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不要死！”
林祖祖用疲軟的胳膊提着長刀，血肉粘在了刀柄之上，但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步步走向伊莉絲。
血族竟然不準備出手阻止，只是向後退開幾步興緻盎然地等待着即將發生的戰鬥。
伊廷邪見狀，剛想施展神行之步，卻被不知名的威壓狠狠地控制住。
“不要多事。”
血族僅僅伸出一根手指朝下一點，伊廷邪便動彈不得。
「極意·入境」
極意流派中為數不多的沒有直接攻擊能力的招式，但能快速聚集鬥氣，提升後續攻擊的破壞力和精準度，類似於術法中祝福的增益效果。
力量不斷聚集，伊廷邪的全身覆蓋上了月白色的鬥氣。鬥氣化型讓他緩緩地掙開了鉗制，隨即揮動長刀，鋒刃於空中劃出無數道殘影。
「極意奧義·森羅萬象」
伊廷邪揮刀而上——這一擊中蘊含著排山倒海的破軍氣勢，對手彷彿於三千世界看得芸芸眾生，在一息之間眼花繚亂，終將心滿意足地消亡。
在這強烈的攻擊之下，血族終於伸手抵擋，但也僅是如此。他仍然輕巧地擋住了那如同千軍萬馬之勢的刀勢。
然而，刀勢仍然在緩緩地落下，血族防禦的右手不斷被回推。
相持之下，伊廷邪看清了——刀刃與男子的肌膚之間始終隔着一絲距離，彷彿有透明的防護罩隔於其中。
然而在戰鬥中，咫尺即天涯，血族依然毫髮無傷。
血族的興緻總算是被伊廷邪調動起來，他讚賞道：“不愧是「劍聖」那小子的弟子。”
「劍聖」……那小子？能如此稱呼自己師父，他到底活了多久？
伊廷邪不願繼續糾纏，果斷收刀再度向著少女靠近。
“你還是趴下看看這場好戲吧。”
伊廷邪再度被不可抗拒的未知力量壓下。他把刀插入地面，死死撐着身體，任憑鬥氣瘋狂燃燒，他再也無法掙脫哪怕一絲一毫。
伊廷邪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屈辱的時刻，他只能把腦袋艱難地轉向少女。
林祖祖搖搖晃晃地走向暗黑精靈，彷彿隨時要跌倒的樣子，她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她異常的體溫變得灼熱。
伊莉絲冷靜下來，剛才受的傷已經被血族治好，甚至連消耗的精神力都補充完畢。反觀少女，不但先前內傷嚴重，現在更是一副不用她出手都快要死去的樣子。
黑色的藤蔓瘋長而出，齊齊向少女襲去。
“快躲開！”伊廷邪着急地大叫起來。
林祖祖卻只是孱弱地舉起刀，好似根本無法應對。
結束了。伊莉絲見狀不禁喜上心頭，但她的嘴角還未咧開就僵在了原處上。
只見林祖祖憑着本能、毫無章法地猛烈揮砍着，巨大的劍氣在瞬間攪碎了藤蔓，跟剛才只能擋下葉片的孱弱防禦截然不同。
這是……流雲？但又和優雅精確的招式幾乎不同，伊廷邪僅能從起手式辨別。
她現在有多強？B級中位，上位？
還是……A級？伊廷邪無法判斷，因為少女的力量似乎還在攀升。
伊莉絲剛來得及畫出下一個咒文，少女已經提刀趕到她的身前。她出手一刀攪碎了作為防護的藤蔓，砍在精靈的肩膀之上。
“啊啊啊啊！”伊莉絲捂住傷口，痛得後退了幾步。
“才這麼一點疼痛你就受不了了嗎？你果然只有那麼一點本事啊。”林祖祖譏諷道。
話雖如此，現在的她根本沒辦法精細地操縱長刀，疼痛讓她的動作變形，不然剛才這一刀對準的是精靈那顆美麗的頭顱。
「荊棘絞殺」
突然間，伊莉絲的術法生效，從地板裂開的縫隙間瘋湧出一大叢噁心的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纏上林祖祖的四肢。
看來令人發瘋的痛楚還是影響着少女的反應。
這讓伊莉絲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時間，她重新集結被斬碎的藤蔓。
林祖祖學着伊廷邪的樣子燃起鬥氣，但那些觸手似乎能夠吸收獵物的能量不斷收緊着，她感到自己逐漸變得虛弱。
“小丫頭，再不停下你就要死了哦。”血族好心地提醒道。
肉體在崩壞與復原中反反覆復，生命力歸零又暴漲，即使是他這個S級看得也是心驚膽戰。
當然，那是從普通人的角度看待。
“那就一起死吧，伊莉絲。”
林祖祖瘋狂地扯出一個微笑，一股暗色的光芒從她的身上散發開來。
鬥氣化型！這一次的排異反應竟然真的讓她突破到了A級。
可這詭異的顏色是怎麼回事？黑色的鬥氣……這並不是常見的顏色。
伊廷邪繼續掙扎着，喉頭一甜，超負荷的鬥氣運轉讓他的內臟先撐不住了。
“嘖嘖，「劍聖」那一掛的小傢伙都那麼能幹的嗎？真是有些眼紅啊。”男子自顧自說道。
隨着被少女的黑色鬥氣所籠罩，觸手快速乾癟下來，最終碎成了齏粉消散在了空中。
林祖祖落回到了地上，她的目光鎖定在了伊莉絲身上，她正用治癒系的術法讓自己好過一些。
「極意·神行」
少女提着刀衝鋒，目標顯而易見。
“那可不行，起碼，現在還不行。”血族瞬間來到她的身後，捏住了她的後頸隨後狠狠用力。
“不要！”伊廷邪大喊道。
少女一愣，頹然倒下。
與此同時，伊廷邪身上的重壓消失，他飛身到少女的身邊，在她完全倒下前單手扶住了滾燙的她。
同時不忘舉刀對準血族。
“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的。”面對敵意，男子無辜地聳聳肩。“畢竟你是「劍聖」的弟子，殺了會很麻煩，倒不是說我打不過他。”
“至於她么……”男子露出捉摸不透的笑容。“時候未到。”
沒有繁複的咒文，沒有捏碎符石的動作，血族憑空打開了空間之門，儘管伊莉絲似乎不願意離開，但她仍然跟着男子踏入了流光溢彩的通道之中。
初擁儀式似乎被血族強行停止了，而少女受到的致命傷卻就此被固定了下來，她的氣息越來越弱。
五感逐漸失去了作用，林祖祖感到世界暗了下來。
還是……到終點了么？
黑暗混沌的意識之海中，燈塔依舊為迷失的靈魂指引着方向。
然而，黑色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抹忽明忽暗的光亮。
也許，那只是一隻掛着油燈的浮標。
「求你了，不要死……」
有一個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祖祖，快醒醒！”
如果說伊廷邪之前所說的都是願望，那麼現在就是祈求。
“不要死……”
啊……是師父啊……
可是，你為什麼要哭啊……
把我害成這樣不也有你的一份嗎？
……
好吧，我不死，就是了。
伊廷邪，你不要哭了……
……
伊廷邪失魂落魄地抱着如一灘爛泥般癱軟的少女，他已經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可他不敢亂動，他害怕任何的震動會就此奪走少女最後一絲生機。
此前他從未親眼看過她觸髮禁制的畫面，她對此的形容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會很疼”。
這哪裏只是會疼，簡直是把她殺死，用她所有的生命力重新喚回她人類的身份。
他……很害怕。
曾經不可一世的伊廷邪感到了恐懼。
他發覺自己害怕失去這個少女。
即使面對未知的S級，他都未曾恐懼，哪怕他被虐得一點渣都不剩。
他並不是沒有發現，只是不清楚為何會如此？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在意這個突然闖入、一次又一次不顧一切朝着目標前進的身影？
是她說著“相信我”便安然入局的時候？
還是是她經歷新生后不懷好意地喚他“師父”的時候？
或者是她失魂落魄地遊盪在11隊樓下，一邊哭泣一邊吃飯的時候？
還是……
他有些迷惑，但還是坦然地正視了自己的心意。
醫療隊員湧入，他們讓伊廷邪將少女放到地面上，卻沒有立刻展開對少女的救治。
因為李沁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請來了一位有列名的法師。
青龍分部的「角」宿，A級術法師，擅長治癒系術法，一向在大型戰鬥中統領後方醫療班。
這位年長的女性手持念珠樣式的法器，口中連續吟誦着咒文，散發著藍色光芒的陣法分別護住了少女的大腦、心臟與丹田。
在A級治癒系術法的治療下，林祖祖的命算是保住了。她的氣息逐漸平穩了下來，儘管氣血不時翻湧，但傷勢正在不斷好轉中。
見狀，「角」宿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即微微點頭，示意醫療人員可以着手進行後續治療了。
……
要不說林祖祖身體好呢，這還沒有到醫院呢，她就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呃……”身上還殘留的余痛讓她不禁呻吟了一下。
“你醒了？你沒事了？”伊廷邪欣喜地問道。
“嗯，應該是……不過之前每次都……”
林祖祖的話還沒說完，卻一下瞪大眼睛，因為伊廷邪緊緊握住了她沒有打點滴的那隻手，靠在了他的額上。
“每一次都那麼痛苦嗎？”
男子的聲音似乎在顫抖，林祖祖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那幅場景。
原來那並不是夢……
林祖祖感到有什麼液體打濕了她的手背。
這個男人真的會哭泣，為了她。
為什麼？
因為內疚，因為是弟子，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
還有，自己心中升騰起的這個感覺又是什麼？
林祖祖感到喉嚨發緊，但她強忍住那種異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次最痛。”
“現在還很痛嗎？”
伊廷邪手上的力氣又重了幾分，卻遲遲沒有抬起頭。
“問題不大，畢竟……我又活了下來。”
手掌處傳來的觸感溫熱，林祖祖抑制住了想要回握的衝動，再一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