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老子徐百九,這一生唯獨信,至死都沒丟
“放...放人?”
站在陳道身旁全身心戒備的牛莽聞言愣了一下,難以置信道:“真放人嗎?”
正如對面那個男人不會相信他們一里地外會放人一般,他也不相信那個男人嘴裏說的話,放了這對母子可就真的將希望寄託於這個男人的諾言身上了。
陳道面色平靜的輕掃了眼牛莽,沒有多言,只是輕聲道:“我說,放人。”
“是。”
聽見陳道那冷淡至極的聲音,牛莽忍不住低下頭沒敢直視那雙眼,隨後沒有絲毫猶豫,將一旁的女人和男童朝城門口那個男人推去。
雨依舊在下,風也在刮。
女人滿臉淚痕抬頭望向城門口那個高舉着斷手的男人,臉上擠出一個慘笑,儘可能的將自己身板挺直,將男童拉在手裏朝男人一步一步走去,不在這麼多人面前,掉了氣勢給自家男人丟了面子。
“乖。”
城門口那個男人,用僅存的的右手將女人摟進懷裏,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微弱道:“沒事兒,就算少了一隻手,也無礙。”
隨後輕撫了下男童的腦袋,沒有再講話,抬起頭望向對面站着的陳道,深呼吸了一口后,仰頭嘶啞道。
“男人重信,老子這一輩子丟了什麼也沒丟掉信!”
“願給我徐百九這個面子的兄弟,棄弩下城。”
“他想要走的安心,就給他一個安心!”
話音落下。
站在對面不遠處的牛莽眉頭微微皺起沒有講話,他沒理解這男人是什麼意思。
這男人只是長槍隊的大隊長而已,而操控城牆床弩的則是守城軍,這完全就不是一個地兒的人,你一個長槍隊的還能命令守城軍不成?
長槍隊聽你的,守城軍聽你的。
那這城主還當了個什麼勁兒,直接讓你當城主得了唄。
然而,下一秒——
牆頭傳來一道道如蟋蟀打窩般的沙沙聲,只見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緩緩從牆頭走了下來,站在城牆根處。
沒有站在城門口,也沒有站在徐百九身後,就只是站在城牆根處。
很快,接二連三的男人身穿布甲從牆頭走了下來,站在城牆根處。
守城軍上下一百零六號人,此時整整齊齊的站在城牆根處,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身為守城軍,棄弩下城,按軍法處置當按逃軍處理,殺無赦。
固然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身為城主不可能真的將這支守城軍全部都殺了,但違背軍紀處罰肯定是輕不了。
此時。
站在城牆上的城主,已經面色陰沉猶滴水,雙臂撐在城牆上,青筋暴起,盯着徐百九的後背,眼裏滿是怨毒。
這麼多年來,為了活久一點,他一直在修身養性,儘可能的讓自己不動怒,遇事一直和稀泥。
但今天,他第一次真正的動怒了。
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徐百九,不但所有長槍隊的都聽他的,就連守城軍也聽他的。
這是要造反不成?
到底誰是城主?
他對徐百九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他,徐百九現在早就死在路邊了,結果現在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此人不死,他日後還有何威嚴,將會淪為大周一笑柄,成為家家戶戶飯後閑談。
...
望着一旁從牆頭走下來整整齊齊的一百多號守城軍,陳道輕挑了下眉頭,盯着面前那個顫顫巍巍靠在女人身上讓自己不倒下的徐百九,沉默了一會兒后,突然輕笑了起來。
“你是真不要命了?”
此人本來一系列行動和言語就註定結局八成走向死亡了,此時更是將一百多號守城軍喚了下來,這意味着這個男人幾乎是不會有個好結局的。
站在城門口將一條胳膊搭在女人身上的徐百九剛想開口講話,疼痛卻猛地襲來,忍不住讓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起來。
此時的疼格外疼,剛才沒覺得有多疼,此時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被丟在了針牢了一般。
大口喘氣緩了一會兒后,徐百九掃了眼一旁的守城軍咧嘴慘笑了起來。
“老子徐百九,一生丟過的東西不少,唯獨信,至死都沒丟。”
“以前沒丟,現在也不會丟。”
“說了保你出城,自然就不會讓你後顧之憂。”
而站在陳道身旁的牛莽,盯着那站在大雨中的徐百九面色複雜的沒有講話。
平心而論,他真的覺得這個男人很蠢。
不是一件事情做的蠢,是每件事情都做的蠢。
如果將他放在徐百九的那個位置,他一定會在陳道將女人孩子放回來的時候,假意讓陳道一行人離開。
然後在陳道一行人出城門的一刻,立馬下令射弩。
這樣可以讓城主知道,他先前做的一切都只是誘騙陳道而已,並不是對城主不忠。
婆娘孩子救了,城主的心結也打消了一點,命也保住了,可謂是兩全其美。
在他看來,如果將他放在徐百九的位置上,這才應該是正確的做法。
然而徐百九選擇的是遵守諾言,以人情讓守城軍棄弩下城,這相當於已經將自己完完全全的放在了城主的對立面。
現在留給徐百九的就只有兩條路了。
趁勢起兵造反,和引頸待戮。
但以大周國此時的威名,這麼幾百號人起兵造反,和找死又有何兩樣?
無論哪條路,結局都是死路一條。
“有意思。”
陳道沉默了一會兒后,輕點了下頭,突然搖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莫名笑了起來。
但並沒有講其他的話。
而是偏頭望向牛莽:“將倒下的兄弟們都帶上,城外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幫他們安家。”
“事畢,出城。”
“是。”
牛莽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掃了眼倒在地上水泊中那些穿着灰衣至死手中握着的刀也沒鬆開的男人屍體,面色複雜的沒有講話。
而陳平德。
從戰鬥結束時,就一直面無表情的站在馬車旁望着眼前一切,一句話都沒有講,只是身上那陰沉的氣息卻愈加濃郁了起來。
只是身旁少了那個一直如影相隨的六子身影。
一切收拾妥當后。
陳道將手中刀遞給一旁牛莽,隨後從懷裏掏出那柄木傘,搖了搖頭,單手拄着木傘迎着大雨朝城門口緩緩走去,嘴唇輕啟。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