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臍帶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臍帶

戰鬥,一旦涉及到概念層次的時候,書籍所記載的那些驚天動地的場面,幾乎是不會存在的。

兩個完整的舊日支配者之間的戰爭,很少有鬥法這一環節的存在。祂們只需要知曉對方的名諱,亦或是將視線轉移到對方所在的地方,光是這兩種動作中蘊含的“信息”,就足以殺死他們絕大部分的淺信徒了。

所以按照常理來講,這一次黑山羊與眾人的鬥爭,應該是發生在一瞬間,也就是黑山羊與林鳶相互在各自的“信息”上進行污染與修改,眨眼之間便是靈魂消散。

可,現在對峙的兩個“人”,都面臨著不同的尷尬問題。

首先是黑山羊,祂本身就受到世界意志強制施加的協議,對於“生命”的信息掌控減弱了很多。其次,祂還將自己的豐收權柄進行了凈化,剝奪掉深淵氣息后將它贈給了艾可,這讓祂一定程度上失去了豐收的力量。

而且在做“染色”實驗的時候,因為協議的存在,祂不得不割捨掉自己一定的物質,這也讓本來就虛弱的祂更加雪上加霜。所以,現在的祂只能依靠物理層面上的攻擊,精神與靈魂的侵蝕只能用作輔佐的手段。

而林鳶更不用多說了,她現在行走於世的身軀本身就不是克蘇魯本體,而她也只是克蘇魯眾多化身中覺醒意識並獨立存在的一個,那些屬於克蘇魯的權柄遺失了很多,現在她能調動的,除了本身就屬於她的拉萊耶之外,就是冥海中的苦水與自己強大的異元。

所以,原本應該互相瞪一眼,然後死傷慘重的場面並沒有發生,反而是更像神話小說中的一樣,一場驚天動地的,絢爛而宏偉的戰鬥正式於阿爾卑斯山脈上打響了。

黑山羊身旁的惡魂是祂的一種化身,名為“黑山羊幼崽”,這種生物的軀體是一個巨大的團塊,在團塊上生着黑色的鞭狀觸手。團塊周遭還張着巨大的嘴,從嘴裏不斷滴下綠色的粘液。身體下方長着巨大的蹄子以藉此站立。它們的身軀輪廓就像是某種樹木:粗短的腳是樹榦、長滿觸手的身軀彷彿樹冠。

牠們遊盪在黑山羊的身旁,時而發出咯咯的詭異笑聲,過會有發出令人痛苦的悲泣,在恐怖的外貌之下,那源源不絕的死亡氣息,才是牠們的本體。

那些詭譎的,充滿惡意的幼崽宛如流星般鋪天蓋地的沖向長安一行人,而林鳶則冷靜而又淡然的向前一踏,身後的拉萊耶中漫天的洪水,伴隨着雷鳴般的震聲,迎向幼崽。

洪水與幼崽接觸的一瞬間,滋滋的燎灼聲響徹在空間之中,苦水侵蝕着黑山羊的幼崽,而那些面容醜陋的幼崽卻甘之若飴,不斷的大口吞噬着苦水,就算肚子被腐蝕成大洞,牠們依舊將苦水塞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林鳶臉色一變,位階上的差距也註定了二者之間的“現象”數量上的差距,林鳶可以調動拉萊耶中無處不在的苦水,而作為黑山羊代理者的黑山羊幼崽,便更是源源不絕的可怖存在。如果放任黑山羊這種以命換“水”的做法,那麼林鳶很難跟一個三柱神去打持久戰。

但林鳶也沒有太過驚慌,畢竟在不算短也不算長的“人生”中,她在長安身上,學得很多優良的傳統美德。

其中就包括,搖人。

一聲龍吟響徹天地,隨後李索長的身影突然消失,下一秒,空中厚重的雲層之中,那青雲色的鱗片與金光若隱若現,雷與水浮於祂的身旁,伺機而動。

長安背手而立,一道古樸而雋永的符籙現於胸前,無數條難以言喻,卻充滿神性的墨字從他眼前劃過,不過十秒,長安怒呵一聲,一道虹光從他胸口迸發,直至雲霄。下一秒,無數造型各異,卻都充滿靈性的器具出現在他的身旁,靜靜的漂浮着,等待長安的命令。

《封神榜·偽五嶽山神》

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金攥提蘆槍、五色神牛、金眼神鶯;

南嶽衡山司天昭聖大帝:雙板斧、火眼金睛獸、鐵嘴神鷹;

中嶽嵩山中天崇聖大帝:托天叉、青驄馬;

北嶽恆山安天玄聖大帝:八楞錘、黃彪馬;

西嶽華山金天願聖大帝:五爪抓、烏騅馬;

或劍或槍,或三尺長刀,亦或是如雷雲叉,那鐫刻了無數奇異色彩的神器靈具,和他們曾經主人的殘魂共同圍繞長安,等待着他的號令。

“說實在的,中二自古都是本能。”保持着有些羞恥的姿勢,長安臉上冷如冰霜,卻帶着恭敬的語氣對着身旁的器具與神靈說道:

“麻煩各位了,這一仗可不好打。”

“好說。”身為華山山神的願聖大帝蔣雄豪放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祂看向身後曾經並肩作戰的眾人,眼中閃過一絲懷戀,隨後變很好的隱在了心間。

“各位…”

他回過頭,看着那龐大的,扭曲身影,舔了舔嘴唇后震聲高喊:“戒備!作戰!!”

眾人齊齊跨上各自的坐騎,提起伴隨他們依舊的靈器,現在的他們雖然只是一縷殘魂,可那與奈亞拉托提普戰鬥時的場面,卻依舊印在了他們靈魂的最深處。

長安走到維持着苦水的林鳶身旁,捏了下她的手心,林鳶頓時雙臂一沉,苦海突然消散,漫天的幼崽發現林鳶似乎已經難以為繼時,共同發出一陣刺骨的笑聲,隨後俯衝而下,宛如黑潮一般要將長安眾人掩埋。

正當黑潮即將淹沒眾人時,五道璀璨而耀眼的光芒猛然綻放,他們那張揚而雄偉的身姿,亦如千年前的那場戰爭一般,滿是英姿與風采。

黑潮之下,一臉興奮蔣雄腰身一擰,一轉之間,五爪抓將面前的黑潮直接撕裂成五道黑水。而他則向左一偏,身後的沉默寡言的崔英也沒等蔣雄開口,便很是默契的舉起八愣錘,用着巨大的力量將前進的黑潮砸的停了半分,隨後他也沒多戀戰,而胯下黃驃馬也深知主人習性,一個俯身後撤躲過了身後的腐蝕之刺,留出了眾多的空間。

聞聘一襲黃袍白襯,眉目之間儘是溫文儒雅之意,然而他手上的那柄托天叉上蘊含的撕裂與創傷之意,卻將他的臉上染上一偏肅殺。就在崔穎離開原地的一瞬間,一柄散發著“不愈”氣息的鋼叉從身側飛出,直接插在了廣袤的黑潮之中,似乎像是蜜蜂蟄了一下大象一般,沒泛起任何波瀾。

但下一秒,一股難以察覺的微弱波紋先是從長叉中心浮現,隨後猛然擴散到整片黑潮之中,那些剛剛組織好陣型,準備繼續衝鋒殺戮的黑山羊幼仔驚愕的發現,自己原本飛速癒合的傷口,突然再次崩裂,原本被苦海腐蝕的痕迹又再次出現,頓時,黑潮之中掀起一陣慌亂。

此時天空中的李索長突然犯難,他喚起身旁的雷雲,宛如劈裂星光的電與雷遍佈在他的周身,青龍龍鱗符光大盛,一陣巨大的,宛如天罰般的雷霆從雲霄落下,直挺挺的劈向那無窮的黑潮之中。

“五嶽!”

在看到劈落的雷霆之後,五人起身相聚,各自喚出不同的權柄,伴隨着他們共同的動作,五座宏偉而凌厲的山嶽之影浮於天地之間,呼吸之間,雷與叢山,轉眼與黑潮共同消散雲煙之中。

然而,令眾人呼吸一窒的是,黑山羊幼仔的死,沒有讓黑山羊的眼眸中泛起任何的波動。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的話,我會很失望的。”

黑山羊的身上泛起黑霧,祂那龐大的,無法形容的身軀向後退卻,隱匿在霧靄之中。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帶惡念,卻讓人心生畏懼。

突然,一道黑霧從長安身側憑空出現,巨大而又猛烈的異元直衝長安,然而長安並沒有慌亂,他直接甩身面向異元,放空身體中的力量之後,毫無保留的接納着那些充滿狂躁氣息的能量。

林鳶在長安遇襲的一瞬間便將苦海再度喚出,她很快的將眾人包裹在水球之中,飛快向後退卻,而長安也吸納完所有的異元,雙手並舉,將那些狂躁的能量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直指虛空。

“有趣。”

祂的聲音再度出現,彷彿這一擊對祂而言完全沒有被放在心上。祂虛幻的身影再度出現,然而這一次,牠卻出現在了林鳶他們的面前。

處處充斥着詭異!

長安轉過身,剛想要攻擊黑山羊,然而當他的餘光瞥到了什麼的時候,他的動作突然一僵,隨後緩緩放下手,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對,不對。

林鳶看着黑山羊,神色如常,眼中卻泛起驚濤駭浪。

“我是公平的,至少是相對的公平。”

祂注視着身下的艾可,全然沒有方才被違背計劃時的憤怒與冷酷,相反,明明喪失了更多黑山羊幼仔的祂,此刻看向艾可的眼神中,滿是欣賞與溫柔。

“孩子,我將會實現你現在最為真摯的夢。”

祂似乎壓抑着什麼,聲音中滿是興奮的顫抖。

“艾可琉絲!”

長安一行人驚愕的發現自己已經被黑山羊幼仔的屍體捆綁,一時無法動彈,這時長安突然明白了,原來黑山羊幼仔近乎於被屠殺的死亡,是為了換取了這一瞬間的束縛。

黑山羊在眾人更加驚駭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肆意的狂笑着,掏出了自己靈魂本源。那一團黑色的晶瑩物質,就是黑山羊存活於世,也是祂一切權柄的本源,如果這片本源被毀,那麼黑山羊無論擁有着多麼強大的力量,都會被這個世界強行剝奪能力與生命,從這裏放逐。

“我用我已經殘缺到極限的生命!”

祂將本源輕柔的,緩慢的放在了艾可琉絲的面前,用着近乎於完全充斥着母愛的聲音,對着艾可琉絲說道:“換取你來殺死我。”

什麼?!

長安瞳孔頓時一縮,他想過無數種黑山羊會在這寶貴的時間差中對艾可說的話,卻唯獨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一幕。

黑山羊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艾可琉絲殺掉祂。

怎麼可能?

這近乎於荒誕的,完全脫離現實的事情就這樣發生在了長安一行人的面前。他們完全無法相信,眼前這個佈局了千年,即將獲得真實生命的深淵生物,竟然會以公平,提出這種要求!

長安的大腦此時也無法再次運轉,眼前的這一幕實在太過離奇,任由已經殺死過一個神靈的他,也一時無法接受這一幕。

“我…”艾可想要說些什麼,她此刻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她不相信黑山羊說的話,但是靈魂中的無法違背的力量提醒着她,這裏,沒有謊言。

“我,同意。”

林鳶看着一切的發生,閉上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二十分鐘前,時間暫停中。

在結束了談話之後,二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殺死那三十二人,進行塗色,根本不是儀式的最終環節,對么?”

林鳶突然的發問,讓黑山羊一時有些愕然,隨後祂輕輕地笑了一下,聲音中帶着些許慨嘆:“你可真不像克蘇魯,一點也不像。”

“你怎麼看出來的”祂有些不解的問向林鳶。而林鳶只是沉默片刻,隨後給出了答案。

“你的情緒。”林鳶注視着祂,平靜的說道:“你沒有被污染,但情緒太豐富了,這不對。”

“很敏銳。”黑山羊很是讚賞的點點頭,隨後祂站起身,帶着些許笑意對林鳶說道:“你看,這裏是沒有謊言的領域,但別忘了,我可以拒絕回答。”

黑山羊看了一眼林鳶,隨後低下眼眸,彷彿遇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般,滿是掩蓋不住的愉悅。

“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

“是的,讓艾可吸收那三十二人,只是最為下等的選擇,也是我最不願意看到選擇。”祂抬起頭,眼神穿過厚厚的雲層,穿過那束縛祂依舊的屏障,與那無時無刻都注視着祂的宏偉存在。

“儀式的最終階段,很簡單,也應該很受你們的歡迎。”

祂想到很多,想到了那天降落時心中的雀躍,想到了被束縛時痛苦的感覺,還有發現艾可降臨時,心中無盡的雀躍。

“殺死我。”

祂說:

“讓孩子,剪斷臍帶,殺死母親。”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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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給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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