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娘家來人
兩個女人為了給張春暖坐月子爭得面紅耳赤。
一個說,我是她親姐姐,她的娃兒要叫我姨媽,理應我來給她坐月子!
另一個說,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要為她提前發動生娃負責,所以應該我來給她坐月子。
直到躺在床上的兩娃哼唧出聲,張春杏和王冬雪才消停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人搶了一個。
張春暖看着她們二人動作熟練地抱着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有那麼一瞬間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怎麼了。
她當媽的,到現在都沒能抱過一次孩子,別說抱了,她至今還不知道自己娃兒的性別呢!
想到這裏,張春暖扭頭看向二人:“他們倆,誰大誰小,是男是女?”
一般來說,同卵雙胞胎都是一個性別的,長得極其相似,與之相反的,性別不同的龍鳳胎,則是異卵雙胞胎,長得有可能像,也有可能不像。
而在張春暖看來,兩個孩子,一個是紅皮猴子,另一個是臉更皺巴的紅皮猴子。
張春杏白了她一眼,“我懷裏抱着的是妹妹,冬雪懷裏抱着的是哥哥,還有哪個媽能像你這樣糊塗的!”
“……”張春暖訕笑一聲,看着倆哭個不停的孩子,又問道:“他倆怎麼一直哭個不停?”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便宜二姐,說話就是這種風格,甭管是好話壞話,嗆人!
張春杏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還能是怎的,餓了唄!出生到現在都沒吃上親媽的一口奶,可不得哭嘛!抱着你女兒!”
她把孩子放在張春暖懷裏,扭身走出房間。
手足無措地看着懷裏的孩子,張春暖求助地看着王冬雪,“我、我不會抱啊……”
這次就連王冬雪也忍不住朝她翻白眼,上前一步,“像我這樣,一手托着孩子的身子,另一隻手扶着腦袋,對,就是這樣。”
小小的嬰孩軟綿綿地躺在張春暖的懷裏,她心裏好似被戳了一下,頓時熱淚盈眶。
那種血脈相連的羈絆玄之又玄,讓她突然地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了根。
那些迷茫、恐慌似乎在這個瞬間煙消雲散,只剩下難以言表的滿足與安定。
端着熱水進來的張春杏看着簌簌流淚的張春暖,張口又是訓話:
“你哭啥哭?眼皮子就那麼淺?!不知道月子裏不能流眼淚嗎?趕緊給我把眼淚擦了!”
說著,俯身把孩子從張春暖懷裏抱走,嘴裏仍碎碎念道:
“你夠享福了,嫁人生娃都沒有婆婆給你委屈受,一胎就兒女雙全,還有我和冬雪搶着給你坐月子,真不知道有啥可哭的!”
她一邊說,一邊單手抱娃,空出的手迅速且直接地伸到張春暖胸前,張開五指,捏了捏。
“你漲奶了怎麼不說,娃餓着你當媽的不心疼?!趕緊擦擦給娃吃,再餓下去好娃都能餓出毛病!”
此時張春暖已經被便宜二姐的一連串動作驚得當場宕機,滿腦子回蕩着一個想法:
我被六十年代的農村小媳婦兒襲胸了!!!!!
……
穿越前,張春暖不是沒在網絡上看到產婦們的吐槽抱怨。
只是因為沒有親身經歷,無法感同身受,她也只在看到的時候心疼她們的遭遇,轉過頭就忘了。
而這會兒,她真的成了兩娃的媽,才算真真正正體會到那種既自豪又悲傷的複雜感覺。
自豪在於,她把兩個人生了下來,那可是兩個“人”!
他們會慢慢長大,學步、說話、上學、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創造屬於他們各自的或平凡或輝煌的人生。
悲傷在於,此時此刻,她完全成了一個不能有自我思想的哺育人類幼崽的機器。
孩子餓了,必須把長在自己胸前的兩個糧倉敞開了讓他們吃。
甭管在不在人前,有沒有外人在,掏出來就是喂!
此時,距離她被張春杏襲胸,也是第一次餵奶已經過去了四天。
這四天,過得那叫一個水深火熱。
張春杏與王冬雪最後商量着輪流來給她坐月子,每五天輪換一次。
張春暖坐在房間床上,腦袋被一大塊毛巾包住,全身散發著汗臭混雜着奶水產生的特殊酸味,臉上掛着空洞的假笑。
“你看,這倆娃吃得真有勁兒。”
桂花嬸子坐在床邊,兩手一邊扶着一個正在吃奶的嬰兒,笑得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透着慈祥。
張春暖,AKA無情哺乳機器,內心不住催眠自己:
看吧看吧看吧,反正已經被便宜二姐捏過摸過了,只是看看而已,誰沒被看過呢。
大家都有的東西,看也不算被佔便宜……
桂花嬸子又開口:“看這又大又白的兩隻,肯定夠娃吃了!”
張春暖:……
謝謝您嘞,真不必加“大”和“白”兩個形容詞!
張春暖正懷疑人生之際,她便宜二姐手裏提着個綴着補丁的包袱走進房間。
“春暖啊,我一會兒就先回去了,你要我幫着尋摸的東西,我回去就跟你姐夫說說,要是找着了,大後天就讓他送來。”
跟自家妹妹囑咐了兩句,她臉上笑意加深,扭頭看向桂花嬸子。
“嬸子真是麻煩你了,我妹妹這兒也沒個長輩幫着,她又啥也不懂,真有個啥事兒,還得辛苦你們到禮村給我帶個信兒……”
張春杏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道女人尖利的聲音響聲——
“哎喲,嬸子是來看兩個外孫和虎子媳婦的吧!”
“你是春暖家隔壁嫂子吧,我和婆婆聽說她生了,也沒通知娘家,你看這不就來晚了嘛!”
聽到後邊說話的聲音,房裏兩姐妹頓時都緊皺起眉頭。
張春杏把包袱放在一邊,朝張春暖撂下一句話:“你在屋裏待着,哪兒也不許去!”
言罷,又對桂花嬸子拜託道:“嬸子你幫忙看着點兒春暖,我們娘家媽和嫂子來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我出去看看她們又起什麼么蛾子!”
張春杏剛走出堂屋,迎面就撞上進來的婆媳二人。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看親媽,頭髮更白了,皺紋更深了,腰板也佝僂着,應該沒力氣再打自己了吧。
“你怎麼在這裏?”
張春杏不屑地瞟了說話的人一眼,沒答話,轉頭問向親媽:
“媽,你們是來給春暖坐月子的嗎?”
她一邊問,一邊刻意打量二人,目光在她們空着的手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呵,就沒見過空手來探望女兒和剛出生外孫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