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江驍單方面跟謝嘉川絕交了五分鐘，然後在謝嘉川滿臉期待問他喜歡不喜歡的時候，一言難盡盯着謝嘉川的臉又瞧了半分鐘。
江驍微不可察地動了下眉梢，輕啟唇：“……喜歡。”
當晚，為了證明自己的喜歡，江驍房裏的燈一直亮到了凌晨四點多。
而謝嘉川一連多天犯困，難得失眠了一次。
謝嘉川在夜裏輾轉反側睡不着，掙扎了好半晌，才趿着拖鞋懶洋洋地想下樓接杯水喝。
結果無意間一瞥旁邊的房間門縫，居然隱隱約約還能望見裏頭亮着的燈。
雖然江驍能夠用功學習他很高興，這證明自己的禮物送對了……
但這樣刻苦倒也不必。
謝嘉川走了幾步路，猶豫片刻，還是沒能忍住，又折返輕敲了敲江驍的房門。
裏頭沒人回應。
原地等了幾秒鐘，謝嘉川心裏泛起嘀咕，推門而進。
果不其然，抬眸便看見少年人趴在書桌前，似乎是睡熟了。
從他的角度望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江驍埋在雙臂間的毛絨絨腦袋，烏黑的髮絲瞧起來手感極佳，柔軟地露出骨骼清瘦的雪白後頸。
尤其是頸椎處凸起的那一小截，因為睡姿的原因很是明顯，襯得少年人空蕩蕩白t恤下的身子骨愈發單薄。
謝嘉川打量了須臾，頓時就有些心疼。
一定是太累了。
他躡手躡腳走近，試圖按着江驍的肩膀把人搖醒，讓他早點上床休息。
可沒來得及伸手，忽見江驍的腦袋動了動。
對方原本埋在雙臂間的那張臉往他所在的方向湊了湊，朝他露出十分安靜的半邊眉眼。
謝嘉川的手下意識頓住，多瞧了幾眼江驍的臉。
看起來很乖。
江驍的眉眼深邃，平日裏就算脾氣再好，也總是帶着某種盛氣凌人的倔意。
不像現在……
一旦睡熟了，便像一隻斂了爪子的幼狼，乖順得幾乎有些過分了。
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揉一揉。
謝嘉川糾結了好一陣子，還是努力遏制住了自己這種十分趁人之危的念頭，原本企圖落在江驍軟乎乎臉蛋上的食指蜷了蜷，隨意搭在桌上。
下一秒，指尖突地一熱。
江驍睡眼惺忪睜開眼的同時，枕在腦下的手似不經意間往旁邊挪了幾寸，指尖若即若離觸碰到他的指尖。
謝嘉川怔怔然，猝不及防對上眼底那雙睏倦的眸子。
這人微斂着眸眯開一條眼縫，瞳仁極黑，卻隱隱約約映着屋裏的朦朧燈光，像碎了一地的星，連濃稠的眼睫都被鍍上一層細密的光暈，顯得整個人格外溫順。
江驍的手沒動，謝嘉川一時也忘了收手。
直到江驍忽然出聲：“我想過了，如果你不願意跟別人聯姻，怎樣利用我都可以。”
謝嘉川光顧着看人臉了，險些沒聽清江驍說了什麼，挑了下眉：“嗯？”
江驍說：“你不用顧及什麼，我沒有覺得不高興，也願意被你利用。”
這話題實在是太突然了。
謝嘉川從來沒有想過，江驍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他良久才反應過來，這人該不會在出租屋裏就想着這個問題，一直想到了現在，連夢裏也不得安心。
謝嘉川好氣又好笑：“想什麼呢你。”
江驍的下巴擱手背上，眼巴巴瞅着他。
就很可愛。
謝嘉川終究還是沒忍住，上手輕捏了把江驍的臉，哪知對方既不閃也不躲，就這麼鼓着腮幫子隨他捉弄，睜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謝嘉川適可而止，收手的剎那，江驍輕輕皺了下眉。
江驍咕噥道：“我是認真的。”
或許是夜裏真的太靜了。
靜到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的奢望一點一點又冒出了頭，連蟄伏在心底深處的野獸也難耐躁動着。
江驍抿了下唇，黑黢黢的視線掃過謝嘉川的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看得出謝嘉川的心情還不錯，嘴角的笑意逐漸攀上眼角眉梢間，連那雙眼睛都在夜色籠罩下顯得愈發多情，以致微微上挑的眼尾都似帶着細小鉤子，直讓人溺死在那片如水的眸光里。
他喉頭微動，好不容易才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念想，喃喃補充道：“你就答應我吧。”
謝嘉川：“……？”
江驍這話說的委屈，要是讓外人聽見，怕是還得以為他欺負了人家。
但再一琢磨……
讓所有人繼續以為江驍是他包養的金絲雀，可不是他欺負人家，暗戳戳佔人便宜么？
謝嘉川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結果江驍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你可以利用我，我也可以在你這裏白吃白喝，咱們各取所需，我心裏也沒那麼難受。”
謝嘉川：“……”
江驍執拗道：“我不怕聞家來找茬。”
謝嘉川原本很是複雜的心情在江驍話音落下的瞬間，不可避免的微微一滯。
他記得原書中，主角受在得知白月光和偏執反派訂婚的消息時，確實有替白月光在聞老爺子面前說過話。
可惜當時偏執反派已經回國，二人的婚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也沒辦法讓聞老爺子回心轉意。
為此主角受還與聞老爺子大吵一架，在聞家受了不少冷眼。
但既然江驍就是主角受……
他與江驍有緋聞在前，若流言真傳到了聞家，順水推舟把聯姻對象從偏執反派換成江驍也不是沒有可能。
況且按江驍說的，各取所需，等事成之後，再找個借口取消婚約就行了。
至於那個偏執反派……
左不過是個瘋子，瘋子的心思沒人能猜得透，將來止不定怎麼對付江驍。
如果他能幫上點忙，也算是報答江驍對自己的好。
不過須臾的時間，謝嘉川的思緒已經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
等後知後覺，才猛地發現，自己這一番心思，竟然已經與初衷背道而馳。
明明說好要與主角受清清白白，遠離是非才對。
怎麼眨眼的工夫就被江驍帶進了溝里，差點在腦子裏連婚都結了。
但讓江驍一個人面對聞家那些豺狼虎豹……
謝嘉川瞧着面前這眼神要多無辜有多無辜的小可憐，莫名其妙生出幾分捨不得的濃烈情緒來。
若是他跟江驍橋歸橋、路歸路也就罷了，偏偏好巧不巧，讓他遇上了。
對方還想方設法對自己好……
如果這樣他還能袖手旁觀，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謝嘉川一陣無力，腦子越想越亂。
雖然之前他也糾結過要不要幫主角受……
可那還是自己猜測江驍就是主角受之前的事了，糾結歸糾結，再如何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罪惡感泛濫。
謝嘉川欲言又止看了眼再沒吭聲的江驍。
對方只是默默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應。
不過謝嘉川總覺得，這事沒有江驍說得那樣簡單。
就算沒有偏執反派，那還有攻一、攻二、攻三等等……
買股文中，各個都不是善茬。
且不說多了，就說那頑劣不堪的假少爺，聞家到底養了這麼多年，總歸是對這個兒子有感情的。
所以即使主角受回到聞家，假少爺也還是聞家的寶貝疙瘩。
可惜寶貝疙瘩的心是黑的，偏偏看上了漂亮精緻的主角受，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惹出不少事。
謝嘉川一方面操心江驍以後的處境，另一方面又擔心自己插手過多容易四面樹敵。
畢竟白月光最後的結局，除了那位偏執反派，也不乏其他人背地裏推波助瀾。
謝嘉川覺得自己還是惜命的。
想到這裏，謝嘉川長長嘆了一口氣。
白月光什麼的……還不如當個爸爸。
情敵不好做，多幾個兒子也行啊。
轉眼，在江驍的灼灼目光下，謝嘉川語重心長道：“你好好讀書就行了，大人的事情你別管。”
江驍：“……”
江驍快被謝嘉川這一句話攪合得沒了脾氣，指尖不自覺蜷了蜷，直接掐進掌心的肉里，好不容易才壓下蠢蠢欲動的心。
他嗓音也下意識壓低了幾分，聽起來有幾分像睏乏時的啞聲：“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聲音很輕，卻很在這寂寥的夜色里格外清晰：“況且你也只比我大三歲而已。”
“三歲怎麼了？”謝嘉川不假思索反駁，“三歲也是……”
謝嘉川稍頓，把“爸爸”兩個字咽回肚子裏。
雖然每個男人都有一顆做別人爸爸的心，但面對江驍如此坦誠的目光，謝嘉川決定還是當一回人。
謝嘉川拿指尖輕輕搔了下鼻尖，清了清嗓子道：“三歲也是你哥。”
江驍：“……”
謝嘉川說：“從今天起，你就叫我哥哥吧！咱們親如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話音未落，便見江驍眉頭隆重地擰得更緊，薄唇也隨之微微動了動，像是嘟囔了句什麼。
江驍的嗓音太小了。
謝嘉川實在沒聽清楚對方的話，茫然問：“什麼？”
江驍神色古怪看他一眼，嘀咕道：“誰要叫你哥哥。”
謝嘉川想了想：“那爸爸也行？”
江驍：“……”
江驍第一次有了英雄氣短的滋味。
然後有十分惡劣的想法竄到腦子裏。
他甚至想做點什麼，讓眼前人能夠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