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人才也是需要平台的

當蘇璟和朱標再度回到府衙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無比。

蘇璟這一天走走看看的，過得十分的輕鬆舒適。

吃了不少好吃的，看了不少好玩的，也聽那小六說了不少有趣的。

至於朱標，滿頭大汗，混身塵土，就像是莊稼地里幹了一天活的農夫。

“太子殿下，看來今日的巡查，應該是相當的滿意啊！”

蘇璟看到朱標，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朱標點頭道：“蘇師說的不錯，今日的確很滿意。”

“滿意就好，趙大人今晚還準備了晚宴，太子先去洗漱吧。”

蘇璟倒也沒有太多的意外。

至少從今日得到的信息來看，趙榮臻是一個極其有能力的人。

朱標這第一次檢查的結果，完全在意料之內。

“蘇師說的是，學生這就去洗漱。”

朱標轉頭便去洗澡了。

孫兆祥那邊，則是被趙榮臻叫去問話了，這朱標到底查的怎麼樣，趙榮臻是必然要知道的。

至於知府孟松，那就顯得有些悶悶不樂，或者說叫做緊張。

他對自己今日的表現，那是相當的害怕。

蘇璟沒有過多的與旁人交流，默默地等待着。

這次巡查，終究還是以朱標為主的，大小事務，以他為先為要。

不多時，朱標已經洗漱好，換了身新衣服。

然後，在趙榮臻的帶領下，直接來到了一處名為醉仙樓的酒樓。

二樓包廂早早的預備好了，朱標和蘇璟入座，然後就是知府孟松和府丞趙榮臻。

飯桌上，酒菜已經齊備。

倒也不算特別多，四個人，一共就十二個菜。

這樣的標準，對於接待太子來說，絕對算是低規格了。

蘇璟只是瞧了一眼，便知道這是趙榮臻的傑作。

恐怕不僅僅是這些飯菜，甚至連包廂都換了。

對付不同的上司，要用不同的辦法，朱標下午在糧倉的表現，已經讓趙榮臻推測出一些朱標的秉性了。

凡事親力親為的太子，又怎麼會喜歡虛浮誇張奢靡的接風宴呢？

“太子殿下，下官略備薄酒，為殿下和仁遠伯接風洗塵。”

趙榮臻拿起酒杯，直接朝着朱標一飲而盡。

若是按照尊卑，這裏說話應該是知府孟松，但趙榮臻還是先說話了。

朱標的心情不錯，這頓酒宴也沒有鋪張浪費，他還是很滿意的。

同時孟松的表現很差勁，這趙榮臻直接敬酒他也就受下了。

因為朱標在這，飯桌上自然也不會有太多不那麼自然的話說出來，基本上都是場面話。

約莫一個時辰不到，這頓接風宴就結束了。

“仁遠伯，太子殿下就麻煩您照看了，我送知府大人回府。”

趙榮臻扶着已經要倒的孟松，十分恭敬道。

蘇璟點頭道：“無事，趙大人忙就好。”

“多謝仁遠伯。”

趙榮臻也沒有多說什麼，扶着孟松就離開了醉仙樓。

蘇璟重新回到包廂內，朱標已經正襟危坐，完全看不出疲累的樣子。

“太子，今日感覺如何？”

蘇璟笑着問道。

這飯局，其實是朱標刻意這麼早結束的，稍稍表現出一些勞累的樣子，趙榮臻這麼懂事的人，立馬就會意了。

至於朱標到底是真累還是假累，這不重要。

朱標回答道：“溫州府的糧倉，比學生想的好多了，今日下午學生仔細查看到了糧倉的實際情況，只能說比起學生曾經查過的地方，全都要好。”

“看來這府丞趙榮臻，還真是個有能力的吏員。”

蘇璟淡淡道。

他這一句話，朱標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蘇師，您的意思是，這溫州府的府丞趙榮臻，其實也是主政之人？”

孟松的問話，着實讓朱標失望。

不過他也沒想過，孟松能被趙榮臻給架空這種事，畢竟知府和府丞，說起來是一二把手，但這一二把手的差距，無比巨大。

但蘇璟的話，卻是讓朱標想到了這一點。

蘇璟笑道：“我也只是猜測，今日在溫州府簡單遊歷了一下，趙榮臻派了個小廝給我，透露了不少消息。”

“這溫州府知府孟松，應該是年老體衰，大部分的公務都交由趙榮臻在處理了，那通判孫兆祥的表現，我想太子也能覺察出一些來。”

蘇璟相信，以趙榮臻展現出來的心機能力，自己和朱標看到的，都是他想讓自己和太子看到的。

這人到底想做什麼，蘇璟暫時還沒看出來。

“蘇師說的有理，學生今日也簡單詢問了一下那孟松關於溫州府政務的事情，只能說他是相當的生疏，倒是那通判孫兆祥，做的還不錯。”

朱標點點頭，將自己對孟松和孫兆祥的印象都說了一遍。

接着他又道：“不過今日時間短，學生主要看了一下糧倉內實際的情況，關於賬目，學生還沒查。”

要說一個庫房最重要的東西，那莫過於賬目了。

糧食保管的再好，再沒有什麼變壞的隱患，但若是糧食少了，那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不着急，依我看，在這溫州府，咱們怕是得呆上好些天，這趙榮臻不簡單吶！”

蘇璟微微感嘆道，不過也只是感嘆了一下，便又開始吃起了飯。

剛才光顧着喝酒了，其實飯菜都沒怎麼吃。

朱標卻是臉色一變，忙道：“蘇師，這趙榮臻有這麼厲害？值得您這般說？”

朱標畢竟是太子，從小便在老朱身邊，更是有着一頓頂級教師教導。

什麼厲害的人都見過了，雖然表現的不明顯，但在朱標的心裏，其實對於這些地方，還是略有輕視的。

蘇璟笑道：“太子，可不要小覷了天下人，身在京城，身邊都是些厲害的人物，便覺得這溫州府沒什麼厲害人物了嗎？”

“學生不敢。”

朱標立刻認錯道。

蘇璟搖了搖頭：“太子，現在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這般拘謹，我看你剛才也沒吃多少，下午又挺累的，這飯菜味道也不錯，多吃點吧。”

朱標點頭，立刻開始吃了起來。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朱標這個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

蘇璟和朱標兩人，迅速的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

“怎麼說，現在就回去休息，還是飯後散散步，順便看看這溫州府的夜市？”

蘇璟拍了拍肚皮，有些鼓脹。

今日一天，他着實吃了不少的東西。

主要還是口味好，小六帶他去吃的各種小吃，全都不錯。

這醉仙樓的飯菜，也是十分的可口，加上一路上舟車勞頓，蘇璟也就沒做克制。

“蘇師既然開口，學生自當遵從，再者學生也想看看溫州府的百姓，生活的怎麼樣。”

朱標沒有猶豫，直接就應了下來。

對於他來說，吃完飯和蘇璟逛逛，那是在溧水縣時的常規節目。

“好，那咱們就出去逛逛去。”

蘇璟自然也是不想直接回招待所獃著的，這炎炎夏日的夜晚，多麼涼爽，怎麼能不出來逛逛。

出了醉仙樓，往前直走，便是一條無比熱鬧的大街。

“蘇師，這裏比起京城，好像也不遑多讓啊！”

朱標看着夜市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商販，頗有些感嘆道。

蘇璟笑道：“這也說明趙榮臻治理的的確不錯，無論白天晚上，街上都熱鬧啊！”

“的確。”

朱標點頭道：“學生現在有些懂了，這天下何其之大，人才亦是數不勝數。”

蘇璟淡淡道：“太子，漢高祖劉邦你應該知道吧。”

“學生怎敢不知劉邦。”

朱標立刻道，他知道蘇璟這是又要教導他了。

蘇璟繼續道：“劉邦身邊的那些人才，武有樊噲、曹參、周勃等人，文有蕭何、王陵、夏侯嬰等人，小小的一個沛縣，竟然都是將相之才，你覺得是為什麼？”

蘇璟說的這些人，朱標還真都在史書上看過，全都是人才。

“學生以為，這是劉邦的能力，他識人善用，所以才能發掘出這麼多厲害的文臣武將。”

朱標想了想回答道。

蘇璟立刻搖頭：“太子，我問的和你答的，可是兩碼事。我再問你，就說你父皇吧，現在大明的六個國公，全都是鳳陽人，這難道也僅僅是因為你的父皇識人嗎？”

朱標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然後道：“難道蘇師的意思是，其實人才哪裏都有，哪怕是一個縣的人才，便足以治理一個國家了？”

“可是為什麼呢？天下之大，能安邦定國的人才難尋啊！若是真如此，父皇也不必苦心去尋找各種人才了。”

朱標陷入了疑惑，他覺得蘇璟說的有道理，但好像又有什麼地方不對。

蘇璟笑道：“太子，你說的沒錯，無論是漢高祖劉邦身邊的人，還是你父皇身邊的人，其實他們一開始，並未有安邦定國之才，也沒有領兵打仗之能，甚至是他們自己，亦是能力不足。”

“但能力是可以培養的，人才是可以鑄就的，身為帝王的身邊人，他們有着別人所不能比擬的平台和多次試錯的機會，在不斷的磨練和挫敗里，只要不是扶不起的劉阿斗，總是能將能力鍛鍊出來的。”

“有句話說的好，一個人的能力，是由平台決定的。若是劉邦不能奪得天下，那麼他身邊那些人，也無法成為安邦定國的人才。有些人，放在縣城之內，就只有治理縣城的能力，若是放在州府之內，便有了治理州府的能力。當然了，前提是給與足夠多的試錯機會，這也是為什麼那麼王公貴族的子弟通常要比寒門子弟更有能力更加優秀的原因，因為他們做錯了一次，還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機會，而寒門子弟通常第一次錯了，便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蘇璟這番話，直接把朱標給干停住了。

蘇璟也不着急，朱標停下，那邊看看這街市兩旁的小攤。

熙熙攘攘的人群，還真是好不熱鬧。

“蘇師，學生領會到一些了。”

朱標回過神來，朝着蘇璟認真說道。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蘇璟已經朝着前方快速走去了。

朱標順着方向看去，前方不遠處，好像圍了不少人。

看熱鬧一直都是人的天性，蘇璟便是想瞧瞧熱鬧。

一通好擠之後，蘇璟來到了人群內，總算是看到了熱鬧的原因。

原來是有表演，而這表演呢，還是蘇璟上輩子看過的，名為胸口碎大石。

一個結實的漢子躺在一張條凳上，袒胸露乳，旁邊另一個漢子將一塊大石板放在他的身上。

一柄大鎚在地上那是分外的顯眼，此刻站着的漢子正在招呼着：

“各位父老鄉親，各位老爺小姐，我兄弟二人有禮了，初到寶地……”

表演的前奏總是要的，不渲染下氛圍，怎麼讓看客們掏錢呢？

這時朱標也擠到了蘇璟的旁邊，看着正要表演的胸口碎大石，十分驚訝。

“蘇師，這怎麼還有這種危險的表演？”

朱標不由問道。

蘇璟笑道：“這有什麼？為了生活而已，再說了，胸口碎大石沒你想的那麼危險，看錶演就行了。”

朱標沒說話了，因為大鎚已經舉了起來。

“各位老爺，咱要落錘了！”

隨着那拿錘的漢子聲音落下，大鎚也落到了石板上。

只聽一聲脆響，石板應聲碎裂，下面的漢子立刻站起身來，撣了撣胸口的碎石渣子，展現出毫髮無損的模樣。

“好！”

“精彩！”

“太精彩了！再來一次！”

……

看客們立刻爆發出一陣喝彩聲，銅錢也是一枚接着一枚的扔到了那兩兄弟的腳邊。

蘇璟也從懷裏掏了兩文錢扔了過去，既然是看了表演，自然要給些賞錢。

看完了表演，蘇璟和朱標也從人群里退了出來。

“怎麼樣，剛才我說的，你想明白了沒？”

蘇璟樂呵呵的問道。

朱標一愣，說道：“蘇師說的什麼？胸口碎大石嗎？”

蘇璟立刻道：“胸口碎大石有什麼好說的，我說的是那人才的事情。”

“學生明白一些了。”

朱標當即回答道：“學生再也不會小覷天下人了。”

蘇璟點點頭：“嗯，這就對了，不過也別太把趙榮臻當回事，就算他真的是人才，現在也只是在溫州府這麼大點的一府之地當府丞。”

“你是太子，出來巡查，這太子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依仗，不可仗勢欺人，但也不能刻意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