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是我妄求
出發去圍獵場的頭一天晚上,綠梅還在看自己有沒有落下東西,畢竟可是要在那邊待十來天,若是缺了用的東西,那才讓人難受。
“綠梅,記得跟滿娘說,若是有需要定製的客人,切記留下名冊,將雲綉坊照看好。”
沈枝意仰頭打了一個哈欠,為了能夠安心去玩,她這幾日可是挑燈盤算,還將雲綉坊的未來發展給制定出來,把她累得不行,好幾日都沒有睡好。
“知道啦,奴婢早就跟嫂嫂說過了,大哥也在綉坊幫忙,您就放心吧。”
她大哥如今也不敢再去外面做長工,怕自己媳婦再被自己那不着調的爹娘找上門,可是淮京里的長工也早就飽和,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找不到活計。
所以沈枝意就讓她大哥做些送貨和採買的活,同樣支付月錢,如今綠梅一家可是對沈枝意死心塌地。
聽到綠梅的話,沈枝意放下心來,只見小丫頭神神秘秘掏出來幾個小瓷瓶遞給沈枝意,壓低聲音說道:“還有姑娘吩咐奴婢買的這些藥粉,奴婢也買來了。”
只見沈枝意眼睛一亮,看着綠梅手中的瓷瓶:“將這些藥瓶放到我的妝匣里,有大用處。”
綠梅點頭將那些瓶子放進去,雖然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買這些稀奇古怪的藥粉,不過既然是小姐所需,她自然是照辦。
次日清晨,沈枝意還有些沒睡醒的時候就被帶上馬車,在馬車上顛簸一路,晃得她整個人更困了。
東郊有些遠,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外面太陽暖烘烘的照着人,一時之間竟是讓沈枝意更想去跟周公下棋,小女娘打着哈欠往外走,許是睡眼朦朧未看清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腳步踉蹌朝前而去。
孟玄安看着她,想要伸手去扶,卻有一雙手比他更快,江懷策的步子很大,僅幾步就走到沈枝意麵前,男人雙手張開,將她穩穩抱在懷中,面上的笑容猶如冬日寒冰鬆動一般。
“枝枝,沒事吧。”
聽到他的聲音,這下沈枝意什麼瞌睡也沒了,從他懷中掙扎着下來,卻沒想到他手箍得更緊,這人,怎麼反而話說開,人倒是更不要臉了!
“放開我。”
小女娘冷着一張臉,手還在推着他,奈何他那胸膛比石塊都硬,掙扎半天,她竟是紋絲未動,江懷策失笑,垂眸看她喪氣的樣子,只覺有趣。
她那點跟小貓一般的力氣,倒不像是在推人,反而像是在他心上撓痒痒,這幅又氣又惱的樣子和小時候的奶糰子如出一轍。
“再不鬆開我要喊人了!”
沈枝意仰頭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睛,滿眼怒火,他看着她,把她在懷中顛了下,隨後拔高音量:“沈四小姐的腳好像崴了,本侯送你去營帳吧。”
“就不勞煩侯爺了......吧。”
沈復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那向來不近人情的長平侯,抱着自己的寶貝女兒轉身離開,那背影瞧着,還有幾分愉悅???
他滿臉疑惑,其餘幾人也是心思各異,沈少薇和沈少清皺眉,互相看了一眼,難道長平侯真的看上枝枝了?
江懷策抱着沈枝意往前走,他特地繞過人多的地方,這也就導致路程變長,沈枝意別過頭不看他,嘴裏只說:“江懷策,你能不能要點臉?”
她跟他成婚五年,怎麼從來不知道,在外人眼中向來是有尺度有規矩的人,怎麼今生反而變得這麼死皮賴臉,她打他一巴掌,還說那麼狠的話,結果倒好,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越貼越緊。
“枝枝,我說過的,你永遠都只會是我的妻,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沒關係,我會找到證據,將前世所有謎團解開,我們也會重新在一起。”
他的話說的深情,垂眸看向她的目光也是那般柔和,沈枝意一隻手握拳,隨後開口:“然後呢?再被你囚禁,看着沈家被滿門抄斬,而監察審理的人,卻是我父親口中的好女婿?”
“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跟你在一起過的一點也不開心,五年來,你知道我過的有多痛苦嗎?你可以是任何人的夫婿,但今生,你絕對不可能是我沈枝意的夫婿。”
她每說一句,就能感覺到他眼中的光落下一分,直到她說完,他的眼神徹底黯淡無光,可是抱着她的雙手卻始終不敢鬆開,他怕他一鬆手,她就會像是斷了線的紙鳶一般,飛走了。
“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說的這些,我會想辦法彌補你。”
“彌補?那個等你回頭來愛她的沈枝意早已經死了,你要找誰去彌補?”
沈枝意看着他,從他懷中掙扎開來,她站在地上,看着一旁堪堪生出一點嫩芽的綠草,她轉過身,頭也沒回的離開。
綠草可以再生,可人不能,心死了,又怎麼還會再跳,世間萬物都會迎來再盛開的春日,可是那個死在寒冷冬日,曾經也奢求愛的姑娘,卻不會等來春日。
她的話猶如一根尖刺,狠狠扎進江懷策的心中,他想反駁,想告訴她不是這樣的,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想說的話是那麼蒼白無力。
他的枝枝,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因為他造成的,是他妄求,是他貪圖,是他自以為是,總以為只要再等一等,他們就會再次等來春日花開的那一天。
可是直到今日他才發現,那個愛笑,愛鬧,還有些嬌氣的姑娘,那個他朝思暮想,掛在心間的格根圖雅,在嫁給他之後,再也沒有笑過了。
江懷策閉上眼,回想起年少時,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帶你回家好嗎?’,她的心軟,讓他得寸進尺,想要將她完整佔有。
嚮往自由和黎明的人,最終還是被他親手帶入了黑暗。
“可是枝枝,我怎麼甘心放手。”
再睜開眼時,男人眼中滿是戾氣,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包括他自己。
沈枝意氣鼓鼓的走回沈家營帳的時候,沈少薇看着她那健步如飛的模樣笑道:“你的腳不是崴了嗎?”
“阿姐你也取笑我!”
沈枝意現在活像一隻炸毛的貓,沈少薇上前一步捏住她鼓起的小臉:“好啦,說你兩句就生氣,怪不得兄長說你最近是越發嬌氣了。”
“兄長又亂說話!”。
她仰着頭,對着自家阿姐撒嬌,唯有在親人面前,她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