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漆黑的過往（完）

臨海東路花園小區的惡魂們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手中的風刃溫柔的吻過最後一隻羊頭人的咽喉，夏言帶着已經習慣的橘子成功的坐上了電梯。

真是的，坐個電梯都有人攔着，非要費些力氣好好的講講道理才肯讓我們上來。

抵達十一樓，夏言二人站在歐陽莫菲家的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等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

夏言眉毛一跳，食指放在鑰匙孔上，一股風涌了進去，轉眼間咔嚓一聲，門開了。

在橘子震驚的眼神中，夏言面不改色的拉開了防盜門。

有這本事，以後就算在萬獸不幹了也不怕養不活自己，給人開鎖都能月入過萬。

踏入房門的那一瞬間，夏言就被拖入了幻境之中。

身邊的橘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年輕夫婦的爭吵。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歐陽莫菲的父母。

注視着男子加班回來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辱罵女子，女子也由開始的隱忍到後來的爭吵。

夏言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是在自己單位上受了氣，又沒其他地方發泄，只能回來在自己妻兒身上撒氣。

懦夫加廢物，這就是夏言對他的評價。

不敢在領導面前發脾氣，只敢在家裏逞英雄的人，只能是世人眼中的懦夫，家人眼中的廢物。

爭吵不是一時的，而是基本上每天都會發生，從一開始的口頭爭端到後來的大打出手。

這個看不見溫馨的家庭在夏言的注視下走向了崩潰，離婚，孩子歸母親，父親提供一筆贍養費。

看着父母爭吵時躲在角落哭泣的小莫菲，看着父母打架時上前哭着勸架的小莫菲，看着父母離婚時表情麻木的小莫菲。

剎那間，夏言想起了一個人，豆豆。

同樣是家暴的受害者，豆豆和小莫菲的處境何其相似，唯一好一點的就是，小莫菲的媽媽還是很愛她的，而且也很正常。

回憶起第一次任務時歐陽莫菲的一些怪異反應。

難怪走訪了之後她經常情緒低落，難怪她這麼喜歡豆豆，原來……這些都讓她想到了自己。

（九月十二日，星期三，陰

到新家了，媽媽去找了工作，只剩我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在家好冷，好無聊。

為什麼爸爸媽媽要吵架？為什麼爸爸要打媽媽？為什麼爸爸要離開我們？

我討厭爸爸！！非常！非常！！非常的討厭！！！）

寫完，小莫菲還在後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生氣表情。

字跡算不上好看，部分地方還有濕潤的痕迹，她當時是在邊哭邊寫，這點夏言可以作證。

在她身後目睹了全過程的夏言，此時心裏只剩下心疼和同情。

學校的事情看樣子她沒告訴父母，應該是害怕給父母添麻煩吧。

小小的姑娘，一個人將苦和淚藏在心裏，還無法從本應該溫暖的港灣處得到愛與慰藉，她承受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

歐陽莫菲，你這該死的溫柔。

幻境還在繼續，從小莫菲每天寫的日記中夏言得知，她上初中了，但在學校的處境並沒有有所好轉。

小時候被霸凌過的她有意識的疏遠其他人，導致她在學校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

害怕自己的特殊給橘子帶來麻煩，她主動的切斷了和橘子的聯繫，卻仍然在暗處關心着她。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五，陰

橘子住院了，聽老師說病的很重，已經陷入了昏迷，我很害怕，害怕她像爸爸一樣永遠的離開我。

今天下午放學我偷偷的去看望了橘子，她好瘦！躺在床上一定也不動，明明以前我才是最瘦的那個，現在被她超過了。

橘子，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小籠包，整整兩籠呢，你多吃點，趕緊胖回來！）

橘子病了？還很嚴重？不對啊？她不是20多歲了還好好的嗎？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啊？估計是後面又好了吧。

（十一月二十九日，星期二，晴

今天天氣不錯，我一個人在操場上踢着毽子，三百五十五個，我真厲害！

哈哈哈，好想和橘子一起踢啊，但是她媽媽好像帶她去大醫院治療去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媽媽加班，今晚我一個人過生日，我要許願！我要讓橘子快些好起來！等她回來我一定要和她重歸於好，和她一起踢毽子。）

（一月十三日，星期四，陰

好消息，有橘子的最新情況了！我看見了橘子的媽媽來學校！

壞消息，橘子去世了，她媽媽是來收拾她的東西的。

我很傷心，今天一整天無精打采，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眼淚好像已經哭幹了，任憑我怎麼努力也流不出一滴淚。

為什麼？像橘子這樣的好人就這麼短命？像范強那樣的傢伙怎麼就能活的好好的？

而且我才發現他居然和我一個學校，今天又來找我要錢，我很生氣，聽從以前橘子的話，勇敢一點。

於是我罵了他，還狠狠地給了他一腳，這個膽小鬼居然直接被嚇跑了。

我現在很勇敢了，但是那又怎樣？

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新年的前夕，我又一個人了……）

（一月十四日，星期五，陰

范強帶着他小弟今天堵了我，把我堵進了小巷子裏，想要報昨天的一腳之仇。

我沒和他客氣，抄起一旁的木棍就沖了上去，哈哈哈哈，范強嚇尿了，膽小鬼，真不知道我以前怎麼會被這樣的垃圾貨色欺負。

橘子，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二月二十一日，星期日，晴

今天天氣超級好，我認識了加菲和托比，哦！還有彼得！他們帶我去騎機車，嚯！這玩意可真得勁，回去我就想買一台。

但一想現在買了還不能上路騎，因為我還沒成年，橘子說過，壞事和違法亂紀的事情做不得，還是算了吧。

還有，橘子，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你呢？想我了嗎？

我猜不會吧，畢竟我是個膽小的混蛋……）

一頁頁寫滿心裏話的日記，一個越發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個和自己印象里越來越貼近的歐陽莫菲。

看着寫日記的女孩日益的成熟，夏言不知道該欣慰還是傷感，和豆豆一樣，成熟是需要代價的。

有時候，他寧願她們不這麼成熟，如果痛苦就是成熟的代價的話，他寧願他們永遠都如同一個小女孩一般天真可愛，無憂無慮。

歐陽莫菲長大了，勇敢了，成熟了，她特立獨行，卻從未丟失自己內心的善良。

雖然她騎機車，編臟辮，喜歡整蠱人，嘴巴毒，但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視線里，歐陽莫菲眺望着遠方的海平面，一個人。

昏黃的夕陽殘光輕撫着她的臉，眸子古定無波，嘴裏咀嚼着口香糖，她在想什麼？

夏言不知道，他只從歐陽莫菲的背影里看到了兩個字，孤獨。

像戈多一般，她或許在等一個人，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

父親消失不見，母親加班不回，最好的朋友也永遠的長眠於地底。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真的可以稱作是孑然一身了。

那麼夏言，你的選擇是什麼呢？

對着自己提了一個莫須有的疑問，但很奇怪的是，一個答案居然直接跳出。

我要救她！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