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的小羊 6 一更
姜郁覺得頭疼。
不是因為車禍的後遺症,而是因為面臨著進退兩難的處境。
繼續僵持着也不是辦法,姜郁退一步,“先放放這個問題,我們先去吃飯。”
池嘉:“去食堂嗎?”
姜郁斟酌了一下,“不了,去外面。”
萬一在食堂遇到其他熟識的人就更加解釋不清了。
池嘉的臉上出現笑容,“我請客。”
姜郁嗯了一聲,想趁機掙脫開手,對方不肯鬆開,反而小聲道:“都已經到校門口了,不會有其他人看見的。”
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形容。
姜郁心情複雜地走着,抬眼看到池嘉的臉微紅,嘴角噙着笑,似乎在為兩人的關係“重修於好”而高興。
姜郁只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她難道真的是玩弄了純情男生的壞女人嗎?
天氣微熱,兩人商量片刻后決定去吃冷串串。
昨晚和東野聲在福佳巷吃了熱串串,今天中午和池嘉在樂福商城吃冷串串。
奇妙的巧合。
兩人點了單,除了冷串串外還各要了一份炒麵做主食。
池嘉還特彆強調了有一份要少放辣椒。
“你不喜歡吃辣嗎?”姜郁問。
“我還行,讓少放辣椒的那份是給你的。”池嘉說。
姜郁:“噯?可是我喜歡吃辣。”
“我知道,”池嘉在手機上點奶茶,頭沒抬,“但你胃不好,少吃點兒。”
炒麵端上來的時候,奶茶訂單也來了。
“給你點的是抹茶奶綠,你以前常吃喝這個口味,而且你不喜歡太甜,都是三分糖。”池嘉插好吸管,把奶茶推過去。
“謝謝。”姜郁端起奶茶吸了兩口。
這個味道真的很和她的口味。
該死,腳踏兩條船的幾率上升了。
仔細想來,先前在教室里見面的時候,池嘉先是表現得如同陌生人,原因大概有兩點,一方面是他們的關係不好擺在枱面上,另一方面是兩人還處在冷戰期。
所以後來,池嘉聽到她說頭疼的時候,出於關心就不自覺地靠近她,並且親昵地搭上話。
原本不合邏輯的行為在套上了池嘉的說辭后變得合理起來。
初遇的場景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姜郁從頭到尾分析個透徹。
她悶頭吃了幾口炒麵后問:“池嘉,你是哪個系的?”
“軟件工程。”池嘉挑出盤子裏的一顆蝦仁吃掉。
“軟件工程啊,”中文系和這個系別簡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我們不在一個學院,是怎麼認識的呢?”
池嘉本來想說通過社團認識的,但一想如果撒了這個謊,後續還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上,便改口道:“我們是在上體育選修課的時候認識的,當時選的是羽毛球,期末考核需要兩個人組隊才能完成,你和我一組,一來二去就熟了。”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鄭妍不認識他。
“我那個時候就很喜歡你,”池嘉握緊手裏的筷子,“不過你那時和東野聲的感情很好,向你告白被拒絕了。”
姜郁有些尷尬:“這樣啊。”
她想不通對方是怎麼在上體育課的時候對她產生好感的,難道她的羽毛球打得很好嗎?
面吃了一半,池嘉用紙巾擦了下嘴,問:“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姜郁略驚:“你沒有我的電話號碼?”
“先前吵架,被我刪掉了。連通話記錄也刪掉了。”池嘉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這麼任性的。”
姜郁想說沒關係,但一想自己欺騙對方感情的騷操作,最終選擇了緘默,只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我不記得自己的號碼,不如你把你的號碼輸到我的通訊錄里,我再打過去。”
“好。”池嘉接過手機,翻開通訊錄,發現裏面就一個號碼,備註還是“親愛的”。
想都不用想,這種厚臉皮的事情只有東野聲才能做得出來。
池嘉順手將東野聲的備註改成“大豬頭”,再給自己的號碼備註成一顆紅色的愛心。
獲得了姜郁的手機號后,接着又加上了微信號和企鵝號。
池嘉心滿意足。
姜郁揣着心事,胃口不太好,沒吃多少就吃不下了。
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終止和池嘉的這段不正當的關係,“池嘉。”
“嗯?”池嘉老早就看出她的心思亂飄,耐心地等着她開口。
“我覺得,我們兩個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姜郁用竹籤戳着盤裏的麵條,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就算你再提一遍,我的回答還是一樣的。”池嘉已經料到了她會重提這茬,並不意外。
“但是……”姜郁抬起頭來,有點着急,“這樣是不對的,我和東野已經……”
“我現在知道你們訂婚了,所以又怎麼樣呢?”池嘉淡然,“如果被他發現了我們的關係,你就說是我勾引你的。”
姜郁被這話嚇一跳,“勾引什麼的,這種話別亂說。”
池嘉傾身湊近她,“姜郁,你看着我。”
姜郁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眼皮上的痣好清晰。
皮膚好白。
眼睛的形狀外勾內翹的,好看得緊。
姜郁下意識屏住呼吸。
“是我的錯,是我死纏着你不放,是我強硬地要你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負罪感。更何況,你和東野聲只是訂婚,沒有結婚,夫妻可以離婚,情侶可以分手,我不介意。”
池嘉的眼波微動,睫毛輕顫,“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不要再說分手的事就好。”
“可以嗎?”池嘉的手指碰到姜郁的手背。
姜郁被他的臉迷得暈乎乎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說了好。
“太好了,”池嘉笑,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你答應我的,不能反悔。”
等——等等!這就是勾引吧?這就是勾引!
姜郁開口想反駁。
池嘉伸手,幫她把臉頰邊的一縷頭髮別到耳後,聲音帶着軟弱的祈求:“別反悔。”
姜郁張了張嘴,沒說出口。
吃完飯後,池嘉提出要送姜郁回家。
“不用,我還是自己回家。”姜郁搖頭,“我想要冷靜一下。”
聽到姜郁是用“冷靜”這個詞,而不是像一開始那般表現出強硬的抗拒,池嘉便不再堅持,“好,你是要坐車回去嗎?我幫你攔車。”
“不用,我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姜郁不設防地答。
“那你路上小心。”原來是住在離學校很近的小區。
“好。”
“明天還可以見面嗎?”池嘉問。
姜郁:“我明天沒有課。”
“你這個學期只有一門課,如果你只在上課的時候來學校,那我們一個星期只能見兩次面。”池嘉認真地計算。
“那我……那我明天也來,到時候再聯繫。”姜郁小聲說。
池嘉笑:“好,到時候聯繫。”
東野聲在醫院的口腔科上班。
不管什麼時候,醫院裏的人都很多。
但口腔科比起其他的科室還是要稍微好上一點點。
在接連哄了兩個小孩拔掉蟲牙,給三個人洗了牙齒,又給一個老人補了牙后,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的左眼青腫,半眯着睜不開,走路的時候腳有點跛。
東野聲的眉頭輕輕皺着,“你好?”
女人看到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醫生,不自覺地半低下頭,有種窘境被別人看到的局促。
“你應該先處理一下臉上的傷口,”東野聲看了眼她的跛腳,“腿是受傷了嗎?還是天生的?”
“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女人搖頭。
“眼睛呢?”東野聲問。
“醫生,我是來看牙齒的。”女人說。
東野聲抬了下下巴,“先躺下。”
女人在牙科椅上躺下,“醫生,我的門牙斷了,你看看應該怎麼補。”
剛才說話的時候,東野聲已經看到了她漏風的門牙。
東野聲打開燈,拉近,“張嘴。”
女人依言張嘴。
兩顆門牙各碎了一大塊。
“牙是怎麼碎的?”東野聲問。
“不小心跌壞的。”
“是嗎?”東野聲的臉上笑着,聲音卻是冷的,“是被你老公打的吧。”
女人的身體不動,但精神蜷縮得很小,近乎在顫抖了。
默認就代表承認。
“現在不能補,要先做根管治療。”東野聲淡淡說。
“大概要多少錢?”女人問。
“根管治療大概要五百塊,至於補牙需要另外的費用。”
“五百?”女人驚訝,“還不算補牙的費用嗎?”
東野聲:“是的。”
女人猶豫了一下,“那就先根管治療,後續補牙要多少錢呢?”
“有便宜一點的,也有貴一點的。”東野聲說。
女人沒有細問,近乎是東野聲回答的那刻就立馬道:“要便宜點的。”
東野聲甚至覺得,倘若女人被打壞的不是門牙,而是其他看不到的牙齒,她可能會選擇忍着不來醫院。
這個時候的病人不多。
東野聲給女人換了一次葯后和她聊起了天。
“今早是特意請假來補牙的嗎?”東野聲接了杯熱水遞給她。
“我沒上班,在家帶小孩兒。把小孩兒送去上學才有時間來醫院,等會兒還得趕回家做飯,再去學校接孩子回來。”
“孩子還小嗎?上下學都要接。”東野聲看她的模樣還年輕,但眉眼間有濃重的疲憊。
再加上青腫的傷口,像是一幅滑稽的畫像。
“才六歲,剛上一年級呢,上下學都要接。”
“在哪個小學讀書啊?英德小學嗎?”東野聲問。
“哪兒能,那個小學是貴族學校了,學費貴得嚇人,我家孩子在育才讀書。”
“哦,我知道,育才小學的附近有個陽光小區,你們家就在那裏嗎?”
“嗯。”女人點點頭,“幸虧比較近,不然可真夠累的。”
“醫生,你結婚了嗎?”女人問。
東野聲愣了下,“結了,是個非常漂亮非常可愛的人。”
不自覺就用了兩個“非常”。
東野聲知道還沒完,這樣的問題后都會緊接着一個常規問題,只聽女人問:“你們有孩子嗎?”
“當然有,我們有個可愛的女兒,不過她還一歲都不滿。”東野聲滿嘴謊言,信口拈來。
“孩子還小,糟心日子還在後面啊。”女人捶了捶肩膀,語氣里竟然有了幸災樂禍的意味,簡直不可思議,“幸好我家孩子已經能上學了,我也能輕鬆點。”
東野聲的面色微微一沉。
心想,這是蠢女人的共性嗎?喜歡以自己的角度展望別人的痛苦,將別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經歷相比較,好似能從這樣的舉動獲取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簽單子的時候,東野聲看到了女人的名字,叫李淑娥。
他目送和李淑娥的腳一跛一崴地離開,覺得女人好奇怪。
為什麼寧願忍受另一個人的打罵和侮辱,降低自尊向另一個摳摳搜搜的人要錢,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必要活着呢?搞不懂。
倘若殺死她那個沒用的丈夫,李淑娥說不定還會為沒有經濟來源而傷心,傷心后改嫁給另一個繼續家暴她的丈夫。
東野聲垂眼,看着單據上詳細到門牌號的住址,改變了主意。
他喝了口熱水,歪靠在椅子上,還沒把凳子坐熱,接踵而至的病人就讓他忙碌了起來。
忙到讓人心煩的時候,他開始後悔不應該把在醫院的工作內容設置得如此詳實逼真。
想翹班了,但是會影響到後續的情節發展。
算了,先忍着吧。
忙到下午,東野聲的周身縈繞着低氣壓。
他在離開醫院之前給姜郁打了個電話。
“喂?”姜郁的聲音清明,“東野?”
“嗯,是我。”
“你下班了嗎?”
“剛下,準備回家了。”
“哦,那你快點回家吧,我做了點菜,等會兒一起吃。”
“你做飯了?我還說等會兒去福佳巷吃昨晚沒來得及吃的小吃呢。”
姜郁痛心道:“你不早點說!今晚吃飯吧,明天再去福佳巷。”
“好的!”不知怎的,和姜郁說話的時候總想逗她,好像不被罵就不舒服,“你以前都是叫我阿聲的,從來不叫我東野,感覺好生疏。”
姜郁:……
東野犬撒潑打滾:“試試嘛,叫一次阿聲,就叫一次。”
姜郁冷酷無情地表示:“我掛了。”
說罷,電話另一頭傳來嘟嘟的聲音。
真掛了。
好凶哦。
東野犬趴在桌子上,尾巴懶懶地一盪一盪,覺得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