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關於沙雕網友是我上司這件事
廿漾/文
安璐璐那天晚上在烤肉店待了近乎兩三個小時。
策劃部現今一共十人，六男四女。
因為烤肉店一張桌子所能承載的人數有限，他們這趟出來便包了兩張。
聚餐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只是單調地圍着張桌子吃吃喝喝，時不時聊上那麼幾句。
直到後來酒上來了，便有人提議要不要玩點酒桌遊戲助助興。
畢竟這次的聚會主要是為了歡迎新人，讓他們能儘早能融入這個團體嘛。
其實想來也沒有什麼能比玩遊戲更能拉進彼此距離的方法了。
因為現今策劃部的員工大多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所以彼此對酒桌遊戲的接受度都挺高。
於是遊戲這事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定下了。
為了便於玩遊戲，他們後來還叫來了服務員，讓人幫忙把那這兩張桌子拼一塊。
遊戲開始前，老蔣率先道:“不會喝酒的或者等會要自己開車回去的可以不喝啊，我們不勉強，本來就是圖個熱鬧的氣氛，大家都適量飲酒哈！別忘記明天還要上班呢！”
眾人連連應下。
一群人聚在一塊，玩的第一個遊戲是折手指，也就是所謂的“我做過，你沒做過”的事情挑戰。
每人輪流說一件自己做過的事情，沒有做過的人就要放下他的一根手指，並罰酒。
最早放下自己所有手指的，即為輸家，並要求接受贏家的指定懲罰。
巧的是他們一共十個人，而每個人也都有十根手指。
就算運氣再不濟，每人也都能在一把遊戲裏說上一回。
第一把最先是由項樾開頭的。
項樾想了下：“我曾經因為喝了過期的酸奶導致腸胃炎燒了三天。”
再是邊上的實習生洛南：“我有一次因為拉肚子一天內跑了十八趟廁所。”
然後是他們的數值策劃曲震天：“我拿過娜可露露的國標。”
接着是美術策劃江芬：“我高中的時候遭受過校園暴力。”
輪到安璐璐的時候，她已經折下了四根手指了。
她思考了一下，而後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曾在超市把手機砸到過別人的臉上。”
她這話一出，同桌的人瞬間笑得不行。
溫堇笑她：“我有點想知道後續。”
“後來呢？被你砸到的那個人還好嗎？”
安璐璐努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她赧然道:“我把他的鼻子砸紅了一小塊。”
“然後因為心虛，我最後還給他塞了一張二十塊錢讓他去買盒雲南白藥的創口貼貼一貼。”
那大概是安璐璐高一寒假那會發生的事了。
臨近春節，安璐璐有天晚上便跟家裏人一塊出來逛超市，打算買點年貨回去。
不過父母和小孩子眼裏的年貨總歸是不太一樣的。
進超市后，安璐璐的父母在生鮮區和冷藏區逛了起來。
而安璐璐則是在父母的許可下單獨推了個小車跑去零食區挑零食。
她一個人對着滿架子上那花花綠綠的零食包裝挑挑揀揀了許久，一圈逛下來，到最後差不多把整個推車都給裝滿了。
也是在安璐璐逛的差不多的時候，她收到了來自她爸爸的一通電話。
安璐璐的邊上當時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在她斜後方一米左右的距離，有個矮個子的小姐姐正在墊腳夠着零食架子上的黃色包裝薯片。
在自己身前半米遠的地方，有個半蹲在地上認認真真地挑着西梅罐頭的黑色羽絨服。
而在自己身後一米遠的那條過道處，還有個正要帶着孩子邁入零食區的家長。
當時，安璐璐的手機鈴聲就那麼突兀地混在了超市廣播放的音樂里。
聲響雖不大，但處在她邊上的眾人還是能很清楚的聽到她那叮噹響的手機鈴聲的。
安璐璐暗自尷尬了一下，慌忙把手機從口袋裏掏了出來。
然而，就在安璐璐剛拿出手機，抬手準備摁下通話鍵的時候，她忽然聽見自己的後方傳來一陣孩童幼稚又響亮的童音——
“媽媽！我要吃旺旺仙貝！”
他話音剛落，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幾乎是同時傳入了安璐璐的耳朵里。
下一秒，安璐璐就感覺自己的手肘忽然被人重重地碰了一下。
安璐璐本就是兩手毫無防備地輕鬆地搭在推車的扶手上。
經人這麼一撞，她原本虛握在手裏的手機就在下一刻，猛地順着那道力脫離了手心。
安璐璐被撞懵了一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覺手肘的某處有些發麻。
等回過神來，安璐璐便下意識地想伸手去夠自己此刻懸在半空的手機。
哪料卻撈了個空。
在那後半秒鐘里，安璐璐只能眼睜睜地就看着自己的手機在半空滑了一段路，而後落到了自己推車最上方的那包傾斜放着的袋裝的旺旺大禮包身上。
安璐璐本以為它會就此停在這上邊。
但大概是禮包的表面太過順滑，她走了幾步剛想伸手去撿，卻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手機在此時無比流暢地順着那點向下的坡度滑了下去。
“……”
空手兩次的安璐璐有點無語住了。
她本都已經做好從地上撿手機的準備了，哪料她忽然注意到在距離自己推車前不過二三十厘米的地方，還有個黑色的人影。
她看他的那一刻，那人似是有所感應地，忽然抬起了頭——
只是下一瞬，伴着“啪”的一聲的脆響。
安璐璐愣在原地，有點傻眼的看着她那包着玻璃殼的手機就那麼重重地落在了那人的臉上。
特別是，她的手機殼上還印着一張她當初特地找客服定製的狗頭表情包。
那放在往日都會引得安璐璐發笑的圖片，卻在此刻讓安璐璐陷入了徹底的絕望。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如果瓷磚之間的縫隙可以藏人，那此刻的安璐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救……
就很尷尬。
安璐璐一時只覺周邊的空氣都稀薄了不少。
耳邊那人吃痛的悶哼聲在安璐璐聽來像是她此遭的處刑曲。
她看到那人在用手接住了方才砸到他的“兇器”后似乎是怔住了。
安璐璐在一旁無措地問他:“你、你沒事吧？”
見人一時半會也沒個反應，安璐璐心說他是不是被自己給砸懵了。
安璐璐先前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也曾被砸過臉，自然知道還挺疼的。
更何況，這次她的手機還做了一段奇異的助跑。
安璐璐不禁同情地想着：沒準會更疼
又過了幾秒，安璐璐才看到那人緩緩站了起來，視線跟着帶點追究意味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璐璐這才發現這人很高，比自己莫約高了兩個頭。
身高無形間帶來的壓迫感讓那一刻的安璐璐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安璐璐低垂着頭，有點不敢和他對視。
她的眸光飄忽了半天，最後落在了這人的手上。
就見他一手抓着兩罐西梅，另一手正捏着安璐璐的手機。
他的手其實很好看，指節白瘦，五指細長。
就是順着他的手背往上，安璐璐在其間隱約看到些青筋的紋路。
安璐璐盯着那點青色，忐忑地心說這人或許是真的被她給氣急了。
但安璐璐表示自己還挺能理解的，畢竟任誰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心裏都會有點不舒服吧？
她愧疚地看着那人，千言萬語終是匯成了乾巴巴的一句：“對、對不起。”
她其實也不想結巴的。
可奈何對方當時眼裏的冷意過於明顯。
安璐璐怯生生地偷瞥這人一眼，這才發覺這人的五官其實很好看，是個英朗的男孩子。
只是這人此刻的眉頭微蹙，眉峰冷冽，看上去有點難以接近。
安璐璐看到他抽了下嘴角，似是想說些什麼。
可偏偏也是這個時候，安璐璐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在那人的手裏又響了起來。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那人一眼，卻見那人沉默着把手頭的手機遞給了她。
安璐璐愣了一下，而後連忙道謝接過了。
安璐璐剛一接通他爹的電話，就聽那人嚎着個大嗓門問她：“跑哪去了璐璐？逛的差不多的話就來六號的收銀台那，我們已經在排隊了，你也快點過來吧！”
“嗯嗯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安璐璐說這話的時候，餘光還在偷瞄着眼前這人。
他低着頭，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翼。
安璐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他的鼻尖被她的手機給撞紅了一塊。
掛掉電話后，安璐璐動了下唇，歉意地看人：“你的鼻子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剛有個小孩突然從我邊上跑過去撞了我一下，我一不小心沒拿穩手機……”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的解釋也只會顯得多餘。
安璐璐只能反覆道：“抱歉抱歉！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人最後皺着眉回了她一句:“沒事。”
就是看上去有點不情不願的，怪凶的。
因為心存內疚，安璐璐臨走前掏了下自己的口袋，而後從中找出了一張有點皺巴巴的二十塊錢遞給他。
“對不起哥哥，我看你鼻子有點紅了，要不去拿去買點葯吧”她內疚道。
那人起先還不要，但安璐璐還趕時間。
於是，安璐璐後來趁着他不注意，把錢塞到他手裏就推着推車跑了。
那天以後，安璐璐本以為自己和這人往後應該再無交集了。
哪料新學年的開學初的某個周一，她在去早集會的路上，忽然在自己的斜前方瞥見一個手裏捏着本高考必背英語詞彙的男生。
安璐璐起初看這人只覺有點眼熟，直到她忽然把這人與超市的那位對上號，安璐璐的目光便剋制不住地要往這人的鼻子上看去。
恢復的很好，也沒留一點疤痕。
安璐璐這才鬆了口氣。
這會距離高三高考只剩近百天了，安璐璐幾乎經常能在路上或是食堂看到拿這些小冊子備考的高三生。
安璐璐也是這時才知道，那人原來還是自己的學長。
那天的遊戲往後又進行了幾輪，一群人最後玩到將近九點多才散場。
剛散場那會，溫堇還問過安璐璐：“你家在哪？打算等會怎麼回去？”
安璐璐簡答了下自己目前所在的小區，說是打算坐地鐵回去。
溫堇頭疼道：“本來還想要是順路的話還能送你一程的，但是突然想到我今晚喝酒了，等會估計還得找個代駕……啊對了，曲哥他們好像住的離你那塊挺近的，要不我叫他送你”
安璐璐心領了溫堇的好意，她連連擺手道：“別別別，那樣太麻煩人家了，溫哥我都多大人了，自己回去肯定沒問題的。”
溫堇想來也是，便讓安璐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記得在群里報個平安。
離開烤肉店的安璐璐這才發現合租的舍友小姐姐於十分鐘前給她發來了消息。
她問她聚會快結束了嗎，回來的路上可不可以在附近的便利店帶一卷垃圾袋回來，她剛出去丟垃圾的時候正好把家裏的用完了。
安璐璐回了句好。
巧的是安璐璐現在還在中心街這塊，在她去地鐵的路上，途中正好有一家便民商店。
安璐璐先前沒來過這，進店后便有點漫無目的地在超市內掃蕩了一圈。
她之後在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一個剛準備去結賬的男人。
安璐璐視線稍偏，瞧見了被人抱在手裏的兩罐西梅。
她無意抬眸瞥了那人一眼，在瞧見那人正臉后，安璐璐忽然愣在了原地。
某個方才還在飯桌上被她提到過的人，在此刻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