信自己只是他道侶了吧。謝長亭想到。

趙識君的劍此時已攻至他面前。

謝長亭本想再度閃開,卻見劍尖一頓,接着,停在了一尺有餘的地方。

他抬眼望去,只見趙識君定定看着自己雙眼,頓時倍感不妙。

果然,趙識君張了張口,神情有些怔然:“你……你是誰?”

趙識君一時間竟有些膽戰心驚。

他看向這面紗之上的一雙眼。

不知是自己晝思夜想,以至於出現了某種幻覺;還是這光天之下,中了某種幻術。

他望着這雙施以粉黛的女子的眼,有那麼一瞬間,竟然覺得……像他師弟。

像他師弟,謝長亭。

不是眉眼輪廓像,而是那眼中神態。

一顰一蹙,最是像極。

可謝長亭分明已經死了。

趙識君雖未親眼見他屍首,卻也曾親手推他穿過長劍。

那日他失魂落魄回到師門后,連父親都不敢再見上一面,便將院門大合,以閉關為由,除了院中道童以外,絕不再見其他人。

連見道童,都是為了聲淚俱下地同他講述,那一日裏發生了什麼。

他說,是師弟替我擋劍。

他說,我早知師弟愛慕於我,我亦於他有逾越之情,只是念在情同手足,不敢開口。我從未想過他竟會替我去死。

果然,一切如他所想,道童將此事偷偷講給了其他人聽。

而七日之後,謝長亭替師兄擋劍、身死當場的消息,已傳遍了修真界。

而在這七日之內,他閉門不出,日日起卦,只為了卜算同一件事——

謝長亭生死?

死。

星盤永遠只給出這一個回答。

屍首所在之處?

星盤卻總是沉默。

雖說屍首不見,但人生死已成定局,自己當日所做之事,便永遠不會再暴露。而時軼那瘋子口中所說的話,更加無人會信。

儘管他夜夜入魘,但好歹白日裏能做出一副平靜之色來。

可眼下,對上這一雙同師弟像極的眼來,那日日入他夢的惡鬼,好似驟然間落入了現實之中,落在了他眼前。

“你……”趙識君聲音巨顫,他死死地盯着謝長亭的眼,“你是誰……”

見對方不言語,便放下劍去,要用徑直手去掀他面紗。

手顫抖着伸到了半空,卻毫無徵兆地被人擋下了。

謝長亭隔着袖子,緊攥住趙識君手腕。

明艷藍火自他指尖悄無聲息燃起。此時此刻,昔日心中悸動,終是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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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我投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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