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蔣衡啊，”老周終於說完了，“你跟我出來一下。”

“來了。”蔣衡從後門出去跟老周匯合。

老周把他拉到了窗邊兒。

“老師的火呢，已經過了，以後咱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老周說，“邵寒夜也是，沒有特殊對待。”

“嗯。”蔣衡點頭。

“他原來的成績我都看了，”老周笑了下，“雖然和咱班的平均分比還差一截，但這孩子物理挺厲害的，還在省級刊物上發表過一篇論文，可以考慮走自主招生，”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老周嘆了口氣，“還是得看他的平均分能不能提上來。”

“我會盡量幫。”蔣衡明白老周的意思。

老周笑笑，“倒也不用盡量，畢竟咱班還指着你拿高分呢，平時就多看一眼，別讓他上課玩手機，別睡覺，還有他那個遊戲啊，下課的時候要是玩，你就提醒他一下。”

“這玩意估計也不好戒，”老周說，“給他個適應的階段吧，不用一上來就抓那麼緊。”

“還有，你問問邵寒夜，他住不住宿，”老周說，“他家長好像都在a省了，沒跟着來。”

“他要是不住宿的話，你也問問他家住哪，到時候萬一他逃學了，咱們也有個找他的地方。”

蔣衡笑笑，“不至於。”

“你還是太年輕啊，”老周說，“我帶的上一屆，就有個學生和他差不多，高三臨時轉來的，當時，我沒你這麼個好幫手，我以前一直帶的又是尖子班，沒這方面的經驗，管多了管少了都是事兒，最後，還是沒看好，高三下學期他就輟學了。”

“我尋思去勸勸他吧，連個找他的地方都沒有，辦輟學都是他家長來的，家長也不想管了，”老周遺憾道，“也是打遊戲，遊戲害人啊。”

蔣衡沒說話，老周傷感完了，他給了個“放心吧，”的保證。

看來老周的不滿，也存在於打遊戲，一個他的心結。

“等過一陣兒咱們學校自主招生的消息下來，你好好跟他說說，”老周說，“他要是好好學，成績夠上咱班的平均線，自主招生也過，上a大沒問題。”

蔣衡點頭，“我知道了。”

“行，”老周說，“再沒什麼了，你辦事我放心。”

“跟你說我壞話呢？”邵寒夜看蔣衡回來，往蔣衡這側偏了偏。

蔣衡看了他一眼，“沒有。”

“撒謊，”邵寒夜說，“你的真心實意呢？”

蔣衡嘆了口氣，“是的。”

邵寒夜笑了，伸手扯了下蔣衡的校服袖子。

蔣衡看了他一眼，無奈的又把袖子給捋平了。

“校服第一節課下課就能取，我帶你去，”蔣衡說，“還有教材，你今天帶書或者練習冊沒？”

邵寒夜把黑包拉開往裏看了一眼，“有三瓶牛奶。”

“……”蔣衡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他在書桌里隨便翻了本，他假期做過的物理練習冊。

剛要給他，就看到課桌上排列整齊的三瓶牛奶。

蔣衡再次無奈的偏頭看着邵寒夜。

“今日份牛奶，”邵寒夜笑着接過蔣衡遞過來的練習冊，“只帶了今天上午的，以後早上我一起背來。”

“你帶了三瓶，”蔣衡盡量用邵寒夜的思維模式思考，“可以分我一半，不用都給我，因為這樣你就沒喝的了。”

“我沒事兒，”邵寒夜說，“你長個要緊。”

一語封喉。

這個年紀的男生，對身高可是很敏感的。

但蔣衡還是只拿了一瓶，其他的給邵寒夜放回去了。

“你家地址給我，”蔣衡說，“方便么？”

“方便啊，”邵寒夜掏出手機，“來，加個微信。”

蔣衡推了下眼鏡，“抱歉，我上學不帶手機，要不，你給我寫一下微信號，我回家加你。”

“現在還有學生上學不帶手機么？”邵寒夜眯了下眼睛，“你是不是在拒絕我。”

“沒有！”孫榕即時回頭，“他確實不用手機，在家都不玩的那種，他的眼裏只有學習。”

邵寒夜笑笑，“知道了。”

孫榕轉回去。

邵寒夜抬頭瞅了眼班裏的鐘，快上第一節課了，好學生該進入學習狀態了。

“能寫么？”邵寒夜指了下練習冊的第一頁。

“可以，”蔣衡說，“這本已經做完了。”

邵寒夜抬筆在最中間，寫下了一排數字，“你是不是有潔癖？”

蔣衡小聲道：“知道你還往上寫。”

邵寒夜勾着嘴角，故意問：“那你為什麼同意我往上寫？”

蔣衡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邵寒夜盯了他一會兒，“嘖”了聲，評價道：“脾氣真好。”

蔣衡剛要禮貌的回句“謝謝”，就聽邵寒夜補全道：“容易被人欺負。”

“沒人欺負我班班長！”孫榕又回頭。

邵寒夜無奈抱臂，“你到底是不是學委？”

孫榕愣了下，“是啊。”

“學委不用學習么？”邵寒夜問。

孫榕被噎了下。

“行了，”蔣衡把練習冊拿回來，想用便簽抄一下，“都做好，馬上上課了。”

邵寒夜看着蔣衡的字，“真秀氣。”

蔣衡如實道：“你的是書法，我的頂多算工整。”

他剛剛注意到了邵寒夜的字，筆力勁挺，一看就是練過書法的。

邵寒夜拄着下巴看着他，“小班長，你嘴真甜。”

“噗！”孫榕一口水噴了出來。

“下雨了！”趙芷然抹着臉起來。

孫榕趕緊抽了張紙，幫趙芷然擦臉，“抱歉抱歉。”

“沒事沒事。”趙芷然看着憋笑的邵寒夜，還有耳朵通紅的蔣衡，一臉懵。

“轉回去，一會兒上課了。”蔣衡沒抬頭說。

“喔，好。”

第一節課上到一半，蔣衡才突然反應過來，剛剛為什麼不直接遞給邵寒夜一張便簽呢？

非要這麼來回折騰一圈，最後還……

算了，蔣衡在心裏嘆了口氣，跟這人說話，總容易被牽着鼻子走。

不過，上課的時候，邵寒夜還是很老實的。

雖然聽課的姿勢不怎麼樣，大喇喇往椅子上一靠，兩條腿也一會兒伸到過道上，一會曲在課桌外。

但蔣衡知道他是在聽的，還時不時的往練習冊上記幾筆。

行吧，現在這本練習冊已經跟便簽沒什麼區別了。

唯一的變量就是前桌的孫榕。

孫榕總是時不時的轉過來瞪邵寒夜一眼，生怕他又說或者干點兒什麼，欺負他班班長的話。

以至於最後蔣衡下課臨走時，都得提前跟孫榕說句“謝謝”。

邵寒夜在一旁看着。

蔣衡喊了他聲“學長”，才跟着走。

但表情依舊不怎麼開心。

“一會兒需要先量一下尺碼，然後會有人幫忙去倉庫取，大概三分鐘，”蔣衡稍慢下了速度，“中間咱們可以去四樓取書。”

邵寒夜聽了個大概，主要是在看蔣衡。

蔣衡穿校服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也許是潔癖嚴重，他是真的做到了，把校服穿的一點兒褶皺都沒有，而且連校服領子都規整的不行。

屬於老遠一看，就知道這個男生，一定是有點兒職務在身上的。

“三中的學生會主席是誰？”邵寒夜想到這，隨口問道。

蔣衡停下，回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是我？”

邵寒夜往腦門上一拍，“我就知道。”

你舅知道？但在他問出口，“你舅舅是誰？”時，蔣衡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被邵寒夜帶的，思路過於跑偏了，還泛着隱隱的不正經，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是個理智的人。

“嗯。”蔣衡轉過頭，繼續往前走。

書一共二十多本，高一高二的也一起拿了，蔣衡要幫着拿，邵寒夜卻只分給了他三本，還是三本加一起沒有一本數學書厚的小冊子。

而邵寒夜搬着一大摞書，行動依舊敏捷自如。

蔣衡突然很想回家聽老媽的話。

老媽是一名醫生，在他長個兒的飲食上提過不少建議，但都被蔣衡以不喜歡吃為理由拒絕了，因為他一直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和必要性。

雖然現在還沒到180，但也只差2cm了，平時穿上鞋，就是個標準身高。

直到今天，他遇見了邵寒夜，一個需要他仰頭注視，且可以隨手拎起兩張課桌，隨意搬下樓二十多本書的男生。

再看着手裏的三本小冊子，一股心酸湧上心頭。

“怎麼樣？”邵寒夜把書放到桌子上，從書桌里又掏出了一瓶牛奶，“想不想喝？”

蔣衡無聲的接過來，還給了邵寒夜三本小冊子。

邵寒夜笑着自己灌了一瓶。

而當他把空瓶投到垃圾桶里時，蔣衡才剛擰開瓶蓋。

絕對不是矯情，或者手勁兒小，他真的只用了三秒。

“三秒？”蔣衡震驚的看着他。

“啊，”邵寒夜把書分落，“我渴了。”

蔣衡看着自己手裏這瓶，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要不--”瓶子剛遞出去，就被邵寒夜推回來了。

“可別，”邵寒夜笑着說：“你這一瓶也就夠我一口的，你慢慢喝，還是說，你又不想長個了？”

是啊，得長個，蔣衡心情複雜的拿起瓶子喝了口。

“一天六瓶？”老媽震驚，“他這是要上天啊？”

蔣衡苦澀的笑了聲，“差不多，他195。”

“多少？”老媽再次震驚，“195？”

“啊，”說完，蔣衡多少也覺得有點兒誇張，於是補充道：“精確點，是1945。”

“那也夠高了，”老爸端着杯茶走過來，“你到他哪？估計沒過下巴。”

蔣衡選擇安靜吃飯，不接話。

老爸笑笑，“讓你不聽話，你媽媽是專業大夫，能騙你么？”

蔣衡說：“不能。”

老媽沖了杯牛奶過來，“喝吧，先喝我的女士奶粉，等你爸晚上下班，給你提一箱純牛奶回來。”

“我今天喝過了。”蔣衡看着滿滿一大杯，肚子裏的兩大瓶牛奶在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