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倆人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放學。
蔣衡使盡全身解數整來了的雪糕,沒想到還起了反作用,邵寒夜直接炸了。
蔣衡目前覺得,行動之前還是要做好完備的風險分析,體育課的雪糕就有些衝動行事了。
要不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讓老媽哄哄?
正想着,旁邊低頭玩手機的邵寒夜出了聲,“司機送你回家,我得去跟韓哥吃個飯。”
蔣衡有些遲疑的看着邵寒夜,半天也沒能說一句哄人的話,最後他點點頭,“那你去吧,司機不用送我,我--”
“又不乖了?”邵寒夜按滅手機屏幕。
蔣衡嘆了口氣,“你又不正經。”
“聽話,”邵寒夜說,“韓哥開車來的,車已經到校門口了,晚自習之前我肯定回來,你就照常回家吃飯,叔叔阿姨問起來你就如實說。”
“哦……”蔣衡看着邵寒夜上了輛跑車,車開了之後,他才往回走,然後上了邵寒夜的庫里南。
“小邵呢?”老媽端着砂鍋往外走,“今天特意給你倆燉的雞,尋思給你倆補補,小邵那個胃喝點湯好。”
蔣衡情緒不高,“他a省的朋友來了,找他吃飯,他也不好拒絕。”
“這樣啊,”老爸接過砂鍋,“那是應該去,朋友大老遠來的,怎麼也得盡到地主之誼。”
“別說,”老媽拿着碗筷走過來,“小邵這孩子人緣真好,到哪都有一堆朋友。”
蔣衡今天沒有聽老媽話外音的心思,就應了聲,“確實。”
“a省可不近啊,”老爸盛了碗湯,“飛機高鐵都得三四個小時,咱么這兒又不是什麼大城市,一個四線的,人家來辦事兒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特意來看小邵的。”
“是,”蔣衡喝了口湯,“還是自己開車來的,我看到車牌號了。”
老爸抬頭看了蔣衡一眼,“你還有這麼關心別人的時候?”
蔣衡的手頓了下,很快恢復自然,“打車的時候記車牌號記習慣了。”
老媽無情戳破,“你那風火輪好像不用打車吧。”
老爸喝着湯笑笑。
“呦,看手機呢,是和小邵聊天嗎?”老媽喝着老爸的茶,經過沙發。
“不是,”蔣衡摘下一隻藍牙耳機,也不掩飾,“但我在看他。”
“小邵錄視頻了?”老媽坐過來。
蔣衡分給了她一隻耳機,“不是,遊戲比賽現場,他以前是電競選手。”
“嗯?”老爸從廚房探出頭來,“什麼遊戲的?”
“你還知道這些?”蔣衡有些驚訝,“叫王者榮耀。”
“厲害啊,”老爸摘了手套走過來,“我們單位新來的幾個小孩兒都玩這個,我老聽他們聊,前一陣兒還玩過一把。”
老媽笑着朝老爸的胸脯拍了一下,“就你那個貪吃蛇都玩不明白的手,還捅咕人家王子農藥呢。”
老爸笑了,“土不土啊,是王者榮耀,不是王子農藥,你還以為是開心農場呢?”
老媽把耳機給老爸了,“我就玩過那個,那時候天天半夜起來偷菜,挺有意思的。”
“你看吧,”老媽起身,“我看不懂,小邵一會兒出來一會兒沒的,要不你給我弄個剪輯唄,光有小邵的。”
蔣衡笑笑,“這個是遊戲比賽,主要是看他操作的遊戲人物,光剪他臉的鏡頭,那就成照片了。”
“就是,”老爸能看懂一點,還有些熱血沸騰,“這,這小邵厲害啊!”
蔣衡把另一隻耳機也給老爸了,“那你看,我也不咋能看懂,就干看個熱鬧。”
老爸接過去,“你該上學了吧,別遲到了。”
蔣衡知道,老爸這是讓他讓出手機了,“他打電競的時候叫y神,這個播完了,可以直接在搜索框打y神,應該就能找到一堆視頻。”
老爸比了個ok的手勢,眼睛還盯在手機屏幕上。
蔣衡笑着搖搖頭,整理好校服下樓了。
說實話,他其實也想在那多看一會兒。
邵寒夜在賽場上的樣子跟平時還不太一樣,雖然都很囂張恣意。
但當他穿着隊服,戴着耳麥,坐在舞台上的電競椅里時,那是一種可以主宰世界的狂傲。
比校園裏的他更耀眼,比生活里的他更奪目。
蔣衡不知道邵寒夜還有多少驚喜會給到他,雖然這人只比他大一歲,但蔣衡此刻覺得,邵寒夜總強調的“大”,是真的“大”,也包括很多方面。
閱歷,思想成熟度,抑或是蔣衡最擅長的包容。
“蔣先生,您偷笑什麼呢?”司機閑聊道。
蔣衡笑着擺擺手,“沒,沒什麼,您也別叫我蔣先生了,太客氣了,您姓什麼?”
“陶,”司機笑笑,“您是想叫我陶哥嗎?”
“是,”蔣衡叫了聲“陶哥”,“您叫我小蔣吧,或者直接叫我蔣衡就行。”
“那還是小蔣吧,”陶哥說,“聽着親近些。”
一說親近,蔣衡就想到了,邵寒夜叫他什麼都得在前邊加個“小”字,又無奈的笑了笑。
晚自習的時候,邵寒夜是踩着點進來的。
蔣衡坐在裏邊,感覺到邵寒夜從後門進來,他下意識的肩膀緊繃。
片刻,一盒小蛋糕被推了過來。
“吃。”邵寒夜小聲說。
蔣衡偏頭看他,邵寒夜看起來心情不錯。
見了韓哥就這麼開心?
“這是什麼?”蔣衡脫口而出。
邵寒夜挑眉看他,繼續小聲道:“你近視多少度?”
蔣衡瞟了眼自己放在桌邊的眼鏡,隨口道:“一千度。”
實際上只有200度。
“……”邵寒夜把蛋糕拿過來,幫他把包裝拆了。
“手,”邵寒夜小聲說。
蔣衡沒懂,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邵寒夜把叉子放到了他的手裏,又把着他的手腕,把叉子插進了蛋糕里。
蛋糕是一塊兒酒紅色的愛心,外面裹了層巧克力,上面還點綴了一朵小玫瑰花。
叉子插進蛋糕的時候,捅破巧克力發出了一點聲響,幸好他班紀律不咋地,不大不小的嗡嗡聲多得是,所以也就只有前邊的倆人注意了。
“好香啊,”趙芷然迷迷糊糊的轉過來,結果剛轉到一半,就被邵寒夜往臉上懟了兩個麵包。
“轉回去。”邵寒夜低低的吼了聲。
趙芷然聞了聞麵包味兒,心滿意足的轉回去了。
蔣衡沒忍住,笑了聲,“你這--”
“我一直這麼偏心,”邵寒夜說,“你吃,我專門排隊買的。”
“你,”蔣衡的手頓了下,“是因為這個才遲到的?”
“啊,”邵寒夜也掏了個麵包咬了口,“韓哥說這家好吃,我看着近,就去買了。”
“那……”是都用排隊么,還是就蛋糕需要排隊。
蔣衡沒好意思問出來,他感覺自己現在有點矯情。
邵寒夜卻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就蛋糕排隊,麵包隨便買的,不是一家,那家就賣蛋糕,麵包是我在對面的烘焙店買的。”
蔣衡挖了一塊兒放嘴裏了,“你,不用這樣,我應該跟你道歉。”
說實話,蔣衡長這麼大,沒交過什麼朋友。
小時候是被孤立,後來是帶了溫和面具,其實從始至終就沒人走進他心裏過。
同學只是同學,朋友也沒時間交,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被學習填滿了。
所以,他其實不太懂,交朋友時,應該保持什麼樣的尺度,也不太懂,在什麼時候應該給出的什麼樣的反應。
這些都屬於他可控生活里的超綱部分。
但面前的這個人,卻總會讓他在內心深處有一點後悔。
如果早了解一些就好了,而不是在真正面對的時候手足無措,或者是做出一些不合適的舉動,甚至是傷害到對方。
“我吧,”邵寒夜喝了口水,“下午的時候,不是生你的氣,我就是氣我自己。”
“我以前沒接觸過你這樣的人,”邵寒夜自嘲的笑了下,“也可能是接觸過,但我沒在意。”
“我身邊的人都挺外向的,說話也是,就像嵇渠臨那樣的,你也看到了,想到啥說啥,心裏憋不住事兒。”
“但是你吧,什麼都往心裏頭藏,還他媽是個小神仙,一天到晚凈會挑自己毛病,最後全都堵在自己心裏難受。”
“我下午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可能是太陽照多了吧,反正不清醒,”邵寒夜頭都快和蔣衡頂一起了,“這樣,以後我再犯病,你就打我。”
蔣衡笑了,“我從來不打人。”
“這個好,”邵寒夜瞬間有些興奮,“輕輕拍下臉,或者掐下我手背。”
蔣衡先掃了眼他的臉,再掃了眼他的手背,雖然有些不理解,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真乖,”邵寒夜又往蔣衡這側拱了拱,“這樣我就知道自己是又犯病了,然後我就跟你道歉。”
蔣衡笑笑,“你光跟我道歉有什麼用啊,你自己的氣又沒消。”
“我氣沒消是我的事,”邵寒夜說,“你什麼時候不啥都憋在心裏了,我再考慮給你哄我的機會。”
“”蔣衡偏頭看他,“你好霸道哦。”
邵寒夜笑笑,“你好可愛哦。”
“蔣衡邵寒夜,你倆出來一下。”老徐在後門不知站了多久了。
全班同學都回頭瞅了眼,顯然是沒想到蔣衡會被點名。
蔣衡自然也是悔意上頭,臉瞬間就憋紅了。
邵寒夜倒是無所謂,在蔣衡前邊,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今天我生日,”邵寒夜跟老徐解釋,“小班長因為我自己一個人來這邊上學,可憐我,非要給我過個生日,我被他感動了,所以我倆就在座位上過了個生日。”
“非得上自習的時候過么?”老徐瞪着他,“就這麼急?”
“是,”邵寒夜說,“因為我馬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