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三生石祭魂 尚澤仙尊沒有帶樂笙上……

尚澤仙尊似乎在冥界有些關係,樂笙他們順利地過了鬼門關，途徑黃泉路，一路行來暢通無阻,很快便到了奈河橋。

奈河源自人世間的泰山,自東北流向西南，過了人間與冥界的分界線進入冥界后，便被稱為了奈河。奈河寬不過幾十米，碧藍色的河水平靜無波，河兩畔開滿了紅色的彼岸花,是這暗無天日的冥界裏唯一的一抹顏色。

鬼差立於奈何橋兩側，讓那些人間來的鬼魂們一一上橋。鬼魂們走到橋中間時，都會停下來望一眼橋下的河水,再喝一口孟婆遞來的湯，忘卻前塵往事。

尚澤仙尊沒有帶樂笙上橋,而是沿着奈河向西南方慢慢走去。

這一路上異常的安靜，無風無波。靛藍色的天，沒有月光星辰，黑紅色的花海,偶爾飛過幾隻冥蝶。

冥界沒有樂笙想像中的鬼哭狼嚎，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陰森恐怖。

也不知走了多久,尚澤仙尊忽然停下,樂笙差點撞到他身上。

她歪了歪身子從尚澤身側往前看去,看到了讓他停下的原因。

前方站着一個容貌美艷的女子，約莫三十齣頭的模樣，長發及腰，頭上沒有任何飾品。女子穿了一件寬袖長裙，裙擺曳地,白底的綢緞上綉着大朵大朵的紅色彼岸花。

她看到樂笙，原本滿含愁思的臉上綻出一個笑，她笑着問尚澤仙尊：“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

尚澤一把將身後的樂笙拎到前面，說：“諾，這就是那個要獻祭靈魂的小傻子。樂笙，這是十殿閻王，輪轉王荼禮。”

除了羽芊雪，樂笙還是頭一次見這樣美的女子。她被眼前的女子上下打量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輪轉王好，我叫樂笙。”

冥界冥王之下設有十殿閻王，荼禮便是其中之一，掌輪迴轉世。三生石目前便是由她看管。

荼禮溫柔地摸了摸樂笙的頭，感慨地說：“冥界第一次有白啟人前來，竟然是為了祭魂。”

“你知道我是白啟人？”

“你們白啟人天生神體，但無靈根，三生石一看便知。”

樂笙只知道白啟人沒有靈根，也生不出靈根仙骨，卻從未聽說過什麼“天生神體”。

她好奇地問：“人死後靈魂不是都會來冥界輪迴么，為什麼沒有白啟人？那天生神體是什麼意思？”

“白啟人死後靈魂消散，沒有來生，自不會來冥界。”荼禮耐心解釋：“你們是天神昊一的後裔，自然生來便是神體。只是天神神隕前已散盡自身神力和靈力，所以你們才同普通人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樂笙聽的不是很明白，這些事情，她的父母族人從未提起過。不過這也就說的通為何白啟會世代守護着天神昊一的坐騎神獸乘黃了。

三生石誕生於創世之初，比冥界、天界的創立時間還要早幾萬年。荼禮拿出三生石，石頭只有拳頭大小，形狀像鵝卵石，通體血紅。

在樂笙眼裏，這三生石也就比普通的鵝卵石大了點，紅了點，她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樂笙，你當真願意將你的靈魂獻給三生石么？”荼禮再三確認。在她看來，樂笙只是個小姑娘，心思純凈，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如果問她自己是否願意，她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樂笙把手輕輕放到三生石上，石頭是溫暖的，細膩的，如同柔軟的小貓。“我願意，不後悔。”

荼禮不忍心，抬眼看了看尚澤，見他微微頷首，只得開啟祭魂陣。

樂笙就像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好像回到了覆滅前的白啟。

那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天傍晚，父親帶着她打獵回來，她興沖沖地先跑進家門，把自己獵到的兩隻野兔在兄長面前炫耀了一番，又跑進廚房交給母親。母親抹去她鼻子上的灰，笑罵她是個小臟孩。等她從廚房出來，兄長送了她一把嶄新的長弓。

弓身上綁了一圈白狐狸毛，摸起來暖和又舒服。她跟兄長說還想要一把短刀，要用最好的玄鐵石做的短刀。兄長一邊說她貪得無厭，一邊問她刀柄上想要刻上什麼樣的紋飾……

畫面一轉，她又回到了與九商初遇的一天。九商向她撲來，她躲閃不及，被他一口咬在了頸側。

這一次，無論她怎麼叫，九商都沒有鬆口。她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隨着血液慢慢流失……

等九商終於鬆開她，她從他冰冷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片紅色，不知是他瞳孔原本的顏色，還是他眼中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奇怪的是，明明快要死了，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她只想抬手抹去九商嘴角的鮮血，讓他看起來不要這樣兇狠……

等樂笙終於醒來時，抬頭看到的是棪木樹冠上一個個橘紅色的君遷果。她站起身子，抖掉頭上和身上的樹葉，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堂庭山。

尚澤仙尊依舊坐在石桌前喝酒，見到她醒來，問道：“渴不渴？”

樂笙也不知自己在樹下躺了多久，渾身酸疼。她扶着腰坐到石凳上，覺得之前去冥界那一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就記得自己最後做了幾個夢，然後就醒了。

祭魂啊什麼的，完全沒感覺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從冥界回來的。

“師尊，成功了么？九商沒事了么？”

“已經沒事了。”

樂笙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口氣。

“你們白啟人，還真是怕死，又不怕死。”尚澤瞥了她一眼，說：“你這心性，倒是和你兄長樂恆一樣。”

“師尊，你怎麼知道我兄長？”樂笙詫異地抬眸：“你早就知道我是白啟人了么？”

難怪師尊在冥界聽到輪轉王說她是白啟人時一點也不驚訝。

“祁樂恆，祁樂笙。在不知情的神仙眼中，你們只是沒有靈根的普通凡人，但在我眼裏，還是很明顯的。”自選修大會見到樂笙時，尚澤仙尊便認出了她的身份。“十年前我路過龍魚淵，碰巧見過你兄長。”

十年前，樂笙還沒有穿越進來，白啟國的“樂笙”還是個魂魄不全沒有靈智的小傻子。

“你兄長那時候為了給你治病，帶着你偷偷留出了結界，結果不小心掉下了懸崖。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抱着你在崖上掛了一天一夜。”

尚澤回想起那個時候，依舊覺得那才十二歲的孩子十分好玩。他飛過去，故意逗樂恆，說只要他願意叫一聲師父，就能得救，只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同父母親人相見。

小樂恆搖頭，雖然眼中有對他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仍是固執地要尚澤救妹妹。只要能救妹妹，他一點也不怕死。

尚澤就繼續逗他：“反正你死了會再也見不到家人，跟我走也是再也見不到家人，不如跟我走。你妹妹是個小傻子，我不救小傻子。”

樂恆快氣哭了，可還是不鬆口，也不鬆手。以他的身手，其實只要丟下痴傻的樂笙，便能自己爬上去。

尚澤就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冷嘲熱諷，樂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硬撐着堅持。等到再也堅持不住了，他在下落的時候還是把小樂笙護在了懷裏。

尚澤救了倆人後，想拍拍樂恆的頭，反被他咬了一口：“我妹妹會好起來的，就算是傻子，也是我妹妹。”

咬完人之後，樂恆又抱着小樂笙跪在地上，朝尚澤認認真真地拜謝救命之恩。

白啟人，向來恩怨分明。

聽到尚澤說到掛在懸崖上一天一夜，樂笙便記起來了。

這事吧，她雖然沒有經歷，但自她穿越過來后，樂恆每年都會跟她說一遍。

外面的仙人脾氣很古怪，救人前喜歡作弄別人，越好看的越會捉弄人，以後見到一定要躲遠點。樂恆每次講完，都會這麼告誡樂笙。

“師尊，多謝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樂笙道完謝，正要去找九商。

卻聽尚澤疑惑地問：“我一直好奇，你兄長那麼寶貝你，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出來？”

如果樂恆還在的話，她才不想出來呢。

樂笙鼻子一酸，到底還是沒有哭出來。“師尊，已經沒有白啟了。除了我，他們都死了，死在兩年前，死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地震里。我不記得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了。”

尚澤手中的酒杯無聲地碎了。他皺了皺眉，話到嘴邊，終是什麼都沒說。

“師尊，我去找九商了。”

“去吧。”

樂笙走到破山居門口時回望了一眼，卻發現自己的師尊已經不見了。樹下只有未收的酒壺和瓷白的酒杯碎片……

招搖山的聚靈洞內，就在噬魂鎖鏈即將斷裂之時，狂性大發的九商忽然倒了下去。

他體內的魂鬼之氣和魔煞之氣已經被他體內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壓制了下去，而他身上的傷口，也在以極快的速度癒合。

泊訑仙尊查看一番后，發現他神魂無異，已無大礙。

“難道樂笙師妹已經解開了雙生魂影之術？”章凌訝然道：“那她豈不是已經……”

羽芊雪沉默地點頭。她有些後悔自己告訴了樂笙解除之法。

九商被帶回魔訶居后一直處在昏迷之中。

天照派眾弟子一同守在屋內，一邊擔心他，一邊擔心樂笙。他們已經派人去過堂庭山，但山上空無一人。祝余和陸瑤一直在亶爰山照顧受傷的修士，尚澤仙尊和樂笙不知所蹤。

章凌始終放心不下，總覺得是因為他自己存着私心帶樂笙見了九商，又存着私心沒有阻攔她，才讓她選擇了獻祭靈魂。

他每隔半個時辰就去堂庭山看一眼，終於在第五次過去時見到了尚澤仙尊和在樹下昏睡的樂笙。小姑娘臉色蒼白，身上落了幾片樹葉，看着讓人很是憐惜。

尚澤仙尊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人睡在地上呢。

“她沒事么？”

“你覺得呢？”

都把靈魂獻祭給三生石了，怎麼可能沒事呢。章凌閉嘴不問了。

“你回去吧，阿笙醒來后，自會過去。”

章凌離開破山居后，想了想，又在下山的必經之路上停了下來。

他等啊等，過了快半個時辰，果然等來了下山的樂笙。此時的她因為一路小跑，臉頰微紅，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章凌師兄，你在等我么？”

“嗯，我帶你去見九商師弟。他已經沒事了，只是還沒醒。”

“師兄你簡直是天下第一好師兄，我終於不用自己跑過去了~”

章凌看着樂笙臉上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容，總覺得有些心虛和羞愧。這樣坦蕩又樂觀的人，他之前怎麼會覺得她待自己師弟不是真心的呢，怎麼會擔心她不願意為了師弟犧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