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福寶也有家人
“不行,要立刻醫治才行!”
奶娘狀況不好,江家人也不耽擱,江熙江守兩兄弟帶着奶娘趕去醫館。
江啟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劉縣令一眼,對方渾圓的身子一晃,點頭哈腰,“大人,大人您吩咐……”
“白家虐待本官外甥女,如今還想私下販賣良籍人口!於公於私,罪無可恕!所有白家人,無論男女老幼,立刻押入牢獄,待本官親自問審!”
“還有,之前白家跑了的家丁奴僕女眷,一併給本官抓回來!”
“是是是……”劉縣令點頭哈腰,心底卻拔涼拔涼的。
“本官還聽說,劉縣令充當賭坊靠山啊……”
劉縣令陰毒的目光飛快掃過那幫打手,轉臉笑得諂媚,“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這些市井小民的話當不得真的大人!”
江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么,劉大人在朝不在野,任由這些流言發酵恐怕不妥吧?”
電光火石之間,劉縣令看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這是要借他的手殺他的人呢!
他滿額頭汗,當即招手,“來人吶!”
他自己縣衙帶來的捕頭齊聲道:“在!”
“把這幫擾亂治安的賤民帶走!押入大牢!”
“是!”
打手們不可置信:“大人!大人您不能這麼對我們啊大人!大人您!……唔唔!……”
他們的嘴被堵上,手被反綁住,一如他們對別人做的那樣。
霎時,白家院子恢復冷清。
劉縣令擦了擦汗,“大人,您可還有吩咐?”
“吩咐嘛,自然是有的,這些人本官要一個個審問,那之前還請劉縣令看管好了——若是少了或是死了——”
江啟壓低聲音,鬼魅一般,“本官唯你是問。”
劉縣令“噗通”一聲給跪了,“是!是!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他軟着腿帶着人走了,心裏卻是知道。
這個傳聞中和善的天子門生,江家右丞,竟如此威勢迫人!
這是防着他趁江家調查前下毒手呢!
他這烏紗帽,怕是也保不住了!得趕緊想想辦法……
劉縣令一走,江年憤怒地走來走去,“大哥,就這麼放過這幫魑魅魍魎!?”
江盛看了二哥一眼,笑得像是狡猾的狐狸,“別著急啊老二,咱大哥可護短了,怎麼可能輕拿輕放,您瞧好吧。是吧大哥?”
江啟沒理幾個弟弟,心疼地看着福寶,“小福寶,跟舅舅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
她……她也有家么……
福寶曾無數次從白家的少爺小姐們嘴裏聽到“家”這個詞。
“這是我的家!你個沒娘親的野孩子賴在我家裏做什麼!快滾出去!”
“這可不是你的家!你個沒娘的野種!”
“你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小雜種!別賴在我家裏!看我娘不打死你!”
“我才是白家小少爺,你個野種也配和我同桌用飯?滾下去!”
福寶曾經以為這些都是她的兄弟姐妹,所以她總是笑臉相迎。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她的主動靠近都只會換來一次又一次的辱罵、奚落甚至是毆打。
久而久之福寶就知道什麼叫做疼,什麼叫做“野種”和“雜種”了。
野種和雜種是她,是不好的詞,是會被人討厭的存在。
她是全天下最令人討厭的野孩子,她沒有家。
白家不是她的家,更沒有她的家人。
所以她不會上桌吃飯,只能和奶娘偷偷地縮在柴房裏吃剩飯。
所以她不再主動和白家的“少爺”“小姐”們玩鬧,甚至遠遠地看見他們就會害怕得主動避開,因為她不想再被毆打!不想身上都是傷口,那樣很疼很疼的!
可是現在,這麼多人關心地看着她,跟她說,可以“回家”。
回家。
麗娘啊,你說這還是不是福寶在做夢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福寶咬着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羞怯地不敢看一眾舅舅。
這副不敢說話的怯懦模樣可把舅舅們給心疼壞了。
江年直接開罵:“媽的白家都是些什麼畜生!我家寶寶怎麼會養成這樣!”
他人高馬大,常年在軍營里訓練皮膚黝黑,嗓門兒也大,這樣一吼嚇得福寶更是發起抖來。
江老夫人氣得要死,“老二你閉嘴!你那個豬嘴巴不說話會死啊你?”
江年莽漢子一個,成年後還真沒這樣被母親罵過,當即臉色就黑中透紅,黑紅黑紅的。他摸着發鬂,“那我不是生氣沒忍住嘛……”
江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還說!”
轉頭就不理兒子,抱着福寶輕哄,“福寶乖啊,別怕,你二舅舅就是着急,他就是這個死性子,不是嚇你……別怕啊,乖……”
江老夫人說起來也不過四五十歲年紀,她早年就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天啟國最尊貴的大長公主,從小錦衣玉食呼風喚雨,保養得當。
即便生了八個兒子,人人叫她一聲江老夫人,到底也是風韻猶存,恩威猶在。
福寶在她懷裏,貼着她溫熱的肌膚,不自覺就想起了母親。
奶娘說過,福寶的母親麗娘,是個很美麗,很溫和的人。
她見過其他白家的少爺小姐們是如何跟母親撒嬌的。
他們都有母親,好像天底下所有小孩子都有母親。
哪怕是柴房牆角里時不時跑出來覓食的小耗子,都有強壯的母親。
可她沒有。
就只有福寶沒有母親。
她想着慢慢地就無聲哭了起來。她被奶娘教過,白家都是豺狼虎豹,她不能把脆弱的一面展現給他們看,否則壞人只會變本加厲,更加厲害地欺負她。
所以從來她都是這樣哭的,咬着自己的唇,沉默地落淚,難過到渾身發抖、抽搐。
江老夫人立刻發現了懷裏小寶貝的不對,着急地喊:“福寶!福寶!老大,福寶怎麼暈過去了!”
她也是心急如焚,失了冷靜。
江啟立刻接過福寶,小小的娃娃被他寬闊的懷抱穩穩抱住,他蹙眉,手背貼了貼福寶額頭,“糟了,寶寶在發高燒!先醫治!”
福寶病情反覆,無論如何江家必須現在海珠鎮待到福寶健康起來,才敢回京。
看着福寶即便是高燒夢囈的時刻,眼淚珠子也都嘩嘩地流,小臉兒燒得通紅。
江家人一個個心如刀割。
便是最狡猾腹黑的老三江盛也罵了一句,“殺千刀的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