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欺負狠了

第七十章欺負狠了

有一個訓練武士的故事:

1566年某日深夜,兩個武士正進行一場決鬥。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但卻都知道勝者的兒子後來成為一個赫赫有名的武士,他就是木曾昌義----當時才六歲。

第二天深夜,木曾昌義就被父親叫去。

父親用刀抵着木曾昌義幼小的背脊說:

“到樹林裏去,那裏有個死人,旁邊有塊石頭,你要用他的血在石頭上印上你的手印,做不到,我就殺了你。”

六歲的木曾昌義,在樹林裏接受了三天嚴酷的武士道訓練。

雖然他成功地印上了血手印,但比起印在心靈上的殘忍來說,這血手印算得了什麼呢。

花山院鈴音的話,已經很清楚明白了。

為達目的,已拋棄一切善惡,榮耀,是非——僅僅專註於勝負。

勝負,無非生死而已。

四周傳來零散的妖氣,以說書人為核心,鬆散地凝聚成一體。

這點妖氣,洛清並不放在眼中。

花山院鈴音站在大樓之前的里空地上,氣息深邃,引而不發。

若有若無的感應,好似有麥芒刺在眉心。

洛清心中警覺。

這預示着,她有擊穿護身結界的可能性。

心念動處,體表外覆上層流水般的透明光幕,加強了結界的力量。

三層循環的光,好似水波一樣,循環往複,綻放瑰麗奇異的淡藍色光暈。

遠遠望去,就像是倒扣在地面上的半個水球。

護身結界術,族裏也只教授原理與基礎模板。

每個修業有成的法師,都必須自行鑽研。

作為不以體術見長的法系職業,撐起靈力護盾,是應對各種奇詭暗殺的不二法門。

果然,加強了結界的力量之後,那種危險的感應如潮水般退去。

“赫赫揚揚,日出東方,斷滅邪惡,掃蕩不詳。”

“吾敕此咒,普現光明。”

咒言一處,周身白光涌動,化作衝天光柱。

在光明之中,形貌逐漸變化。

白狩衣,御神袍;

桔梗印,陰陽跨。

摺扇遙指天際,三指輕彈。

少年恣意昂揚,磅礴的氣息,如浪濤般,蓬勃而上。

轉眼間,就是大放光明。

“大半夜出太陽!!”

山本五郎震驚得難以復加,扭頭望向東方。

一線白光,自視野盡頭的地平線上,緩緩躍起。

這線連着金光,一下子湧現在天地之間。

再過幾個呼吸,太陽晶亮耀眼,冉冉上升。

光照雲海,紫霞滿天。

大片的白光灑下,照徹樓宇之間一切陰氛。

這白光不含溫度,璀璨光明,也沒有正常陽光在空氣中的折射。

白色,白色,入目所見,儘是白色。

數以百計的雜魚妖怪,猝不及防,經這光一照,立刻僵立在當場。

此時那白光中的少年,雙袖一卷,呼嘯的大風席捲過全場。

這些妖怪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這不是真實的太陽!”

“是術!”

山本五郎左衛門,這時再也保持不住鎮定,尖叫着向大樓的陰影中退去。

他原先穿着的深灰色西裝,已經千瘡百孔,渾身上下都冒着青黑色的煙氣。

暴露在光中,僅僅是幾個呼吸,就讓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真是強大的靈力!”

花山院鈴音深吸一口氣,由衷地驚嘆着。

退魔劍已經握在掌心,她左手則握着一柄短刀。

劍士通常有一長一短兩柄武器隨身。

此時這兩柄利刃,都在震動。

這個術針對的是非人,以正面力量摧毀邪魔外道,對人類的殺傷僅是一般。

在退魔劍的護持下,她毫髮無損。

儘管這樣,這樣的靈力,也是她平生僅見。

“不依靠地脈,也不靠神器,全憑自身靈力,就能催發這等程度的大咒儀。”

“曆法部的最高技藝,天象操演的門檻,你這麼快就已經涉及了。”

“清秋院,你果然已經是真正的大陰陽師了。”

時隔多年,再度親眼目睹改變天象的奇迹,花山院鈴音心緒激蕩,難以言表。

曾經她也只是在父親那裏,看見過這樣的場景。

數十人的精英,在父親主持下,詠唱咒言,藉助靈脈力量,改變天象。

雖然這次並非天文操演那樣,真正改變了天象,僅僅是咒力擬造,但震撼力度確實相似。

深深呼出一口氣,幾縷青絲在雙頰邊上飄揚。

“無論看多少次,還是覺得荒謬絕倫——果然十六歲的大陰陽師什麼的,只應該在大河劇里出現吧!”

心湖之中,泛起道道波瀾。

儘管她也素有天才之名,自幼修習花開院流劍術,一路過關斬將,擊敗所有競爭者,站到神社裏,繼承了神器與家名·······

但天才和天才,果然也是不同的。

數千個夜晚,獨自舔舐傷口,品味寂寞。

沒有朋友,沒有娛樂,與她為伴的,僅有劍道。

學會將劍當成朋友,為求勝負,不斷磨礪。

叫過苦,沒有人聽。

魂淡一樣的父親,總是傳授那一套“大人的規則”,自以為為自己好,只會冷着臉逼小女孩練劍。

劍道並非什麼風雅之物。

一切風花雪月,凄美故事,統統是不明真相的外行,加諸於其上,毫無意義的想像而已。

舉起劍,無非殺人,或者被殺。

沒有人想被殺,劍道就是為殺人而設。

“兵乃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只是唐土的說法。

說到底,上升到哲學範圍的劍道,根本就是信仰了,不符合客觀規律。

戰陣之上,只能憑手中劍,博取生機而已。

死掉的敵人,才是好的敵人。

正如白頭鷹國有一句話說得好“死掉的某種人,才是好的某種人”。

心中瞬間轉過這許多念頭,緊接着一片澄澈,反倒是徹底平靜下來。

“就算是這樣的你,也不敵神器。”

花山院鈴音將長劍送回劍鞘之中,隨後短劍輕巧地舞了下,以高明的手法藏入袖中。

最後,她將右手按在左腰,嚴肅而莊重地詠嘆着:

“以花開院之名,此劍必不空回!”

平靜而柔弱的聲音,在逐漸平息的和風中傳出很遠。

白光依舊,每一寸土地之上,都有着細微的流光在跳躍。

那是活躍的咒力,在自行地驅逐着異氣。

緩緩上前幾步,少女踏出的步伐,踩在空中,穩穩噹噹。

無形的咒力,自劍身之中傳遞而出,逐漸纏繞着她。

如水銀般沉重稠密,貼附在全身。

每一步都有着劇烈的咒力碰撞。

二人的咒力在空氣之中,彼此進行着對抗。

咒力來自於作為神體,被供奉在神社之中,由花開院家崇敬的神劍。

周圍的大地微微顫動。

空氣之中逐漸有着灼熱的氣息。

“小生浪跡天涯,略有所得,這一式,觀櫻雪而得。”

“退魔!”

幾乎在同時,帶着強烈回應的呼嘯,好似天空之上傳來的雷聲紅名。

排開空氣,捲起暴風,席捲熱浪而來。

失控的咒力,化作金紅色的火焰,吹飛了眼前的一切。

大地被犁出深深的溝壑,坑底有着焦黑的痕迹。

原本平靜中帶着銳利的眼神,被戰意完全支配。

眼底微微有些遺憾,少女強行按捺住心中的不甘:

“竟然躲過了居合。”

“居”、“合”二字是對峙雙方的互稱,是一種在瞬間拔刀不給敵人有隙可乘,進而克敵制勝的刀技。

這種刀技在日本古代依流派有“拔刀術”、“居相”、“拔合”、“坐合”、“拔劍”、“鞘內”、“利方”等等不同的稱呼。

核心理念,就是以順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瞬間拔刀,直接砍死對手。

這一招千錘百鍊之後,往往第一刀爆發力極強。

躲不過,就連高手也大概率立刻重傷。

就在此時,清朗的聲音自空中傳來:

“花山院,聽我說話!”

什麼?

正在這麼驚訝時,一種被鎖定的危機感,讓她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劍。

以凌冽的姿態從而而降的少年,扇壓三指,扇骨指着她,口中喝着:

“現在命令你——不許動!”

他的聲音中,綻放着力量,那是更加凌駕於其上的淡淡威嚴感。

身體就僵硬了那一剎那。

接着,她的雙手開始顫抖起來,雙腿也灌鉛一樣沉重。

好似有着巨力移動着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頓在原地。

咬緊了牙關,她努力對抗着這種束縛。

‘言靈’!

高位的言靈。

雖然沒有仔細注意,但方才那兩句,絕對是言靈沒錯。

在言靈的領域之中,萬物都有其真正的名字。

當你知道其真名時,便可驅使它為己所用。

通俗的說言靈就是交流,並通過交流影響環境,絕對的言靈是願望。

古代以來,日本人都十分相信語言的力量。

他們認為在上古時,幾乎人人可以以語言作為一種“咒”來控制自己以外的生物。

據說能夠喚出妖怪真正名字的人便能有控制並將其用之為僕役的能力,即所謂“言靈”。

守舊或者年長的日本人中,大多數人都有兩個名字,一個是由父母隱藏起來的真名,一種是日常使用的“假名”,就是出於對言靈的敬畏。

唯恐被他人知曉真名后喪失自由,或被改變命運。

這是常人對於言靈的粗淺認知。

雖不中,但也不遠了。

所謂言靈,是在五十音符中包含了神力,組合對的話,就可以發揮良好的作用,而組合錯誤的話,就會有凶事。

使用言靈之術時,必須的要件是「施展法術者的聲音」,還有「對象」,以及「把施展法術者的聲音傳遞給對象的媒介」。

簡單的說,和“咒”有所相似。

區別在於,可以藉助神代語言以及字符之中,本就蘊含的神秘,起到加成的作用。

某些言靈,被認為,即便是普通人無意中說中,符合恰當的環境,甚至也能起到一定粗淺的作用。

此乃虛妄。

真正的言靈,源自神代。

每一條真正的言靈,都源自曾經在人世活躍過的神靈。

因此,必須身懷神力者說對組合,才能起到效用。

在神靈都已離開人世,不再直接顯現的當代,即便有人掌握了正確的組合,也不能駕馭言靈。

除非那人擁有神力(質變的靈力)。

唯有神力(質變的靈力),才能發出真正言靈的聲音。

那並非聲帶振動空氣所發出的聲音。

神之語言,是以這種接近於世界本質的力量,進行靈性的共振,支配萬象。

無需咒,無需術,不需要那麼繁瑣的步驟。

這是權柄,也是本質。

至於後世的咒,僅僅是對於這種神之語言的模擬而已。

‘他從哪裏獲得這種言靈?’

帶着這樣深深的疑惑,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舞動了起來。

柔軟的身軀,伴隨着不知何處而來的音樂,擺動起來。

“我們一起學貓叫

一起喵喵喵喵喵

在你面前撒個嬌

哎呦喵喵喵喵喵”

不受控制的身軀,模仿着貓咪,不斷地扭動着。

白衣白裙的少女,不斷比着手勢,做出撒嬌扮可愛的表情。

在旁觀的少年眼中,自然是賞心悅目。

當事人心中,先是震驚,不能接受,再接着是羞恥,極度羞恥。

最後,漲紅了臉的她,微微顫動的身體,始終不可阻擋地,跳完了一整隻學貓叫舞蹈。

“啊啊啊啊啊啊——”

花山院鈴音,從未感覺,自己是如此痛恨那麼一個人!

“獻上你最擅長的舞蹈!”

那個彷彿惡魔般的聲音,再度迴響在耳畔。

在所有可能存在的圍觀者眼前,花山院鈴音蓮步輕移。

咒術的光芒閃過,一株高大的盛開之櫻,矗立在身後。

身上已經換上了秀美的和服。

削肩環素,清麗可人。

就在淡粉色的櫻花,以勻速五厘米緩緩下落,落在美人肩上、發間。

如雲墨色之上,點綴着一兩瓣夏櫻。

踏着棉木屐,步伐輕轉,白衣的少女回眸淺笑。

腰間摺扇輕輕展開,鳳蝶扇遮住下半張面容。

不知何時開始,周圍的空氣中,傳出一陣盪人心魄的簫聲。

於明月升起之際

紅色燈籠手中提

祭典上伴奏信號響起

輕舞兮,輕蝶兮,誘之入迷

稍稍看一下,仔細瞧瞧吧

一旦沉迷其中,便不可自拔

快樂自在倘若嚮往的話

歡迎來到極樂凈土吧

靈性的音樂,伴隨着洛清的心意,不斷回蕩。

儘管不曾聽過這名為《極樂凈土》的樂曲,但鈴音的身體卻自發地踩着韻律,邁着小巧的步伐,在櫻花樹下,揮舞着長袖。

天空之上,不知何時已經捧出一輪銀月,悠悠照着此間。

咒術塑造的天象,在這裏變換自如。

櫻花飄揚,花香迷醉,美人歌舞。

白衣的少女,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薔薇,漫天花雨之中,姿容萬千。

寬闊的和服大袖,開、合、甩、遮、掩,舞姿明艷。

那雙靈動的雙眸,顧盼生輝,只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實情感,卻好似刀子一樣。

這舞姿很美,訴說著櫻花的凋零。

追尋希望與愛戀,卻又註定短暫。

好似剎那間的芳華,盡情綻放吧。

明明是很歡樂的歌詞,卻不知為何,舞出了凄美哀婉的味道。

······

縱如美麗綻放的花朵

終有一日凋零散落

······

歌詞聲聲中,幾點晶瑩灑落了下來。

那是淚水。

【糟糕,欺負得有點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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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東瀛證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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