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洗三禮
胤禛馬不停蹄地趕回王府,快步來到澤蘭苑,剛踏入苑門內就聽到一陣嬰兒哭啼聲,清脆響亮。
生了?
他腳步旋即又加快了幾分,朝着內室衝去。
廳內眾人也才剛到,看着遠處突然出現的身影,又驚又喜,紛紛垂目行禮請安。
待其人走近,眾人一看,面上的驚喜儼然散去,獨剩驚訝。
只見他衣衫凌亂,面容憔悴,眼睛裏還夾雜着些許紅血絲,鬍子拉碴的,哪像平日裏講究到連衣衫都不容出現任何褶皺的王爺。
眾人深吸一口氣,掩下這縷驚訝。
其中福晉最為淡定,她前行一步,走到王爺跟前,施禮說道:“王爺,年氏她...”
她本想反饋一下年氏現在的情況,讓王爺不要擔心。
誰知話剛出口,高大的人影直接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完全無視了她的說話。
她心頭咯噔一下,面色帶着幾分尷尬,但嘴上依舊噙着笑,訕訕地對着廳內的眾人解釋道:“年氏剛生產完,王爺有些擔心。”
圍着的人也好不了多少,紛紛尬笑着,表示理解。
能不理解嗎,王爺一進來眼神都沒朝她們這邊掃來一眼,直奔年氏而去。
胤禛大步行至年氏身邊,完全沒有顧忌產房男子不宜進入的忌諱。
直到看到年氏的這一刻,他懸着的心才最終落定,長途跋涉的疲乏也盡數逝去。
蔡嬤嬤隱下心中的那抹詫異,將襁褓中的嬰兒抱於王爺身前,恭賀道:“給王爺道喜,年主子平安誕下一位小阿哥。”
發現年氏無恙后,胤禛這才將心思轉移到孩子身上,剛出生的孩子皺巴巴的,面上皮膚紅得像猴子屁股,怎麼也看不出半分好看,他有些嫌棄地看去一眼,忽的意識到這是他和年氏的孩子,嫌棄的神色又變了變,看着都覺順眼了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父子連心,小小禛好似感受到阿瑪對他的嫌棄,剛鬨笑的面容又哭喪了幾分,看着又有大哭的跡象,嬤嬤急忙將他抱去黎冰那邊。
感受到身邊多了一絲溫熱的氣息,黎冰睜眼看了下,光線卻被那具高大的身形擋得嚴嚴實實。
抬眼一看,王爺?
她隨即撐起身子,虛弱地喚着:“王爺。”
有些不敢置信,按王爺信上所說,不可能這麼快趕回,至少還得等個三四天。
當那道身影走近時,她這才明白過來。
看着王爺略顯狼狽的面容,她眼眶微微一紅,心裏湧起一股熱流。
胤禛看着年氏安然無恙便放下心來,本欲回去洗漱一番,才邁了一步,就聽到女子輕柔的呼喚聲,轉身朝她走來。
“你身子怎麼樣了,”扶着她躺下,將被子捂好,“再好好休息會兒,”他關切地說著。
“妾身還好,孩子很乖,沒怎麼折騰。”
確實不折騰,從發動到生產也不到一個時辰。
要是生產時間長了,散了氣力,那才危險。
黎冰看了看正酣睡着的嬰兒,突然想到什麼,於是主動提到,“剛好王爺來了,不如給他取個名吧。”
取什麼呢?
胤禛捻動着手中的扳指,沉思着:年氏是申時發動的,而他剛好是申時進入京城,他剛回京,孩子就迫不及待想要出來見他,實在有些心有靈犀。
申時又謂晡時,就叫弘晡。
弘晡?
王爺起名還真是按時間來的,日至於悲谷,是謂晡時,聽着也還不錯。
黎冰轉頭對着身旁的小奶娃說道,你有名字咯。
昭陽苑內,福晉側倚於軟榻之上,手不自覺撫上小腹處,已經過去十天了,這個月的月信還沒來,想到此她連今日王爺對她的無視都看淡了幾分。
不知是不是她所期盼的那樣,她想再等等,等確定后再叫太醫過來,這樣也不會空歡喜一場。
葯已經停了,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擔心對它有影響,畢竟是葯三分毒。
魏嬤嬤從主子的行動中隱約猜到些什麼,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可當著人的時候她依舊如往常一樣,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
轉眼就到了弘晡的洗三禮,宮中賞下各色禮品,珍珠、珊瑚、綢緞、翡翠等,形形色色,氣派非凡。其中就數德妃賞下的一盒紫檀嵌玉如意以及瑪瑙靈芝杯最為亮眼,簡直羨煞旁人。
上好的紫檀木本就難尋,還要在其光滑細膩的木柄上精工雕作,鑲嵌玉飾,光工藝上的難度就非尋常巧匠所能勝任。而那瑪瑙靈芝杯更是可貴,質地瑩潤,杯體厚薄如一,其上雕刻的靈芝紋耀耀生輝,紋理獨特,做工細膩,均乃絕品。
看着眼前這堆積成山的珍藏寶物,連大氣直爽的耿氏都隱隱有些泛酸,不過誰叫人家是側福晉,還頗得娘娘看重。
命里有時終需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她輕聲呢喃道,自我安慰着。
嬤嬤接過眾人所送來的洗三禮,一般都是送些金銀錢物,圖個好彩頭。
福晉添了三十兩,幾位格格商量着各自添了十兩,輪到李氏時,只見她縮手縮腳,半拿不拿。
烏拉那拉氏在一旁看不過眼,蹙眉催促道:“李氏,你這磨磨蹭蹭的,萬一誤了吉時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雖不敢明說,但心裏都暗自嘀咕着,是啊,拿出來不就好了,如此這般,莫不是沒準備?
可特意過來洗三禮不可能沒準備吧,難不成是銀子不夠?
李側福晉已經如此拮据了嗎?二十兩都拿不出來?
雖說她們的俸祿不多,但二十兩勉強也還是有的吧。
格格們旋即交換了個眼神,一臉嗤之以鼻。
李氏沒有在意她們的神色,一隻手緊緊地捂着荷包,又是猶猶豫豫好半晌,抿了抿嘴掏出早已備好的赤金送子鎖。
屋內氣氛頓時凝滯下來,眾人面帶驚訝地看着李氏,這確定不是拿錯了?這禮是不是有些重了?估摸着至少值百八十兩吧。
李氏有問題,很有問題。
眾人心思百轉間,暗自琢磨着,只是不知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李氏短短時間變化如此之大。
嬤嬤屏聲靜氣地接過,又將用槐葉、艾草煮過的水倒入浴盆之中,備好后再將眾人所添的賀禮一一投入水中,此謂之添盆。
全福姥姥對着香案處供奉的神像拜了拜,抱過弘晡,將他放入盆內,邊說著祝福語邊幫他洗身,如此一番后,洗三算是結束了。
武氏面色沉沉地出了澤蘭苑,只覺一股壓迫感朝着她襲來,脊背竟都有些撐不直。
她入府這麼久,連比她晚來這麼多的年氏都生了,可她的肚子始終毫無動靜。
以前王爺還會偶爾過來她苑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王爺一次都沒來了,這樣下去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腳步沉重而又遲緩地朝着自己院落而去。
在經過耿氏院落關雎苑時,被裏面渾衝出來的丫鬟撞得一趔趄,身子連連倒退好幾步。
“誰啊,走路不長眼睛的。”她怒喝道,把她的思緒都打斷了。
定睛一看原來是耿氏身邊的丫鬟。
丫鬟弄琴被撞倒在地,一時有些懵,神情怔怔,但她依舊記得自己是要去福晉院裏,立刻爬起身,顧不得疼痛和身上的灰塵。
事情很急,她來不及道歉停留,小跑着繼續往前奔去。
武氏一下子就急眼了,她好歹也是個格格,是個主子,竟被一個丫鬟如此忽視,她裡子面子都有些下不去,忙命人將弄琴攔住。
才跑出不遠的弄琴被陡然攔住,急得眼淚直流,崩潰着大喊道:“求求你們,不要攔我,我家小主子不見了,我得去福晉那兒,求她尋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