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福音 7 現身(求月票)
低沉的號角聲突然打破了深夜的寧靜,驚起山間山谷中棲息的無數飛鳥。它們瘋狂地飛上天空,驚惶地啼叫着。
鳥鳴和號角聲混雜在一起,恢宏而急切,像是某出史詩的終幕曲。
半夢半醒的歌利亞獸人們尖叫着從地上跳起來,茫然地望着天空和彼此那張呆愕的臉——
畢竟在草原上,向來就只有他們偷襲別人,自己又何曾體會過被夜襲的滋味。
“敵襲!敵襲!快拿武器迎戰!”
卡里姆慌慌張張地從某個角落跑出來,跑到人群中央大聲喊叫着:
“上馬!都上馬!給我迎戰!”
歌利亞人這才從宿醉的頭疼中反應了過來,亂吼着去抓武器。一大群人擠擠攘攘地撞在一起,像是蜂窩裏的蜜蜂。
“快點!都快點!”
卡里姆被這不知來處的敵人嚇得魂飛魄散,自從他進入歌利亞軍中以來,這是他最狼狽的一次。
“都tm想死嗎?賤貨都給我爬起來!來個人!來個人把他扔到火里去!”
銀月從黑雲的身後顯現出來,皎潔的銀輝混合著清冷的殺氣瞬間照亮了整座山谷。
藉著這陣光,歌利亞獸人們看見無數披着鐵甲的騎士,從山坡上俯衝而下,背後的銀月像刀般高懸,胯下的座狼眼睛裏閃爍着綠色的熒光。
“為了都蘭!”
衝天的喊殺聲從山谷外的每一處響起,霎時間都蘭人的怒吼聲響徹了整個世界。
歌利亞騎兵何曾見過這種景象,他們曾經的對手都是一群面對他們連劍都握不穩的婦人和孩子,要麼就是來來往往的各種商隊。
這種從天而降的衝殺是他們從未見識過的,好像面對憤怒的海嘯,滅世的洪水,一時間竟連馬都爬不上去。
“快頂住——啊——”
卡里姆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都蘭人的攻勢像暴風一樣,輕而易舉地就撕裂了歌利亞倉促構成的防線。狼騎的長矛將這些瘋狂的劫匪直接捅了個對穿,卻只稍微緩慢了些許,掛着一具猙獰扭動的軀體繼續着衝鋒。
卡里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身旁的篝火將他的臉烤得生疼。
他看見自己的那群屬下在都蘭人的衝殺下瘋狂逃竄,就像過去草原上那些在他們的馬刀下逃竄的平民。
一樣的迷茫,一樣的恐懼,一樣的絕望。
飛鳥狂啼,群馬嘶鳴,座狼低吼,弓弦炸驚。
他看見那些手刃過無數性命的人,屠殺過無數村莊的人,在都蘭人的座狼前跪了下來,苦苦哀求着那些陌生的士兵饒自己一命。
他想起來他們曾經屠殺過幾個村莊,把剩下的女人和兒童都趕到一起,然後縱馬砍殺,比較着殺人的數目。他總是能夠拿一個不錯的排名。
除了一次,那是他遭遇過的唯一一次抵抗。
其實根本就稱不上抵抗。那個女人跪在他的面前,求他饒過她的孩子一命。他猶豫了,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兒子。
另一個騎兵隊長飛騎掠過,把那個女人的頭顱斬落,拿着頭顱沖他得意地笑,像是在嘲諷他被自己奪取了獵物。
他笑罵一聲,縱馬飛奔,追上那個女人的孩子,一刀砍下了他的頭。
那個女人跪地求饒的身影,和眼前他的手下跪下的身影,是那麼相似,卻怎麼也重合不起來。
他是歌利亞獸人的騎兵隊長,但事實上他從未親手斬殺過一個敵人。死在他手下的只有女人和孩子。
而那些男人,要麼被他的手下們殺死了,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被他和他的手下殺死了。
就像今天他們這樣。
卡里姆其實不敢上陣殺敵。
強者生存,弱者被殺。
從卡里姆隊長加入歌利亞騎兵的第一天,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阿提拉大人告訴他們,這不僅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也是這世界上的。
一支弓矢擦過卡里姆的臉,有些涼,臉上痒痒的。
他伸出手擦了擦,破碎的鱗片裹着溫熱的血染了他滿手,順着手腕流進袖子裏。
片刻,一股劇痛從臉上貫徹全身。
“嘶——啊——”
他痛苦地喊了出來,撲騰一下跪到了地上。
不過這種疼痛倒讓他清醒了許多。他看向黑袍人的方向,眼下兵敗如山倒,緊跟那個實力身不可測的黑袍人是他逃得性命的唯一機會。
黑袍人不見了。
狼騎掠過。
卡里姆隊長的頭被斬了下來,身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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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德縱馬躍入山谷。馬匹的速度比起座狼來還是差了許多,這讓他竟然落在了隊伍後面。
山谷中,狼騎兵的勝勢已經十分明顯,這也是預料之中。
狼騎的人數本就稍多一些,又都是從都蘭選來的精銳,再加上佔據了黑夜突襲的天時和居高臨下的地勢,這次衝鋒自然是銳不可當。
阿諾德想了想,發動了“戰地”,對各個騎兵隊長下令:
“也別光顧着殺敵,這裏應該還存着他們從商隊裏搶的一些東西,都給我搜一搜帶走。”
“王上。”
澤拉圖突然出現在阿諾德身旁,面色凝重。
“怎麼了?”
“不太對勁,”澤拉圖說,“這些歌利亞人看起來就很愚笨,不太可能瞞過我們潛入都蘭。
我在這裏也沒有找到祭壇之類的可以傳遞信息的設施,這麼快的情報傳輸速度實在不太合理。”
阿諾德想了想,回答道:“的確,他們的隊伍中似乎也沒有有魔法師或者鍊金術士一類的人物。如果有的話,剛才那波衝鋒不會這麼容易就衝進來。”
“所以,我懷疑他們的情報來源另有其人。”
“你是說,”阿諾德頓時理解了他的意思,“這裏還有其他勢力的人,在為他們搜集和提供情報……”
阿諾德話音未落,山谷間一陣震蕩,一些亂石從山壁上墜落,像是憑空響起了一聲聲驚雷。
阿諾德座下的馬匹受了驚,險些站立不住,高高地躍起。薇婭一把拽住馬的脖子,用力一扯,把它拉了下來。
阿諾德雙目驀地染上一絲緋紅,下一刻,山谷中的魔力流動都顯現在他面前。他盯着某處山壁,沉聲質問道:
“不知閣下深夜在此,可是有什麼事情?”
一道黑袍人影緩緩從山壁邊的陰影中走出,胸前的十字在月光下竟然泛着暗紅色的光,好像血洗過一般。
“今日親眼所見,你們都蘭人還真是和歌利亞的這群廢物不同。”
阿諾德面色陡然一凝——
七神教廷!
歌利亞獸人身後之人,竟然來自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