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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意外死亡

“小雨,小雨,快把手遞上來!”莫言嚎啕大哭着趴在樓道里的地板上,雙手伸進電梯裏四處亂摸着。

電梯工手疾眼快將莫言拖起來,嘴裏還大喊着小心。電梯露在地板上的那一段尺把長空間,瞬時就變得越來越小,再定睛細看,卻只剩下黝黑黝黑的電梯井了……

懸挂電梯的鋼索猛烈的閃着火花,刺得人雙眼幾欲滴血。不忍細瞧的人們來不及扭過頭去,電梯轎廂的轟然墜地聲已經傳來,所有人揪緊了的心,似乎也隨着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嘩啦一下碎成了片。

“小雨!”莫言撕心裂肺的一聲,凄厲的哭喊聲立時回蕩在樓道里,一下下撞擊着牆壁又迴旋過來,撕裂着所有人的耳鼓,生疼生疼的。

四個小時后,離B市二百公里的C城公安局刑警大隊。

“陳隊,電話!”內勤小劉敲了敲會議室的門。

陳軒正在白板上畫案件分析圖,聽見喊聲,沉穩的畫完最後一個分支,這才皺眉扔下手裏的筆,嘩啦拉開門:“喊什麼喊,不是跟你說過,開會的時候誰的電話也不接?!”

小劉見慣了陳隊發火,早就習慣了:“陳隊,是B大打來的……”

陳軒呆了一呆,迅速朝電話的位置跑過去,抄起電話來時臉色已經變白了。妹妹陳雨在B大上了六年學,從來都沒把電話打到他這裏來過,今天這是怎麼了?

“嗯,是我。什麼什麼?已經確定身份了?非正常死亡,電梯故障是人為造成的?怎麼會這樣!”陳軒一手按住桌子上的玻璃杯,只聽見那杯子咔吧咔吧響起來,“好,我馬上請假,馬上就往B市趕!”

掛了電話再抬手時,陳軒的左手已經被玻璃碴子扎得鮮血橫流。小會議室里的刑警們早都涌了出來,見狀打水的打水,找創可貼的找創可貼,卻只有小劉瞧見陳隊竟然哭了。

“我妹妹死了!我妹妹被人害死了……”陳軒也不理會隊友們遞來的各種東西,挺大個大男人捂着臉哽咽難當,淚水與血水糊了一臉。

陳雨死了,還是被人害死的?怎麼會呢,她可還是個學生!那孩子又沉靜又好學,與世無爭又與人無害,誰這麼喪心病狂害死她?害死她又會得到什麼好處?!

刑警隊上上下下都認識陳雨,因為她一放寒暑假就會跑來看哥哥。隊裏的小夥子們為此經常諂媚陳軒,不是說陳隊你妹妹長得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沒,就是笑着管陳軒叫大舅哥,再換來一個大脖摟兒。

內勤小劉是個二十齣頭的女孩兒,跟陳雨還是十二年同窗。乍一聽見這個噩耗,又看陳軒悲慟成那個樣子,眼淚刷的就破了堤壩。

陳雨死了?她不信,她不信!陳雨暑假回來時,不還笑逐顏開的跟她說,工作已經有了着落,是家研究所,如今只等畢業就結婚的嗎……怎麼一轉頭,說死就死了,還是被人害死的?

副隊長郭旭東深吸了口氣:“陳隊,先別急着激動。陳校長和顧阿姨知道了這事兒沒有?”

“唉,電話能打到這裏來,他們一定還不知道,那你打算怎麼跟他們說呢,你去B市,總該帶着他們再見小雨最後一面吧?”

郭旭東開着車朝B市趕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陳軒的媽媽顧雪華得知噩耗后,已經哭昏了兩次,如今正在後座上默默地流淚。C城一中的校長、陳軒的爸爸陳國華執着老妻的手,頭微微低垂着,瞬間就蒼老了好幾歲。

陳軒坐在副駕駛座上,眉頭緊鎖成深深的川字紋。聽說小雨一大早兒是跟着她的男友李哲一同出去的,小雨的好友莫言說,兩人正在鬧分手呢。那麼在這個非意外的人為墜梯事故里,李哲又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就是他,就是他殺了小雨……”莫言在電話那端哭着喊着。

按說就算小雨不答應分手,也只是個態度而已,強扭的瓜不甜,她總會想明白,李哲也犯意不上對小雨下什麼死手。

可陳軒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在警隊裏做了這麼多年刑偵,懷疑一切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何況還有莫言陳述的那個過程,說小雨死的實在是太蹊蹺了。

之前沒接到爸媽時,他也跟郭旭東探討過這個問題。郭旭東當時被他驚得不善,陳隊可是從來不憑感覺查案子的,凡事都講證據,今天這是怎麼了?

“B大保衛處打來的電話里說了,說是B市刑警隊已經介入調查,小雨乘坐的那部電梯,被惡意篡改了操控程序,墜梯與失火都是惡意程序造成的。”

陳軒跟郭旭東說道:“小雨今天的行程可是李哲特意安排的,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適當時候下這種黑手!”

郭旭東只覺得汗毛根兒全都乍了起來。現在的孩子們都變成這樣了嗎,一個不高興就致人死地?

一行人到了B市第一醫院,天色已經黑透。太平間的管理員低聲勸慰着辦手續的陳軒:“進去后你勸勸你父母,還是別拉開看啦,再把老人驚嚇到。那臉和肩膀都燒得……”

陳軒扭頭看了看坐在長椅上等手續的父母。小雨可是他們的心頭肉,捧在手心呵護了23年吶,不叫他們看上最後一眼,這話他如何說得出口。

管理員也理解陳家人這種心情。比這家人要看的死者凄慘一萬倍的屍體也有得是,哪個家裏人想看一眼也不能硬生生攔着不是?他見多了痛失至親至愛的人,也只能點到為止了。

郭旭東手裏拿着陳雨的死亡證明,十指微微顫抖。

姓名:陳雨,性別:女,年齡:23歲,死亡時間:2005年10月14日,死亡原因:燒傷與內臟損傷。備註一欄里特別註明:B市圖書大廈2號貨梯墜毀失火,非意外,屬人為事故。

這麼大好年華的女孩子,說死就死了?也怪不得陳隊懷疑完這個懷疑那個,就連現在的他,也覺得陳雨的死不簡單了。

好好的放着客梯不坐,卻進了貨梯,這就是一大疑點……其實隊裏憑感覺查案的人,非他郭旭東莫屬了。

就在陳軒接到了B大的電話時,陳雨已經被鬼差引進了陰曹地府。

電梯墜落的同時,火也從控制面板那裏燒了起來。陳雨本來是微微蹲靠在電梯牆壁上的,見了火苗大盛,她立刻心慌起來,旋即又把心一橫,人也站直了。

不就是個死嗎,這一次,摔不死也燒死了,還做什麼無用功呢,陳雨輕笑。

李哲不是最不愛那個偽娘作家的嗎,為什麼情願自己排隊等簽售,卻叫她和莫言去樓上吃早餐?為什麼那一刻、他的目光那麼躲閃?現在她可算明白了……

是的,她是不同意分手。她想不通,她一個堂堂的碩士研究生,還沒等畢業、研究所的工作已經有了着落,怎麼就比不過那個滿身銅臭的富家女吉利。

於是從半個月前,李哲給她撂下了不分也得分的狠話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前天突然得到個消息,說李哲正忙着討好吉家,見過准丈母娘又見准大舅哥呢。

一直沉靜得像潭死水的陳雨終於忍不住了,帶着莫言衝到吉利的宿舍樓,把吉利喊下來罵了個狗血淋頭——她以為反正也得分手了,出了這口惡氣,就叫一切都過去也好。

可今天一大早兒,她看見李哲站在她的宿舍樓下,就以為三年的情份終是割捨不斷的,心裏別提多歡喜了……

還是莫言她們說的對,李哲就快博士畢業了,做學問的人還是最要臉面的,陳雨當時笑想。

興高采烈的陳雨立刻就拉着莫言陪她一起去見李哲,她太想叫自己最好的好友見證一下破鏡重圓了……最終卻把自己送進了人家早就設好的陷阱。

吉利和李哲那一對狗男女,一個有錢,一個有技術。給電梯修改下程序,再在適當的時候引發事故,當然是再容易不過了。

只是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那兩人竟然恨她恨到這個程度,莫言只不過隨口出了個主意叫她鬧一鬧,也要陪她一起搭上性命。

好在電梯工來得及時,先將莫言救了出去。這樣也好,倒免了因為她固執不分手,又輕易聽了好友們的話、去把吉利大罵了一場,就多搭上一個無辜的人。

陳雨最後看了一眼紅彤彤的火焰,流着眼淚笑起來。

電梯轟然墜落的那一刻,瘋狂火舌舔舐過來的那一刻,她似乎聽見了臉上皮膚的爆裂聲,身上的衣服也在瞬間就燒化了,軟軟的順着肩膀朝下淌着。可她一點兒都不疼,她只覺得心痛,無以倫比的痛。

只可惜死都死了,想得再明白又有什麼用?再恨又有什麼用?

心如死灰的陳雨,幾乎是被鬼差一路生拖硬拽弄進閻羅殿的,大殿上陰風習習,鬼火飄忽,她卻一點都不害怕。死都死了,還怕這些做什麼?

“嘖嘖,這小姑娘陽壽不當盡啊,又是一個被害死的冤魂?”一個桀桀怪聲突兀的在她頭頂響起,還來不及分辨這聲音的主人模樣,陳雨已經沒了意識……

“找個合適的時機把她送回去吧!”桀桀怪聲又起:“只可惜這小可憐見兒的,活着也不一定比死了舒服,嘖嘖。”

002章重回人世

四年半之後,2010年5月,T城,出雲集團下屬的翔雲廣告公司茶水間。

蘇雲手忙腳亂的把茶杯里放上紅茶,用沸水沖泡好,還不忘蓋上蓋子;又洗乾淨一隻玻璃杯放一撮龍井,把手邊晾了一會兒的熱水衝進去。

咖啡機這會兒也嘀嘀響起來,回頭看時,正好接了一人份的黑咖啡,蘇雲端過咖啡杯來,加奶精,加方糖,用小木棒攪勻。

端着托盤迴到設計室,翔雲的首席設計師安妮朱才一掀開杯子蓋,就大驚小怪的喊起來,“我紅茶里怎麼沒放奶!”

蘇雲輕笑道:“茶水間裏沒有牛奶了,安妮小姐要是不嫌棄,我給您拿一包奶精來。”

“沒牛奶了?怎麼不叫後勤處採買去!”安妮刻薄的挑起眉梢:“還是總公司派下來的,連這麼點兒小事都做不好!”

“安妮小姐!”蘇雲正色道:“我是來設計室實習的,不是行政小妹,也不是後勤處阿姨!”

翔雲的經理譚正海忙放下手裏的龍井茶,笑着和起了稀泥:“哎呀小蘇,多大點兒事兒嗎。年輕人多運動運動挺好,你就跑趟腿通知一下得了,嫌後勤那裏亂糟糟,就去通知行政。”

蘇雲順從的點了點頭,快步退出了設計室。這幾人總在關鍵時刻把她打發出去,實習的這十幾天,真是上演了太多這樣的戲碼。

設計室與業務部中間,是個沒有北牆的小小休息處。南面是一排四扇落地窗,東西兩邊分別是設計室與業務部的大門,宋天那個煙鬼經常在這裏噴雲吐霧。

蘇雲這會兒就假裝站在窗前看風景,實則是在偷聽設計室里的談話。

她是總部派下來、到翔雲廣告公司實習的,今天正是第三周的頭上。剛進翔雲的頭幾天,她就發覺了某些人對她的敵意,整天呼喝她端茶倒水不說,一要談及設計方案,還會把她打發出去做別的事情。

那時的蘇雲以為,那些敵意不過是因為她總部空降兵的身份,因此並沒太在意。

可來了一周之後,她又發現了設計室偶有外人出入,來的時候空着手,走時帶着幾寸厚的文件,卻怎麼也不像是來談業務的。

再仔細一琢磨,譚正海和安妮朱之所以防賊一樣盯着她,有很多話都不在她當面講,大多數是在那些人來的時候。

蘇雲這才明白,簡總同意她下基層來實習,卻把第一個實習單位安排在了翔雲廣告公司,也許是早就知道,翔雲內部有着不可告人的貓兒膩。

譚正海他們萬般防備她,根本就是把她當成了來糾風做整頓的先頭兵吧,或許最次也得把她當成個密探了。

“裕華的樓盤廣告……還請那幾個學生來嗎?”設計室門內隱隱傳出這麼一句,由於離得遠,聽得並不太清楚。

蘇雲咬了咬唇,正要離門再近些聽個仔細,卻瞧見後勤李阿姨正在走廊里擦地,忙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匆匆去了茶水間。

“她們又指使你幹活了?”李阿姨洞若觀火的靠在茶水間門框上,手裏的拖布有一搭沒一搭的蹭着地板。

蘇雲笑了笑:“這不,才買了幾天的一箱牛奶已經沒了,安妮朱發脾氣了。”

“可憐的小蘇,你這才來幾天啊,都成了出氣筒了……你歇一會兒吧,我叫行政的嚴小妹買牛奶去。”李阿姨扔下拖布,匆匆朝外面走去。

蘇雲,現年25歲,真正的身份,是出雲集團董事長兼總裁簡雲竺的獨生女兒。

她半年前從日本回國,一個月前進入出雲集團工作,出雲的董事會成員亦已認可了她集團副總的身份——當然這個副總只是挂名而已,真正的正名,要等她交上圓滿的實習答卷之後。

簡雲竺準備把蘇雲打造成自己的副手並以後的接班人,前提條件就是,蘇雲必須進入集團下屬的各個公司和企業里、從基層做起。

除此外兩人之間還有個約定,如果實習單位里,並沒有侵害集團利益的事情發生,也不需要立刻出面制止,蘇雲決不許輕易暴露身份。

哈,這是怕她掛着二世祖的名頭欺上瞞下,沒練出真本事來倒學了一身臭毛病吧,蘇雲當時笑想。

蘇雲才來的頭幾天,曾經跟簡雲竺提過建議,說是翔雲的行政費用有些過了,比如茶水間的牛奶和方糖,這都不該是公款提供的;行政小妹每天煲電話粥的費用,後勤阿姨偷偷帶回家的衛生紙和拖布笤帚,也都不該由公司買單。

“我不是派你去節流的。”簡雲竺似笑非笑的提醒她,“不單是出雲,哪一家集團公司的下屬都有這種類似的小事,小得還不如芝麻大,可不該你一個副總親自過問。”

“何況行政後勤費用又都核算在成本里,他們多花一分成本,盈利就少一分,買單的是他們自己,跟集團何干?”

蘇雲當時似懂非懂,下班后仔細查了查成本核算這個名詞,才知道這真是個再小不過的小問題。

唉,誰叫她本來就是個學環境工程學的工科女,乍一對上商管經濟學,簡直就是個文盲啊。

現在的設計室里又在低聲籌劃廣告外包的事兒,這可不是簡單的牛奶麵包衛生紙了,算不算侵害了集團利益?她又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短期看來,翔雲的盈利並沒受任何影響,甚至因為外包這事兒,等於變相增加了設計師人手,做起方案來速度快了,盈利也就跟着上漲。

可是長遠來看,業務外包會在廣告業內造成很壞的影響——這樣的翔雲哪裏還算是一家正經的廣告公司,這不就是掮客嗎?臭了名聲之後,還怎麼在業內混?

那麼她該如何處理呢,當初她可是和簡雲竺說好了的,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暴露身份……

就算可以隨時拿身份出來說話,她說什麼?指責設計室里一干人等欺上瞞下,還是痛斥他們丟了職業道德?她現在可是一竅不通呢,根本就找不到頭緒。

如果她還是陳雨就好了。

如果沒遭遇那場墜梯事故,她早就順利畢業進了大氣研究所,雖然也是從最底層做起,做學問的地方哪有這麼多勾心鬥角?

可惜啊,那一切都是如果,蘇雲扶額低嘆。她才回到人世半年,腦子還不大夠用呢,還是先顧好眼前這件事再說吧。

“小蘇怎麼又在茶水間?”設計師宋天風風火火的走過走廊,突然在茶水間門口站下了腳步:“你可是來設計室實習的,到現在半個多月了,沒參加過半次設計方案討論,難道你改行實習行政了?”

蘇雲對着宋天粲然一笑,也許翔雲上下只余宋天與秦川兩個好人了,“譚總告訴我,先學做人,再學做事,誰都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

宋天皺眉。難道那幾個人趁他不在,又打算把裕華的廣告包出去?裕華可是翔雲的老客戶了,萬一事情穿幫,這損失可就大了!不行,今天說什麼也得立刻制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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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悍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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