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劍意
章明這全力一擊,離虛靜神通已是不遠,若是結結實實被擊中,恐怕連渣都不會剩。
還好跑得快,林月暗自僥倖一聲,見對方現出疲態,不想錯過機會。
咬牙硬撐,後背撕裂的疼痛讓他將長劍握得更緊了。
也不管什麼劍招,直接朝半空的章明一步躍去。
其體內以及心丹里的靈氣,被他全部釋放而出。
他手拖長劍,全身都泛出白光,如一顆反方向飛行的流星。
彎腰駝背,垂落雙手的章明見林月還沒死,眼中閃過驚訝,之後變得更加癲狂。
“泥腿子!還不死!”
章明死死咬住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憋出來的。其靈氣已然不多,但他卻還藏有殺招。
林月長劍已經斬去,卻見章明從方寸物中取出一張巴掌大的符咒,隨意扔在身前,直接伸手一點,符咒轟然炸開。
而章明卻忽然退去,嘴角微微勾起,好似之前的作態都是裝的。
“轟!”
一聲巨響,將遠處樹葉都給震落,他也倒飛出去。
“你他娘的裝得真像!”林月在倒地前罵了一句。
一身青黑長袍支離破碎,東一塊西一塊貼在肉上,不成樣子。
“難道要在這倒霉玩意兒身上,用驚朝?”血肉模糊的他平躺在地面上,眼神迷離。
他忽然感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被刺殺時,也是倒地看天。
那時疼痛侵佔了全部的思維,對死亡的恐懼異常強烈。
可此時卻是不同。
在這種危難之際,他那散亂的心思就越集中,心境小天地發揮了最大的作用——他能快速判斷一件事情的發展方向。
有無生機?有,便能使出全力。若是無,也能坦然接受。
此時的情況,遠遠沒有到毫無生機的狀況,保底還有驚朝的破天一劍。
章明雖然還有餘力,但也是強擼之末,只要拖延些時間,靈氣恢復一些,便可再出一劍,或能一招斃命。
恢復靈氣?我去!竟然忘了丹藥!
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在下三洲可沒有用過什麼恢復靈氣的丹藥,一時竟然給忘了!
這麼想來,章明也會用丹藥恢復靈氣。得趕快!
他咬牙使勁,摸向胸口,“幸好還在!”之前景中山給的弟子物資里就有丹藥,他沒有方寸物,就塞了一瓶在胸口。
拿到眼前一看,小瓷瓶卻是碎了……
“怪不得胸口疼得厲害一些,原來是被割傷了。”
已經破碎的瓷瓶從他手裏掉落,章明已閃身過來。
“死吧!泥腿子!”他惡狠狠說了一聲,立馬結印。
他再次生出一股恐懼,如面對無岐山秦山神出手對付程理時的餘威一樣。
對生的渴望,壓過他那寬比天地的心境,壓過稀爛肉身,壓過沒有靈氣。
“這點傷勢算什麼?”
“只要我還能動,就能出劍!”
“靜暮!”
他像那日呼喊驚朝一樣,對手裏的尋常長劍喊了一聲。
瞬間暴起,一劍刺出。
這一劍沒有劍氣,卻有劍意。
是對生的渴望,是對敵人的憤怒。
章明似被什麼東西給定住,停止了結印。
“噗!”
長劍刺入胸膛,從後背穿出。
章明的眯眯眼此時瞪得老大,他沒有低頭看着傷口,而是無神。
如林月第一次面對自家先生的劍意時一模一樣。
雖無靈氣,只憑意志,劍意大成。
林月拔出長劍,沉着臉注視着章明緩緩倒下,不作停留,尋到劍鞘之後,便大步離開了。
還有離開不遠的朱集,他定會返回查探情況,若發現林月還活着,必然會再次痛下殺手。
林月憑着一口氣忍痛朝南奔去,直接跑了五里地,路過一處山洞時,一頭鑽了進去。
簡單打量一圈黑黢黢的山洞之後,確認沒有危險之後,他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
方才爆發戰鬥的地方,一臉陰沉的朱集再次返回,一眼就看到了倒地的章明。
他閃身靠近,俯視着雙眼瞪開的章明,確認沒有生機之後,吐了口口水,“竟然栽在你身上,我恨啊!”
死的是章明,代表林月勝了,他把林月得罪死了,定會請無岐山那位出山,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長呼一口氣,眼神堅定下來。
“不行,要找到那小子,以絕後患!”
打定主意之後,他閃身消失在原地。
……
林月所在的山洞中,忽然出現一位身着白裘的年輕男子,他咦了一聲,隨手一揮,施放靈氣帶着林月出了山洞。
等到林月睜眼時,已是黃昏時候,發現周圍是一片竹林,不顧身體疼痛,瞬間起身拔劍戒備。
“你暫時安全。”一道聲音傳來,嗓音柔軟。
他微皺眉頭,感覺十分熟悉,循聲看去,是那日在酒鋪喝酒的男子。
“孟雲……前輩?”他收劍歸鞘,主動走了過去。
白裘男子在一張低矮的茶台前,從容品茗,動作輕柔,一臉笑意。
正是那日找林月商量,想去下妖洲看看的孟雲。
“坐下吧,那日你請我喝酒,今日我請你喝茶。”
林月走到其對面坐下,皺眉開口說道:“可要收錢?”
對方那日喝酒,可是付了酒錢的。
孟雲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不變,“不用。”
“那就好,我可是一分都沒有。”林月臉色稍作放鬆,伸手端茶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一口就給喝掉了。
“茶要品,一口喝了,如何能品得其中滋味?”
“渴了渴了。”他笑了笑,將茶杯放回茶台,環望了四周一眼,“前輩這裏甚是雅靜,一片青竹,迎風作響,可聽風,可觀雲,可賞月。只是比起有一處地方,差了些自然韻味。”
“哦?”孟雲疑惑一聲,也放下茶杯看向他,“是何地方?”
他微微一笑,又露出追憶之色,“是在下三洲,就叫青竹林,晚輩有幸在那兒待過半年,記憶猶新。”
此話倒是真話,在青竹林他與顧清姈、竹風朝夕相處半年時間,也是在青竹林第一次入境。
他說這話的目的,是想提醒一下面前這位,要去下三洲的那比交易。
“嗯,有機會定去看看。”孟雲見他不似說謊,便點了點頭,為其斟茶,一邊問道:“你為何會到凌虛洲來?不當那下三洲的話事人了?”
林月擺了擺手,“別提了,被董齊輝與關炎那兩位給算計了,說是只要我離開新起的陸橋,便送我到落葉洲,哦,對了,我與落葉洲的南嶽山神有些關係,所以才想去落葉洲看看,隨便讓落玄前輩請我喝頓酒。”
他端起茶杯再次一飲而空,“不料卻被送到了無岐山,前輩您應該知道。無岐山的那位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晚輩差點葬送在無岐山。”
說到此處,他便收嘴不說了,等着對方斟茶。
“無岐山?”孟雲罕見地皺起了眉頭,“你如何從無岐山出來的?”
說完用左手挽住袖子,提起茶壺斟茶。
林月這次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還不忘用鼻子嗅了嗅。
孟雲微眯起雙眼,正欲催促,他才開口:“前輩這茶不錯。”隨即偏頭看了眼背上的劍柄,“我從無岐山活着出來也是意外,是秦山神看我敢以她出劍,十分欣賞,就放我出來了。”
“還有這種事?”孟雲盯住他的眼睛,似想要看出方才那番話的真假。
“確實如此,前輩若是不信可去問問秦山神,而且我也沒有騙前輩的必要。”
孟雲稍作愣神,輕聲說了一句:“我信你。”
真讓他去無岐山當面問秦賜,可能是不敢的。
“前輩甚是明理。”林月讚歎一句,隨即又抱拳行禮,“還未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孟雲擺了擺手,“路過順手而已,我很好奇你為何會躺在凌虛洲北方。”
“唉……”他嘆了一口氣,“晚輩從無岐山出來后,路過景中山時,被那景中真人看上,收了當內門弟子,到這北方來,是景中山的弟子試煉,不料內門弟子中有個瘋子,不知為何就要置我於死地,晚輩奮起反抗,才看看將其反殺……”
孟雲聽后輕笑一聲,“景中山是出了名的冥頑山頭,有着什麼樣的弟子都是有可能的。”
“前輩,此話怎講?”
“那景中真人仗着自己修為高,目中無人,早已是凌虛洲人盡皆知的事了,他那破破爛爛的十境,若是出了景中山,最多算個九境。”
“竟然還有這事。”林月露出驚訝神色,“那日我過了他篩選弟子的畫卷,他親自見我,說景中山是凌虛洲前五的山頭,我想能在凌虛洲排在前五,這真人肯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我便加入了……”
孟雲呵呵一笑,“林小友既然見識了景中山是個什麼樣的風貌,現在便可脫離景中山,在這北方也可逍遙自在些。”
這是拉攏的意思?有何目的?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聽說北方是處眾妖之地,我一人族,境界又不高,恐怕難以存活。”
孟雲又為其倒茶,一邊說道:“若是林小友不嫌棄,可在我這風月山修行,保你在方圓千里範圍,性命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