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師生重逢
“我出去一趟,你就待在酒店,不要走動。”
第二天一大早,譚飛吩咐了薛永貴一句后,就離開了酒店。
薛永貴此人已不可信,但現在也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因為薛永貴的意圖很明顯,就是通過自己來查到軍統在法租界的佈置,所以自己暫時應該沒有危險。
當務之急,是聯繫到軍統上層,將薛永貴的情況彙報一下。
在外面閑逛了一上午,確定無人跟蹤以後,譚飛來到了公共租界砂浜中路的商業一條街。此時上海的無線電通訊極為發達,是整個遠東的無線電中心節點,能夠發射商用電報的通訊社可以說星羅棋佈,譚飛來到一家名叫“中華通訊社”,找了一個單獨的隔間,讓電報員將信息發了出去。
半小時后,收到回電:遠東國際大飯店302號房間。
譚飛打開地圖,此地居然也在砂浜中路上,再往前走了幾步,很快看到了一座六層樓的歐式建築,問明房間號后,前台接待表示已經有人等候,徑直來到三樓302房間,敲門卻無人回應,譚飛推門進去,房間裏空無一人。
譚飛也不急躁,他猜測,此地也不是最終的見面地點。
耐心等待片刻后,果然,房間裏電話響起,一個聲音傳來:乘電梯去六樓餐廳58號桌。
聲音有些熟悉,譚飛很快乘電梯來到六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寬闊的露天餐廳,正值中午飯點,幾十張飯桌上賓朋滿座,國人洋人各個西裝革履,還有一些打扮入時時髦女郎點綴其中,譚飛徑直來到58號餐桌,一人身着英式燕尾服,正拿着刀叉,專心對付盤子裏的牛排,聽到譚飛過來,這才抬起頭笑道:
“坐下吃,這可是公共租界最好吃的牛排了。”
“老師,您怎麼在這裏?!”譚飛又驚又喜。
吃飯的正是軍統南京站站長,譚飛在黃埔的老師鄭建忠。
“我怎麼不能在這裏,”鄭建忠揩起胸前的白色絲巾擦了擦嘴,指了指對面的盤碟,“邊說邊吃,我現在在總部行動處,做一個副處長,主管上海站的特情行動。”
調到總部,那是官升一級了啊!
“恭喜老師,”譚飛笑眯眯的坐下,將桌上的絲巾圍到脖領,“見到老師,我這心裏就有了底。”
“你的事我聽說了,還有那個薛永貴,安頓好了沒有?”鄭建忠直入主題。
“這次來就是說他的事情。”譚飛神情也嚴肅起來,將他的發現對鄭建忠述說了一遍。
鄭建忠一邊聽,一邊吃,時而皺皺眉頭,當聽到薛永貴可能是日本人的卧底的時候,不由得臉色一變。
“這個薛永貴,是汪兆民的人,”鄭建忠的語氣有些玩味,“這次青浦班培養特工人才,汪兆民也往裏面塞了不少人,老闆得到校長的指示,不能拒絕,沒想到......他們竟然還在搞小動作。”
汪兆民是常凱申的政敵,自從日寇侵華以來,汪兆民一派力主和談,可日本人得寸進尺,汪兆民也不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議和,遂改變風向,與常校長合作,但薛永貴的舉動,表明兩派之間的鬥爭並沒有止歇,只是轉為暗流罷了。
譚飛點點頭,對高層的這種鬥爭,他不便發表意見,他現在只是個小小的中尉特務,任何一個大人物的隨便一句話,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那,這個薛永貴,該怎麼處理?”譚飛想了想說道,“如果只是汪兆民的人,倒無所謂,怕就怕,他真的是日本人派來的間諜。”
“這種事情說不清,”鄭建忠撇了撇嘴,“汪派一向和日本人關係密切,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刺探內部情況,也有可能是日本人的授意。如果是前一種情況還好,如果是后一種,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要不抓起來,審一下?”譚飛問道。
“如果能得到他跟日本人勾結的證據,那倒可以考慮,怕就怕,只是汪派系統內部的一些小動作,到時候抓不到真憑實據,鬧起來,也不好。”鄭建忠搖了搖頭。
鄭建忠也很猶豫。他現在剛剛調到總部,也是需要展現能力的時候,但薛永貴這個事情,牽涉到更高層面的鬥爭,他也害怕,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騷氣,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那,我要不要?”譚飛拿起刀具,狠狠向牛排切去。
“我需要你的判斷,”鄭建忠擺了擺手,“那天他被日本人追殺的事情,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疑點?”
譚飛使勁的咀嚼嘴裏的牛肉,仔細的回想。
那天薛永貴逃跑的情況歷歷在目,看上去真的找不到什麼破綻,後面還有日本人去法租界交涉的情況,如果真的是日本人演的一齣戲,那隻能說日本人是下了血本的。
因為薛永貴肩部的槍傷實在是危險,差一點就危及到心臟,弄不好就弄巧成拙。
“不像是演戲,”譚飛搖了搖頭,“薛永貴這個人,行事並不嚴謹,從一些小細節就看出來,他以前沒有從事過實際工作,這種人,在青浦班裏屬於排不上號的水平。日本人派他來,暴露的風險很大。”
“那就是他自作主張了?或者也得到過一些授意,這次正好恰逢其會。”鄭建忠說道。
“很有可能。”譚飛再仔細的想了想,覺得日本人派薛永貴這樣一個人來做深度潛伏,恐怕可能性不高。
“那這樣,”鄭建忠下了決定,“你可以適當表現出一些消極傾向,試探一下他,看他有沒有對你拉攏的舉動,然後再順藤摸瓜。”
“好,”譚飛點了點頭,“即是他真是日本人派來的,我估計,現在也不會對我動手。”
“對了老師,還有一件事。”譚飛想了想,將打算對常玉清下手的事情說了。
“這倒是個機會!”鄭建忠聞言精神一振,他剛剛升任行動處副處長,正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常玉清這個事情正好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一旦將這個大漢奸正法,那可是軍統在日軍侵佔上海后的第一功,一定會在戴老闆甚至校長面前大大露臉!
“老師,我們現在有一個可以發展的內線,是個朝鮮人,關鍵是我資源不夠,怕說不動對方,所以一直在猶豫,不過老師來了,我就放心了。”譚飛笑道。
“這個不是問題,他要什麼,都給他!”鄭建忠手一揮,“還有就是,你以後跟着我就可以了,本來青浦班的沈岳副處長給我個面子,給你安排了巡捕房的營生,安全,立功也簡單,沒想到出了變故,那你乾脆就回到我身邊,在行動隊二隊當個副隊長,怎麼樣?”
“一切聽從老師安排!”譚飛恍然大悟。
他就覺得,巡捕房的活實在是個美差,原來還有老師的關係在。不過,再好的差事,也比不上待在老師身邊,鄭建忠一路高升,在軍統內部也算是風雲人物,跟着他只有更好。
“對了,二隊的隊長是誰?”譚飛問道。
“熟人。”鄭建忠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