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孫韶一邊對李瑞遞出一個笑,一邊在心底困惑着,為什麼李瑞會在這裏,他隱隱約約記得,還在比賽的時候,聽到的資料中,李瑞的大學好像不在這裏,只是家住這裏,這個時間,他應該在自己學校上學才對吧?
不等孫韶想出個什麼頭緒來,負責後台的幾個工作人員便走到後面開始通知綵排事宜了,五感是他們主席特地交代過的,人家算是請來的外援,為了不耽誤他們樂隊的時間,要把節目安排在第一個,綵排完直接審核,沒問題以後就不用再改動了。
所以綵排注意事項一宣佈完,不一會兒,綵排便開始了,聽到報幕地叫到五感,孫韶和自己樂隊裏的四人互視一眼,點了點頭,便帶着自己的樂器走上前台去了。
五人上台後,擺定了姿勢,互相笑了一下,阿船便開始用鼓錘打拍子。
三拍之後,結他聲響起……
“iusedtoru1ethewor1d
seaswou1drisewhenigavetheword
nowinthemorningis1eepa1one
sweepthestreetsiusedtoown
iusedtoro11thedice
fee1thefearinmyenemy&#o39;seyes
listenasthecrowdwou1dsing:
‘nowtheo1dkingisdead!long1ivetheking!’
……”
雖然五感的眾人從來沒有聽孫韶要重視這次參演校慶的機會,也沒人告訴他們參加這個校慶到底意味着什麼,但即使只是賣孫韶一個面子,為孫韶的母校參演一次,眾人心裏也是將選歌和排練當成了一件大事在辦的。
所以從選歌開始,眾人就下了大心思在做,雖然五感里,除了許曄,基本沒有人上過大學,但是大家對大學這樣一個地方,還是充滿了他們自己想像和憧憬的。
一百一十周年校慶上的演出,那些情情愛愛的曲子肯定不合適,但是他們的曲風中除了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基本也就剩下一些嘲諷嘲弄的曲調了,能選擇的真的不多。
於是眾人只能跳出他們原有的圈子裏去選歌,選來選去,就在他們差不多想改編國歌的時候,孫韶居然自己拿着曲子出現了。
是西班牙的《vivalavida》,曲調蓬勃大氣鏗鏘有力,而且激昂異常。
第一遍聽孫韶唱完后,幾人基本也就摸清了譜子,歌詞是一句都沒聽懂,聽孫韶一解釋,才知道說得是西方君王的事情,有榮耀也有墜落,詞意感覺也是非常磅礴。
只是不好翻譯,網上孫韶也沒找到合適的,想找專人給譯過來吧,結果人家說原詞意境非常好,而且歌詞裏飽含了太多宗教和歷史詞彙,翻譯過來,會失色很多。
孫韶也曾經動過直接換歌詞的意思,但是思量來思量去,又覺得這首曲子背後的意境太厚,他一時半會根本弄不出更好的歌詞。
最後,還是經由霉孩子的一句話,讓他開了竅:“為什麼要換歌詞,這不是在校慶上唱嗎?這樣不是剛好顯得我們很更高端大氣嗎?”
孫韶一聽,頓時恍悟,是他一時走進死胡同了,當一首歌已經完全能憑藉樂感打動人心的時候,即使不能領悟歌詞的意境,耳朵和心也不會被遮住。
於是,眾人最後還是選擇了原封不動地將這首歌搬上校慶的舞台。
“……
forsomereasonican&#o39;texp1ain
iknowsaintpeterwon&#o39;tca11myname
neveranhonestword
butthatwaswheniru1edthewor1d……”
隨着尾音回蕩,歌曲走向尾聲,下面被邀請過來坐審核的幾位老師和領導則不約而同的齊齊點頭。
孫韶帶着五感的眾人在台上看着這副光景,不由腹誹,也不知道是歌曲真的打動了他們,還是大家在一起上演皇帝的新裝,其實基本沒聽懂,但是聽着就聽高端的樣子。
隨後,孫韶就知道應該是二者兼而有之,下面坐着的一位老師拿着自己面前記錄用的紙張,開始細說孫韶他們的問題。
這位老師一開口,孫韶就知道是行家,他悄悄打量了兩眼,隨即認出來是表演學院那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前世,他還曾經有幸聽過他幾堂課。
只是時間隔得太久,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來。
這位行家剛開始點評的時候,五感的眾人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但沒等人家將幾句,阿船他們就收起了輕慢之心,認真聽了起來,聽着聽着,五感眾人便一致將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對這場綵排,眾人心裏本來就沒有真正演出時那種全力以赴,所以一開始,他們以為對方會拿這個說事,但實際教授一開口說得就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幾人的颱風和各種表演上的問題。
如他所說,雖然五感是支樂隊,音樂本身才是最為重要的東西,但是除了音樂,站在舞台上,就是一種表演,那就需要遵守舞台上的規則和制度,一行一止都是要能展現一種迷人的風度和風采,要能吸引觀眾眼光和注意力的。
點評結束后,五感的幾人眨眨眼,不由齊聲問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看着台上被批評不但沒有絲毫不快,反而像得獎似的顯得如饑似渴的幾人,教授倒失聲笑了出來,不斷點頭稱讚幾人是孺子可教也。
事後,幾人往後台走的時候,阿船才回過味來似的,對孫韶道:“小勺,我算是知道了,你做事看得可真遠。”
趙卓也點頭,“是,這事看着是我們五感來幫忙,實際上是這些人幫了我們大忙。”
孫韶笑着搖頭不說話,這倒是意外收穫,他沒想到給他們點評並指出問題讓他們改的會是這位老教授,他當初只是想着能讓五感經由一場正規的演出,多認識一點人,同時得到一些指導就好了。
其實隨着五感眾人各自技藝的精進,問題其實也暴露得越來越多,作為一個地下樂隊來說,做到五感他們這份上的,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是,近半年來,五感在h市地下樂隊中走到頂峰,也讓五感的眼界慢慢提了上去,很多出現在他們身上的問題,眾人幾乎都意識不到了。
因為他們已經站在了這個層面的高峰,沒有了參照物,就像缺了一面鏡子,自然找不到自己身上的問題,其實以一個樂隊來說,眾人的技藝基本已經上來了,但是舞台的颱風、表演和各種應對問題,眾人缺得就不是一點兩點。
孫韶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動手糾正一點五感表演上的問題的,但畢竟,他自己當年也不過是囫圇學了一些,能保證自己做不出差錯就已經算是吃老本了,指導人,還真是夠吃力的,最重要的是,他終究沒有像剛剛那個老教授那樣的實力,一眼就能看透每個人的最迫切要解決的問題,同時一針見血地指出根源和解決辦法。
現在嘛……總算找到突破口了!孫韶在心裏鬆了口氣,其實他也知道,如果最後范旭陽選擇和肖統簽約,五感的眾人還是要接受系統培訓的,但是孫韶只是想儘可能地給五感的眾人增加自我價值和籌碼,不要一簽約就被打壓到底層去了。
這大概也是他最後能為五感做的事情了。想到這,孫韶神色便稍稍複雜了幾分。
“怎麼了,小勺?”眾人本來正討論着各自的問題,一轉頭看到孫韶的神情不由停下了步子。
孫韶看眾人對自己都投以關懷的目光,笑了一下,然後搖頭,“沒什麼,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這邊,正說著話,忽然李瑞從他們左後方冒了出來,看了五感的眾人一眼,然後對着孫韶道:“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說一些話?”
五感眾人自從經由那次酒吧亂斗事件后,警覺性異常的高,眾人基本達成一個共識,孫韶也就腦子活,特別好用,武力值基本不夠看的,放出去就是小白羊的水平,容易吃虧,決不能在不靠譜的地盤上讓孫韶一個人跟某些人獨處。
所以李瑞一說這話,五感的幾人就異常驚覺地拿眼刀子射他,那意思——你小子想做什麼?
李瑞驚了一下,莫名地感到一陣戰慄,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孫韶——這是什麼情況。
孫韶抽了抽嘴角,拍拍阿船的肩膀,“這是我舊識,很久沒見了,我去說兩句話。”
阿船低頭看了孫韶一眼,不情不願地點頭,“行,那你有事招呼一聲,我們到那邊去等你,大家一起回去。”
孫韶點頭,和李瑞走到旁邊。
“有什麼事?”孫韶平靜地看着李瑞,心裏其實也在揣測,李瑞想跟他說什麼。因為在孫韶自己看來,他跟李瑞的交集早就在他退賽的時候全部斷了。
真要說有什麼,大概也就是那次他給旭陽搗亂的時候,他出頭幫了一把,其他就真的是毛都沒有了,他還真猜不到李瑞找他有什麼事。
李瑞看孫韶這麼平靜的樣子,臉上百感交集,他盯着孫韶開始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孫韶看他的樣子,心裏納罕到極點,但臉上卻分毫不漏,終於,在孫韶的耐心快告罄的時候,李瑞才開口:“你當時為什麼要退賽?”
“哈?”孫韶呆愣了一下,腦子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當時為什麼要退賽?你明明喜歡音樂的!”李瑞耐着性子再次問了一遍。
孫韶看着李瑞,眨眨眼,“那你不喜歡嗎?你最後不也……”
孫韶想了想,找了個詞彙,“變相退賽了嗎?”
李瑞僵了一下,嘴硬地辯解道:“我不一樣,我是為了跟家裏打硬仗。”
“我家雖然自小就讓我學這些,但是一直當興趣培養,從來沒準備讓我走這條路,我不甘心,好不容易聯繫到了國外的一所音樂學院,但是家裏都不准我去,我只好去參加這種比賽。有比較自然有高下,比起這種比賽,肯定音樂學院他們更能接受一點,最後他們妥協了,我自然就不需要再比下去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退賽,弄得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怕了你,如果你真的再也不碰這個也就罷了,但是你最後不但幫范旭陽寫歌,居然還接了范旭陽的破爛樂隊……”
李瑞越說,越有些激動,直到最後,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言,才斷然停了下來,他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平緩着情緒,帶着點怒火和斗意地看着孫韶。
與此同時,孫韶的腦子也快速地轉了轉,差不多有些了悟李瑞之前所做的種種是為什麼了,大概是出於不甘心吧。
就像李瑞的家庭背景資料所顯示的,他自小就是浸淫在音樂里長大的,也是個真正沉浸在音樂里的人,但,不可否認,因為他的所學和環境,其實他打心裏是有些看不起像中國之聲這樣的比賽的,就更不要說那些基本沒什麼底子,僅憑一腔熱情就參加了比賽的選手了。
可能在他或者所謂的“正統”音樂家鋼琴家心裏,這樣流俗於世的歌曲和音樂其實充滿了諂媚,沒有什麼靈魂可言。
所以,即使李瑞自己也參加了中國男聲這樣的比賽,但他現在提起來,也是一種居高臨下,很看不上眼的態度。
但就在這樣他看不上眼的比賽里,他卻差點吃了癟。不,更確切地說,在李瑞看來,他已經吃了癟。
因為以李瑞本來的那股自視甚高的傲氣,應該是覺得自己能壓倒性地贏過所有人的,但是在和他狹路相逢的第一場比賽時,居然只領先了那麼幾票,雖然在眾人看來,李瑞已經很幸運地險勝了,但在李瑞自己看來,差不多就是一次打臉式的慘敗吧。
畢竟,在比賽開場之前,他可從來沒有正視過孫韶。
本來,李瑞可能好不容易安撫好自己受創的自尊心,覺得只要再有下一次,一定要讓孫韶輸得心服口服的時候,孫韶居然悶不吭聲地就退了賽。
而他卻要留在那裏繼續接受各種人懷疑和猜測的眼神,孫韶替他想想,也覺得一定會很鬱悶。
兩人靜默很久,孫韶看李瑞的情緒差不多平復了,他才再次開口,但是說得卻不是李瑞想知道的,而是問道:“既然你最後也得償所願了,為什麼在旭陽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上……”
李瑞譏諷地卷了卷嘴角,“我又沒說錯,那首歌本來就不是他寫的,我只是不知道你有什麼不敢說的,本來功勞就是你的,有什麼不敢認的,但誰知道……”
李瑞沒有說下去,但是孫韶基本可以想見他準備說什麼,無非就是他傻得替旭陽出頭一類,或者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什麼的。
孫韶低頭抿了一下嘴唇,心想,這個李瑞大概其實是沒什麼至交的,可能是他的性格家世所致,也可能是人家心裏只裝了他的音樂和終極奧義,其他世俗的東西看不進眼。所以,即使他在那次記者會上說得那麼明白了,在他看來,還是蠢到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孫韶也懶得再跟他說什麼,只輕輕地道:“我拿旭陽當兄弟,而且,我看重的都不是這些。”
李瑞一窒,氣堵地看着孫韶,不再說話。
孫韶等了一會兒,看他不準備再說什麼的樣子,便微微笑了一下,“你快出國進修了吧,提前祝你學業有成,心想事成,你要沒什麼事,我先走了,他們還在等我。”
說著,孫韶腳下轉了方向都準備動起來了,李瑞卻突然橫出一隻胳膊攔住了他,“不行,我還有事沒說。”
孫韶奇怪地看向他,難不成說了這麼久,他們其實連正題的邊都沒摸到?
“你再跟我比一次。”李瑞看着孫韶的眼睛,固執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孫韶眨眨眼,不解地看他。
“你跟我,我們兩個,就這次你們學校的校慶好了,在校慶上比一場,你把你那什麼樂隊給踢掉,我們獨唱對獨唱,公平地比一場。”李瑞道。
孫韶頓時覺得頭都大了,他重新轉回來,看着李瑞,覺得自己之前對李瑞的評價其實還高了,這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原來你也是他們找來的外援,我說你怎麼在後台呢!”孫韶顧左右而言他。
“別岔開話題。”李瑞唇瓣抿得緊緊的。
孫韶揉揉腦袋,“李瑞,首先,這是校慶匯演,不是比賽,你說比就比嗎?怎麼比?標準在哪?誰打分評判?其次,我一直是作為五感的一員被邀請來的,如果五感的其他人不上場,我就不可能上場;最後,音樂不是比出來的,好與不好,其實在各人心中。”
李瑞憤懣,“但是不管是貝多芬還是莫扎特都只有一個。”
孫韶:“對,但是我肯定,我不是貝多芬也不是莫扎特,如果你覺得你能成為第二個貝多芬或者莫扎特,那就你去吧,別拖着我成嗎?”
“你……”
孫韶舉手打斷他,“我真的要走了,你想做什麼就自便吧。”
說完,孫韶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五感的眾人,一走過去,阿船就關心的問道:“我想起那小子來了,他和你跟陽哥都參加過中國男聲h市的比賽,但最後輸給陽哥了,怎麼,那小子來踢場?”
孫韶莞爾,搖頭,“不是,小孩子心裏有點結,想不透。”
阿船看孫韶這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由噴笑,揉上孫韶的腦袋,“得了,你比人家大多少。”
孫韶撥開阿船的手,心裏有些無奈,心說,我不但比他大,我比你都大,但是這話又不能說,只能一本正經地道:“我思想成熟啊!”
幾人聽了,都點頭,這倒是真的,若不是孫韶這副學生仔的樣,誰能想到他不管做事還是說話,想得比他們都遠得多,可不是思想成熟嘛!
隨後幾天,五感眾人便又陷入了緊鑼密鼓的糾錯行動中去了,而孫韶卻被李瑞這個大麻煩給纏上了,也不知道他哪裏弄來的他的電話號碼,幾乎沒日沒夜地找着縫隙給孫韶打電話,一接通,就說五個字,“跟我比一場!”
孫韶被他弄得煩不勝煩,最後實在忍不住地朝他吼,“你斷奶了沒啊?能不能別這麼幼稚?校慶匯演不是你家開的,你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嗎?”
結果,對方只悠悠來了一句,“學校雖然不是我家開的,但是我爸是裏面的一把手。”
孫韶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只能強自道:“那也不可能把校慶匯演變成我們私人間的一場比賽吧?”
對方被堵住,半天說不上話,孫韶的世界也終於清靜了,就在孫韶以為這熊孩子應該放棄的時候,易輝晚上回來時,卻突然跟他提起了這個熊孩子。
“小勺,那個李瑞是什麼人?”
“哈?你怎麼知道他的?那熊孩子又弄什麼么蛾子了?”
“他找到梁城這裏,說想跟你在‘亂’里比一次賽,只跟你,不是跟五感,梁城一看情況不對,給我打電話請示情況呢。”
孫韶無言半晌:“……”
“喏,我這幾天手機都不敢開機的原因就是他了……”頓了一會,孫韶便簡要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易輝說了一通。
“嗯……這麼著也不是辦法,乾脆比一場吧。”易輝聽了沉吟半晌,最後道。
孫韶往床上重重一躺,“看來只能這樣了,但是這時間嘛……等等,我明天問問那熊孩子,什麼時候出國,最好趕在他出國前幾天,這邊比完,那邊他立刻就出國,不然不知道最後結果出來,他又想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