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掉馬
夏去秋至,萬物開始凋敗,皇太后終還是沒能跨過中秋團圓夜,於前一天薨逝了。
皇上本就病體未愈,突遭此事,身子又差了些。下令將喪儀等全權交給胤禛負責,連去陵前讀文祭告都交由他代做。
待胤禛處理好相應事宜,李氏那邊又傳來噩耗,她的女兒去了。
棲雲苑內。
李氏抱着她女兒這些年寄來的物件失聲大哭,悲痛不已。
她女兒年紀還這麼輕,怎就這麼去了。
屋外紫蘭提着食盒躊躇着,想推門進來,但又迫於主子的命令不讓人打擾。
可主子這都哭了一整天了,半滴水都沒喝,這樣下來身子可如何承受得了。
她逗留一晌后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入目皆是小主子以往慣常使用的物件,連當年抓周的那本啟蒙書籍都還保留着。
她將食盒放好,抬腳向內走去,剛跨過隔間,就見一精緻玉瓶往她這個方向砸來。
“都說了不要打擾我。”李氏歇斯底里地叫喊道,頭上髮髻凌亂,衣服也皺成一團,面上晶瑩點點,還在不停地往下划落。
玉瓶正好落在紫蘭的面前,她往後避了避,待碎片散落,她又繼續抬腳向前。
斟酌一刻后輕聲開口道:“主子,您還是先吃點吧。”
她嘴笨,即使有滿腔安慰的話也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簡單的勸主子吃些,不要傷了身子。
李氏聽到后非但沒有變好,更加暴躁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女兒沒了,你叫我怎麼吃得下,快滾開。”
旋即又搬過身旁放置的釉彩瓷瓶,狠狠地朝着紫蘭的頭砸去。
紫蘭避讓不及被砸得身形搖晃,頭上鮮血汩汩流出,她用帕子捂住,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主子,奴婢知道您難過,可再大的坎終究也是要跨過的,您得保重些身子,小阿哥年歲還小,還得由您看護着。”
她氣若遊絲地說道,手扶着桌沿一角,純白的帕子被鮮血盡數浸染,頭腦開始不受控的暈眩。
李氏這時停止了哭泣,腳步踉蹌着跑來紫蘭身邊,拚命喚着紫蘭、紫蘭......。
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答覆。
“太醫,趕緊傳太醫過來。”她語氣慌張地大喊道。
心裏默念着紫蘭,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澤蘭苑內,黎冰看望過李氏后,回來便開始抄經祈福,再有空閑便繼續更新話本。
如今已經着手寫第五冊了。
這日她在寫着話本,春琦突然進門稟告,說耿氏來了。
她忙吩咐春琦將寫好的初稿藏好,打算以靜制動。
“給年側福晉請安。”耿氏嗓音洪亮地請安道。
黎冰對着她笑了笑,“不知耿格格此番過來所謂何事?”
耿氏對屋內打量一圈,視線朝着書桌上看去,只見其上還擺放着層層書稿,想必就是在那兒,假裝不經意間路過,仔細瞥去一眼。
誒,沒有圖,只有字?
她再順着書稿掃過,怎的裏面的名字有些眼熟,葉青風?
那不是...不是《青風劍客》裏面的嗎?
只是情節好似不是第四冊的。
原來年氏也喜歡看啊,竟還抄寫起來,也算是志同道合。
旋即收斂心神,回道:“上次在福晉苑中見年側福晉的繪本做得甚是有趣,於是妾身便琢磨着跟着您學學,到時也能做份給弘晝看看。”
黎冰早已備好應對之策,從裏間拿出一些廢棄不用的初稿,擱在案桌上。
“這是我當時編製繪本時剩下的一些稿件,你可以帶回去自己先研究研究。”
一計就將耿氏成功打發走了。
耿氏回院后對着弄琴責問道:“青風劍客更新了,怎的也沒給我送來,快派人去買。”
弄琴呆愣在原地,她明明今早還被催着問過店家,明明沒更新啊,難道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更新了?主子怎麼知道的?
“愣着幹嘛,還不快去,要是買不到仔細我剝了你的皮。”耿氏怒斥道。
弄琴覺得渾身皮肉都開始不自覺的疼痛起來,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再三打聽過後,又跑了回來,回稟道:“主子,打聽過了,沒更新。店家再三確定,確實沒更新。”
沒更新嗎?可年氏那邊怎的有最新的情節?
耿氏看着手裏的繪本初稿,再回想起年氏院中那張稿件,腦海中那些模糊的線好似交匯在一起,但又摸不清到底是什麼。
總不能《青風劍客》是年氏寫的吧,她暗自嗤笑一聲。
怎麼可能?那葉青風一代豪俠,錚錚鐵骨,妥妥的硬漢形象。
就年氏那嬌滴滴的樣子,弱柳扶風,一步三喘的,怎能描畫出如此英雄人物。
可就着手裏的初稿翻看了三四遍后,她發現了些許異樣。
“遐”字。
她之前在《青風劍客》上看到時就覺很奇怪,明明是聞名遐邇,但“遐”字總會莫名的少些筆畫或直接用“瑕”字來代替。
她當時以為是粗心大意寫錯了,也沒太在意。
可剛剛翻看繪本初稿時她又再一次發現了,同樣的錯處,同樣的改字方式。
她一時都有些驚掉了下巴,難道真是年氏?
“遐”正好不就是她阿瑪的名諱,年遐齡,她這樣寫是為了避諱?
綉凳被她撞翻在地,她立即平穩住身子。
竟真的是她?她驚訝之下嘴張得都可以塞下一整個雞蛋。
旋即又彈跳起身,在屋內疾走,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嘴裏念念叨叨,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激動得恨不得爬上屋頂嚷上幾句。
竟是年氏,竟真的是她,人才,果真是人才。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她以後催更有望了。
這邊澤蘭苑內,黎冰待耿氏走後來到書桌邊,正欲提筆接着寫,就發現...
“春琦....,”她崩潰地呼喚出聲,苑內都傳來陣陣迴音。
春琦手都來不及擦乾,急忙奔了進來,驚惶地問道:“主子,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黎冰指了指桌上那張廢稿,面色沉重。
春琦順着手指方向看過去,稿件?她陡然意識到因為自己的粗心又要給主子惹麻煩了。
“耿格格當時來得急,奴婢一時沒注意就只顧着將寫好的稿子藏好,廢稿就不小心落下了。耿...耿格格應該沒發現吧?”
她愧疚地解釋道,心裏不停在祈禱希望耿格格性子粗沒發現。
黎冰閉上眼,深呼吸,調節了好半晌,才緩緩睜眼,也只能期盼如此了。
但當時耿氏好似往桌上瞥去過一眼,不知她眼神兒如何,看清了沒?
後來黎冰才深深後悔自己當時的大意,應該在春琦收拾過後再仔細檢查一遍的。
因為.....
“主子,耿格格又來了。”春琦低垂着頭稟告道,兩隻手死死地擰在一起。
她好後悔,如果還能回到當時,她寧願情急之下將廢稿吃下,也不願看主子如今這般受“折磨”。
遠遠就聽見耿氏的聲音,如雷貫耳,“年側福晉,今日妾身去花園折了幾支寒梅,覺得很襯你的屋子,便特意繞到這兒給您送來。”
敢情誰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寒梅於寒冬綻放,不畏嚴寒,經霜傲雪,這不是間接暗示她要如寒梅般努力上進,多更些話本。
黎冰現在真是聽到耿氏的腳步聲就有種壓迫感。
翌日昭陽苑。
“聽說近些日子年側福晉與耿格格走得較近?”福晉好奇地問道。
這兩人的性子可謂是天差地別,怎的突然間竟變得如此熱絡了。
聽說耿氏幾乎每天都會跑去澤蘭苑與年氏敘敘家常。
黎冰聽到后心頭一梗,手裏的茶都不香了,重重地頓在案几上。
耿氏笑着接過話題,說道:“是啊,年側福晉多才多藝,妾身叨擾的這些日子可真學到不少。”
近水樓台先得月,她斷斷續續將未發行的第六冊初稿都看完了,當然她也不是白看,需帶着弘晡玩。
這也是黎冰一再容忍耿氏的原因,雖說她催更像催命一樣,但她性子活泛,連帶着弘晡最近都變得開朗了不少。
後院像弘晡這般大的孩子本就沒有,外面又天寒地凍的。
沒有玩伴又不能出去,小孩子怎麼坐得住,這不耿氏這性子就挺適合陪玩的,就是得多盯着些以防她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