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那便一同埋了吧

第六十八章那便一同埋了吧

上京書院,

書院坐落於城外十餘裡外的鹿鳴山上,

遙遙望去可見山腰處星星點點的燈火,本就大多出身苦寒,好不容易入了聞名天下書院,自然不乏挑燈夜讀之輩。

學堂外,

蔡明齊的目光透過窗紙看去,裏面仍舊如白晝一般,數十名學子正擠在十幾盞油燈下苦學,皆是逐字逐句的研讀。

身旁還有兩位窮經皓首的老學究正在解惑,求解學子皆是耐心聆聽,時而豁然開朗,時而埋頭苦思。

“唉……”

蔡明齊望着學堂內挑燈夜讀的苦寒學子,心中湧起一絲不忍,可一想起那國子監祭酒的位置還是再度堅定下來。

“嘭……”

學堂老舊的木門被人撞開,灰塵簌簌的往下落着,一眾學子抬頭望去只見一身穿長衫的老者已經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定睛看去,

正是上京書院的院長,只是如今哪有往日波瀾不驚溫文爾雅的模樣,滿身風塵泥濘不說,看那神情更是失魂落魄。

“院長,您這是怎麼了?”

一教習先生見狀趕忙放下書本,扶起腳步虛浮的蔡明齊開口問道,身後的一眾學子也是趕忙圍了上來,關切的看向後者。

“唉……”

蔡明齊長嘆了一口氣沒有着急回答,反倒是頹然問道:“諸位學子,可知前些日子告假的張子期去了何處?”

“學生聽說他送親戚歸鄉去了,今日聽院長說起,倒是有些疑惑,這都過去了好幾日,怎麼現在都還沒回書院?”

“便是一起前去的幾個同窗都已經回書院好久了,只是一直待在學舍也不出門,靠近問什麼也都不說,終日神經兮兮的,像是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嚇到了一般。”

“院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同窗學子疑惑出聲道。

“唉……”

“老夫也是今日才得知,他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經被賊人所害,想來那些同窗也是僥倖活下了一命,這才被嚇得丟魂落魄……”

“可憐老夫已然知曉此事的來龍去脈,卻也是沒法子替他討回個公道。”蔡明齊長嘆出聲道言語中滿是自責之意。

“院長,究竟是哪個賊子所為?”

有人詢問出聲道。

“不可說,不可說,那賊子勢大,非我輩讀書人能夠抗衡……”蔡明齊擺了擺手,面如考妣,神色無光道。

“院長,此言差矣!”

“我輩讀書人豈能屈於權勢?”

有人義憤填膺道。

“院長,您就說吧!”

有身穿布衣的學子寬慰道。

“唉,爾等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賊子乃是錦衣親軍指揮使,而今又加封為二品的都督僉事,可謂是位高權重,更是手握兵權,你們即便是知曉了,又能如何?”

蔡明齊仰天長嘆萬般無奈下這才開口道。

“殺害子期兄的,”

“就是近來造下無邊殺孽的狗賊駱粥?”

有人怔怔出聲道,提起這個名字場面頓時安靜了不少,皆是心中惴惴不安起來,無外乎此人的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了些。

“那賊子才坐上指揮使位置幾天,行事便如此肆無忌憚,前前後後已經殺了近萬人,往後還不曉得多少無辜之人倒在他錦衣衛的刀下?”

有人出聲打破沉默道。

“可憐,老夫教書育人一輩子,臨了,就連自己的學生死在賊子手中,卻連一個公道都討不回來。”

“可悲,老夫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如今年老體弱,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賊子倒行逆施,肆意妄為,屠戮無辜百姓……”

蔡明齊見狀也是捶胸頓足起來,說話間眼角有濁淚流出,

“院長,您又何出此言?”

“我輩讀書人豈能如此妄自菲薄?”

“即便我等手無縛雞之力,可應當仗義執言,為子期兄,為那些倒在那狗賊屠刀下的無辜之人討一個說法!”

一名為劉子文的學子望着癱倒在地痛心疾首的院長,只覺得一股子熱血從胸口直衝腦門,直接站到了講台之上高呼道。

“若是那賊子當真動刀怎麼辦?”

有人吶吶出聲道。

“那我等便仗義死節!”

劉子文揮袖決然道。

“聖人有言,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我輩讀書人豈能畏懼那賊子刀兵,苟且偷生?”

劉子文再度質問出聲道。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生與義亦是如此,我輩讀書人,當捨生而取義也……”

“子文,你竟有這般覺悟,真無愧於苦讀十載聖賢書,老夫亦是不及也……”

“實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

蔡明齊望着站在講台上的劉子文感嘆出聲道,說至此處竟是老淚縱橫,滿臉的欣慰,溢於言表。

曉之以同窗之情,動之於聖人之禮,雙管齊下,方才沉默心生畏懼的學子也俱是羞愧不已。

“蔡院長!”

“方才,倒是學生膽怯了!”

聞聲有人自嘲一笑道,隨即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到劉子文身旁:“子文兄,說得有理,我輩文人,何懼生死?”

“即便是身死之後,想來後世讀書人也會記得我等今日之義舉,為我等歌功頌德,著書立碑,也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趟!”

那人望着眾人直言道。

“我輩讀書人確實應當!”

“仗義死節!”

“捨生取義!”

本就是一般熱血的年紀,話音落下,一時間引得不少學子應喝,情緒是極易感染人心的,何況還是在有人引導煽動的情況下。

當蔡明齊再度看去的時候,學堂中眾多學子早已群情激奮,所有的恐懼都在一聲聲高呼中被沖淡。

“老夫……”

蔡明齊起身張了張嘴道。

“院長,學生知道您是憂心我等安危。”

“可事已至此,我等絕不甘心袖手旁觀,我等今夜便下山定要將那狗賊的無恥行徑宣告於世人。”

說罷,

那劉子寧便一腳踹開大門揚長而去,身後數十名學子緊緊相隨,看那方向是去宿舍,叫醒山上的其他學子。

一炷香后,

山門之外,

“放心吧,院長!”

“學生們不會給您丟臉的!”

“我們走,揚名天下就在今夜!”

劉子寧將行囊放置在竹簍中后,對着蔡明齊鄭重道,隨後高呼一聲,帶着眾多學子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放心吧,”

“你們的碑文老夫自會親手撰寫。”

蔡明齊俯身望着山道上舉着火把慷慨激昂的眾人低聲自語道。

……

該夜,

駱府,

“唏,吁吁……”

一百戶翻身下馬,

急匆匆的往府內跑去。

“駱大人!”

“駱大人!”

聞聲,

已經睡下的駱粥穿衣而起。

“所為何事?”

“駱大人,您前些日子讓下官盯着的上京書院,早些時候尚且安份,今夜卻是陡然鬧出了天大的動靜。”

“事出緊急,下官特來稟告!”

“早些時候,那書院院長出了一趟門,回來之後也不曉得說了些什麼,如今山上的所有的學子都一同下山了,”

“學堂里的事下官躲在密林中聽得不太真切,只知道他們下山的時候,嘴裏嚷嚷着着什麼,要將那狗……呸,大人您的行徑告知天下人,討回一個公道,還一口一個口仗義死節,捨生取義……”

那人看着駱粥躬身稟報道。

“哼,”

“好一個仗義死節!”

“好一個捨生取義!”

駱粥念頭一轉嗤笑出聲道。

“你且去把王同知和丁鎮撫使叫來。”

駱粥說罷揮手下令道。

……

一盞茶后,

王如齡和丁修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

“駱大人,此事恐怕不好解決……”

得知事情的經過後,

丁修眉頭緊皺說道。

“下官就知道朝堂上的那幫老匹夫沒有沒有這麼安份,想來早就是憋了這一肚子壞水……”

王如齡聞聲也是長嘆了一口氣。

“丁修,你且先領人調查清楚那院長去的哪裏,順藤摸瓜,尋出幕後之人。”

“下官,領命!”

說罷,

丁修也不遲疑領人而去。

“大人,此乃陽謀。”

“恐怕是查出幕後之人也無濟於事。”

“若是直接動手殺了為首之人,那幫迂腐的學生熱血上頭不管不顧之下,只怕是震懾不住他們。”

“何況,陛下前兩日才說,京畿之地不得妄動刀兵。”

“不若從長計議。”

王如齡望着駱粥的背影欲言又止道。

“嗯,本官知道了。”

“你先去把名冊上的人都叫起來吧。”

駱粥思索片刻後下令道。

“讓他們一同去查?”

王如齡疑惑道。

“只是讓他們去城外挖一個坑罷了。”

駱粥搖了搖頭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如齡聞聲愣了愣。

“既然陛下不允妄動刀兵……”

“那便一同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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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簾聽政?開局就殺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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