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火焰文化
X教授向灰燼講述了變種人的苦難。
他認為，這一切的根本原因在於變種人的破壞性。因為X基因一般是在青春期開始顯現，不成熟的心智和狂躁的激素會讓新生的變種人很難控制這股力量，因此就誕生了無數悲劇。
這是事實，但並非不可避免，澤維爾天才青少年學校就是為此而建立的。但一些極端和民粹組織卻以此為證據，大肆宣傳“變種人有害論”，在民眾中瘋狂製造恐慌和不安。這裏面也有政府的推手，因為建立普通人類和變種人之間的對立，有助於他們轉移公眾視線，掩蓋其他日益尖銳的社會矛盾。
毫無疑問，他們成功了。
變種人在普通人心中已經變成了洪水猛獸，即使是親生父母，也會舉報覺醒了X基因的子女，因為變種人就意味着破壞，代表着死亡。
“但永真小姐是不同的，她的能力獨一無二。想想吧，如果變種人的能力不再是破壞，而是治癒傷痛的話，那麼一定可以徹底扭轉民眾心目中的變種人形象！”
“所以，我們需要永真小姐。”X教授說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們真的已經被逼上絕路了。灰燼先生，如果能讓永真小姐留下，我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用謊言來打倒謊言嗎？”灰燼沉吟了一下，搖頭道：“我不看好這個計劃。”
X教授認真問道：“能講講你的理由嗎？”
“沒什麼大道理。”灰燼笑道：“只因為我也經歷過一個謊言，一個持續了數百萬年的謊言。在這個謊言之下，誕生了輝煌的文明，雄壯的城市，可歌可泣的英雄和一切美好的東西。但最終，這個謊言還是破滅了。生活在末日之下的人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苦難，比變種人現在經歷的還要痛苦一萬倍。你是個善良的人，難道你願意你的子孫後代被謊言反噬嗎？”
X教授沉默一會，問道：“那個世界，最後怎樣了？”
“毀滅了。”灰燼說道：“被我親手毀滅了。”
X教授有些驚訝，但他看到出來，灰燼沒有撒謊，眼前這人，真的親手終結了世界。
“那我又該怎麼辦呢？我已經嘗試了一切方法，展現善意，無私奉獻，不畏犧牲，可我們迎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X教授有些急躁。
“拍電影。”灰燼回答道。
“……”X教授一愣：“您說什麼？”
“我說，拍電影。”灰燼問道：“這個方法你試過嗎？”
“沒有。”X教授老老實實的搖頭。
“那就試試吧。”
“我……不是太懂。”
拍電影和變種人問題有一毛錢關係嗎？
灰燼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研究過人類的歷史，現存的人類都擁有同一個祖先，就是智人。但在智人生活的年代，還存在許多其他古人種，例如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弗洛勒斯人，梭羅人等等。這些不同的人種分部在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進化特徵和生活習慣，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能共存至今，但可惜的是，意外出現了。”
“大約七萬年前，一直在東非活動的智人突然迅速的擴張到阿拉伯半島，並很快席捲了整個歐亞大陸。智人在世界版圖上的擴張伴隨着血腥的屠戮，每當他們抵達一個新地點，當地的原生人種就會很快滅絕，這種殘酷的種族屠殺一直持續到了大約一萬年前，直到地球上的古人種只剩下智人一種。”
灰燼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問道：“如果拋開年代，智人和其他古人種的關係是不是跟現代人類和變種人的關係很像，都是一強一弱，都是種族層面上的對立。”
X教授點了點頭：“你的觀點很新穎，但你說的很對，變種人正在像當年的其他古人種一樣被迫害和屠殺，如果繼續下去，總有一天變種人會徹底滅絕。現在的問題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終止這場戰爭！灰燼先生，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我會把雙方都殺光，這樣戰爭就結束了吧。”灰燼攤手，一臉和善的說道。
X教授：“……”
“呵呵，很、很風趣。”X教授乾笑了兩聲緩解尷尬，又問道：“但除此之外，有沒有更加溫和的方法呢？”
“有啊。”灰燼笑着說道。
還真有？！
X教授急切的問道：“是什麼？”
“打不過，那就加入啊。”
“呃……”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X教授卻一臉為難：“我也一直在讓變種人融入人類社會，但之前附加在變種人身上的固有觀念實在根深蒂固，再加上變種人中也有一些極端分子，這樣兩者融合變的無比困難。”
灰燼擺了擺手：“那是你沒找對方法。”
“您的意思是？”
“你的祖先早在幾萬年就給你留下了正確答案。”灰燼說道：“智人為什麼能突然崛起？因為他們打破了小型部落的模式，開始進行大規模的人員合作。為什麼他們能做到這點？因為他們經歷了一場革命，認知革命。”
X教授的教授名號也不是假的，立刻說道：“《人類簡史》，以色列青年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的成名作，改書最為人稱道的核心理論之一，就是認知革命。”
“不錯，就是這本書。”灰燼接著說道：“也許是一次基因突變，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智人的大腦產生了變化，誕生出了全新的思考和溝通方式，這就是認知革命。”
“認知革命為智人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他們開始擁有描繪虛擬事物的能力。在別的古人種只能說出‘獅子來了’的時候，他們卻能說出‘獅子是我們部落守護神’這種完全虛構的故事。”
“這種能力為智人間的大規模合作奠定了契機，大批互不相識的智人，只要共同相信着某個虛構的故事，就可以放下敵對和戒心，組成新的團體共同合作。”
“聽起來或許很荒謬，但事實是，從古至今，任何大規模人類合作的根基都是某種只存在於集體想像中的虛構故事。”
“例如，國家的根基是國家故事。兩名互不相識的美國士兵，只要都相信美國國家主體確實存在，那麼就能冒着生命危險拯救彼此。”
“信仰的根基是宗教故事，素不相識的兩名教徒，因為同樣相信神被釘在十字架上，就可以一起參加東征。”
“貿易活動的根基是金錢故事，只有大家都相信花花綠綠的紙張具有價值，才能做的起生意。”
“司法制度的根基是法律故事，兩名律師在法庭上你來我往劍拔弩張，是因為他們都相信法律、正義，人權確實存在。”
“但實際上，上述的概念大部分都只存在於人類共同的想像中，真實的宇宙中並不會誕生錢和國家這種物質，換句話說，這些並不是客觀現實，而是虛構現實。”
“正是這一個個虛構的故事形成了紐帶，才將人類社會牢牢的聯結在一起，現代社會的構成更大更複雜，而維繫社會的虛構故事也越發的細緻和完整。人類幾乎從出生到死亡都被種種虛構的故事和概念圍繞，所謂的文化就這麼誕生了。”
“赫拉利說過，文化就像膠水，把一個個家庭和群體結合在了一起。變種人做為新興事物，之所以會被人類社會排斥，就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膠水。”
“所以，來拍電影吧。”灰燼張開雙臂說道：“讓我們像那些創造了國家，金錢，法律概念的人一樣，創造出一個足以讓變種人被人類社會接受的全新概念！名字我都已經想好了，就叫‘火焰文化’！”
X教授張大了嘴巴，目光有點獃滯，彷彿是老年痴獃提前發作一樣。
但是他得承認，他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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