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胡亥小小一隻,肉肉的小臉蛋好像小麵糰兒,又像是一顆剝了皮的雞蛋,軟軟、彈彈、滑滑、嫩嫩。
說實在的,陳慎之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孩子,眼睛又大又亮,黑閃閃的裏面彷彿容納了銀河,天真無邪的盯着自己,小鼻頭還有點貓鼻,鼻樑不是太高,但也不算矮,鼻尖挺翹翹的,肉嘟嘟的嘴巴好像菱角,因着年紀小還沒長開,腮幫子上都是嬰兒肥,這要是咬上一口……
好可愛。
陳慎之盯着小胡亥,不由又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左臉蛋和右臉蛋各一下,雨露均沾,可愛雙倍,手感也俱佳,絕對不比擼貓差。
小胡亥一臉迷茫的仰着小臉蛋,奇怪的看着君父,不解的歪了歪頭,滿臉好像都寫滿了問號。
“咳咳!”
嬴政實在看不下去了,使勁咳嗽了兩聲提醒陳慎之。
陳慎之還沒頑夠,悻悻然的縮回手來,咳嗽了一聲,端着九五之尊的架子:“無妨,起身罷。”
長公子扶蘇鬆了口氣,不過心底里有些納悶,平日裏君父不苟言笑,十足威嚴,但凡犯錯,絕對逃不過責罰,今日卻異常的“親和”?
公子扶蘇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拉着小胡亥站起身來,恭敬的拱手道:“君父,兒子恭迎君父回朝,已然在咸陽宮擺下宴席,請君父入宴。”
宴席?
陳慎之的眼眸登時亮了,咸陽宮的燕飲,那絕對是國宴級別,最頂級的配置,陳慎之雖隨軍食了許多美味,但扈行隊伍的飲食,自然比不得國宴。
“咳咳!”嬴政又使勁咳嗽了一聲。
陳慎之收斂了“貪婪”的眼神,幽幽地道:“挂念着朕,你們也是有心了。”
公子扶蘇一聽,君父這麼說,必然是答應赴宴了,當即讓了一步,一板一眼彬彬有禮的道:“恭請君父移駕。”
小胡亥也像模像樣的作禮,奶聲奶氣的拉着長聲:“恭請君父、父移駕——”
陳慎之一撩衣擺,氣度風範的步入咸陽宮,嬴政也跟着走進去,一路跟着,直到路寢宮門口。
趙高等寺人宮女全都在路寢宮的內殿門口駐足,他們素來知道,陛下不喜旁人打擾清閑,路寢宮的內殿,是一概不允許進入的,甚至就算是陛下寵愛的妃嬪,也一律不得入內。
嬴政卻抬步跟了進去,走進去的動作十足自然,就像進了自己個兒的家一樣。
路寢宮可不就是嬴政的家么,平日裏他都住在這裏,自然熟門熟路。
嬴政在趙高和諸位寺人宮女震驚的目光下堂而皇之的走進去,更震驚的是,陛下竟然沒有呵斥發怒。
嘭——
路寢宮內殿的殿門關閉,殿內只剩下嬴政與陳慎之二人。
嬴政黑着臉走進去,道:“一會子咸陽宮燕飲,你給朕克制着點子。”
陳慎之:“……”
陛下這是對自己活脫脫的不信任,不過……說實在的,陳慎之也不信任自己。
陳慎之信誓旦旦的點頭:“敬諾陛下,慎之一定謹遵陛下教誨。”
“答允得比誰都快,”嬴政沒好氣的道:“倒時候卻忘在腦後勺。”
陳慎之是那種看起來仙風道骨,世外高人,不食人間煙火,但熟悉之人都知道,他是標準的道歉很快,下次還敢的人。
陳慎之機智的岔開話題:“陛下,沒想到您的兒子着實可愛。”
的確沒想到,史書上只說秦二世胡亥是多麼多麼扶不起的阿斗,秦朝的基業在他的手上毀於一旦,還殺了自己的哥哥們,心狠手辣昏庸無能。
卻沒有記載小胡亥長得這麼可愛,和嬴政那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威嚴模樣完全不像,但又完美的繼承了嬴政的俊美與貴氣,一點兒也沒有浪費這優良的基因。
嬴政倒是被他提醒了:“是了,還有,不要與朕的兒子如此親近。”
“這是為何?”陳慎之奇怪。
嬴政道:“朕平日裏忙於政務,沒有工夫與兒子們親近,你若是這般親近,豈不是露出了馬腳?朕的長子心思細膩,小心你被他看穿。”
長公子扶蘇看起來溫文爾雅,但的確是心思細膩的主兒,善於觀察細微。
陳慎之點點頭,嬴政說的有些道理,但不免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從未感受過親情,因着五感缺失無知無感的緣故,從小被父母遺棄,也從未擁有童年。
國宴很快就開始了,陳慎之換了一套赴宴的衣裳,可比扈行之時麻煩多了,一條條都是規則,陳慎之自己穿不整齊,又不能叫來趙高,唯恐路出馬腳,最後無有法子,嬴政只好親自上手給他穿衣裳。
嬴政黑着臉感嘆:“朕活了這許多年,從未侍候旁人過,你倒是頭一個。”
陳慎之振振有詞:“陛下也不算侍候旁人,畢竟這是陛下自己個兒的身子。”
嬴政:“……”
穿戴整齊,陳慎之便迫不及待的赴宴了,國宴的標準果然非同一般,是旁的絕不能比擬的。
群臣列班,見到陳慎之立刻山呼作禮,一個個低眉垂首規規矩矩,陳慎之緩緩步上主席,差點子還被衣袍絆了一下。
群臣全都在作禮,誰也不敢抬頭平視“陛下”,因此根本無有發現,嬴政無奈的揉了揉額角。
小胡亥個頭小小的,雖然低頭作禮,大眼睛卻來回亂瞟,看到“君父”被絆了一下,不由眯了眯眼目,那圓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眯起來瞬間變成了狼目。
陳慎之入席,讓群臣起身,按照嬴政給他準備的致辭說了兩句,便開始燕飲了。
小胡亥蹦蹦噠噠的走過來,舉着華美的羽觴耳杯,奶聲奶氣的道:“兒子敬君父,恭祝君父……君父——”
小胡亥顯然臨時忘詞兒了,撓了撓自己的小腦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陳慎之險些被他憨頭憨腦的模樣逗笑,接過羽觴耳杯,與此同時將小胡亥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小胡亥吃了一驚,大眼睛睜得圓溜溜,望着陳慎之,肉嘟嘟的小嘴巴都忘了合起來,呈現“0”的形態。
陳慎之又捏了捏小胡亥的臉蛋,被嬴政用眼刀颳了一眼,沒法子,只好把軟綿綿的小包子放下來,剋制着自己的不去擼包子。
“陛下,卑臣敬陛下!”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子走過來,那男子年紀不大,一身儒雅的氣質,脊樑筆直,腰身挺拔,文人雅士的氣質脫穎而出。
他手托羽觴耳杯:“陛下泰山封、梁父禪,百姓歸心,豐功偉績,卑臣敬陛下,大秦基業萬年!”
陳慎之挑了挑眉,這一身風雅的氣度,說出來的話卻馬屁味十足,他不識得此人,雖讀過不少關於秦朝的典籍,奈何這些典籍里也沒有畫像,憑藉此人這兩三句話,也不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嬴政在旁邊及時低聲耳語:“僕射淳于。”
陳慎之恍然,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淳于越。
說淳于越鼎鼎大名,是因着很多典籍都有記錄,淳于越乃是公子扶蘇的老師,不過這一點就和公子扶蘇的母親是楚女一樣,雖流傳甚廣,但沒有太實在的根據。
淳于越的鼎鼎大名,還在於他文采斐然,乃是當時儒家學者代表。很多人認為,秦始皇時代的焚書坑儒,也與淳于越極度主張儒學,促使儒學與法家矛盾對立,有極大的關係,可謂是焚書坑儒的導火索。
史書上對淳于越此人,眾說紛紜,好的壞的都有,陳慎之今日終於一睹淳于越的風采,不由細細打量。
雖儒雅挺拔,但始終是混跡官場之人,難免沾染了一絲絲的官場氣。
陳慎之淡淡的道:“淳于卿請起罷。”
淳于越和旁人一樣,拍了兩句馬屁,因着還有旁人也上趕着拍馬屁,便識趣的沒有多留。
陳慎之一茬兒一茬兒的聽着馬屁與歌功頌德,突然覺得嬴政也不容易,身在高位,高處本就不勝寒,還要鑒天兒的聽馬屁,沒有變的沾沾自喜昏庸自負已然很不容易。
陳慎之忍了良久,等人群散盡,終於可以大塊朵頤,他抖了抖黑色的華袍,以免沾染上湯湯水水,給自己盛了一碗雉羹。
日前他便喜食湯羹,咸香十足,鮮潤可口,喝一碗開胃是最好不過的。
緊跟着又切了一塊酥香油潤的豕炙,也就是烤豬肉,豬肉一切下來,皮脆柔嫩,炙烤的油瞬間滴滴答答流下去,將整塊豕炙襯托的無比肥美。
肥瘦相間,入口卻肥而不膩,一點子也不柴,炙烤特殊的香氣,無可比擬,將肉?欲烘托到了極致,簡直便是人間美味。
陳慎之食到歡心,險些啜了啜自己手指尖兒的油花,還是嬴政眼疾手快,將帕子塞在他手心裏,使勁咳嗽了兩聲,頗有威脅的意味。
陳慎之只好用帕子凈了凈手,又切了一大塊豕炙,準備塞進嘴裏。
“君父,”這個時候小肉包胡亥揚起白嫩嫩的小臉蛋,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臉迷茫的眨巴着大眼睛,吃驚的道:“君父不是不喜油膩,平日裏最不喜豕炙的肥膩,怎麼今日食了這般多?”
說罷,小胡亥還緩緩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羽扇睫毛忽閃忽閃的:“君父,豕炙好吃嘛?”
陳慎之一口豕炙差點梗在嗓子裏,的確,嬴政不愛食油膩,但是陳慎之喜歡啊。
陳慎之咽下豕炙,氣定神閑,一本正經的道:“我兒,農民伯伯種地,粒粒皆辛苦,民以食為天,糧食乃是江山社稷的根本,我兒要切記,不可浪費糧食,亦不可挑食哦。”
小胡亥一臉受教,使勁點頭:“恩恩,君父請放心,兒子記住吶!”
嬴政:“……”朕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