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靈車 7 一更

第128章 靈車 7 一更

席美玉回到西城的時候,席瑞雪剛上大二。

原本人美如玉的媽媽和從前判若兩人,她穿着廉價的碎花裙子,保養得當的皮膚上留下了深深的皺紋,連膚色都比原來深了不少。

繼父轉給她的那筆錢已經在賭博中輸光,在國外連回國的機票錢都攢不上,她頭腦不好,只有臉蛋還算拿得出手,只能陪男人睡覺,本來陪個幾次就能回國,可偏偏跟着了魔似的,一有錢就賭,回國的時間一拖再拖。

美人再美也會老,更何況席美玉這些年賭癮極大,根本顧不上保養,老得更快。

這次回國是因為在賭場裏鬧事被人扭送到警局,查到了她的簽證到期后被強制遣送回國的,並非她自願。

光彩不在,原本纏着席美玉的那些桃花也自然而然消失,她厚着臉皮回到陳奕東身邊。

陳奕東剛開始並不想管她,但席美玉舔着臉賣慘,從席瑞雪身上下手。

世上最難說清,最難割捨的便是骨肉之情。席瑞雪好歹和媽媽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除了後來染上賭癮,前面的十幾年裏對她還算不錯。

這樣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更何況席瑞雪還是個特別容易心軟的善良女生,看到席美玉慘兮兮又誠懇認錯的模樣,很快就原諒了她。

這之後,席美玉老實了兩年,沒有再碰賭博。

在席瑞雪畢業的第一年,陳奕東出於工作原因被調到外省工作,一去就是好幾年。

若是在兩年前,陳奕東是斷不敢讓席美玉就這樣呆在席瑞雪的身邊,擔心她又鬧出什麼么蛾子來,可席美玉這些年的良好表現降低了陳奕東的戒心。

臨走前,他還囑託席美玉多關心席瑞雪,照顧好她的生活,誰想這一照顧,就讓席瑞雪遭遇了無妄之災。

沒了陳奕東的監管,席美玉的心又痒痒起來。她重新回到賭場,剛開始只是勸說自己只賭一把就好,可贏了一點就想贏更多,最後把身上的錢賭光,重新陷了進去。

她不敢告訴席瑞雪,更不敢告訴陳奕東。為了能搞到更多的錢,她把歪腦筋打到女兒的身上。

她盜用席瑞雪的圖片在網絡上和男人網聊,通過網絡詐騙獲取了不少錢財。

單是這樣已經不能滿足她越發貪婪的慾望,最後發展到把席瑞雪的個人資料投放到相親網站上,想着運氣好能釣到金龜婿先弄點錢來使也不錯。

金龜婿沒釣到,釣到了潛在殺人犯餘子豪。

席瑞雪從小就很乖,一直專註於學習,從沒有談過戀愛。戀愛新手面對餘子豪這樣的情場老油條自然是如小白兔遇見大灰狼,不是對手。

很快,在對方的頻頻示好和糖衣炮彈的轟炸之下,席瑞雪答應了和他交往。

席瑞雪是個敏感的女生,和餘子豪交往不久后就發現了對方並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理想,種種問題逐漸暴露出來。

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訴媽媽。

席美玉還想繼續從餘子豪身上撈到好處,當然不想席瑞雪這麼快與餘子豪分手,所以勸說席瑞雪道:“剛交往的小情侶會吵架是正常的,你們再繼續磨合一段時間,慢慢就會合適了。”

因為媽媽的勸解,席瑞雪又和餘子豪交往了一段日子,但餘子豪的脾氣卻越來越爛,甚至有了暴力的苗頭。

席瑞雪詢問媽媽感情方面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從來都是多忍忍。

而當她轉向陳奕東徵詢意見時,對方的答案卻截然不同。

聽聞女兒交往了個男朋友,作為父親的陳奕東心情複雜,又為女兒高興,又為女兒要慢慢遠離自己而傷感,但在聽到席瑞雪提及餘子豪有暴力傾向的時候,陳奕東的這份複雜心緒立馬就轉變為了擔憂和憤怒。

“瑞雪,你得馬上和這樣的男朋友分手,他的人品太糟糕了,現在只是交往就想對你動手,等以後結婚,指不定會做出更過分的事。”陳奕東着急地說。

之後又詢問了兩人交往的原因以及交往的細節,越聽越搖頭,恨不得立馬從外地飛回西城,代替席瑞雪和這個人渣男分手。

有了陳奕東的支持,席瑞雪隔日早上就和餘子豪解除了情侶關係。

然而父女兩人都低估了餘子豪的瘋勁,特別是陳奕東,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前天晚上還在打電話和自己傾訴感情問題,第二天晚上就被男方亂刀砍死。

失去至親的痛苦,三言兩語不能說清。

聽聞死訊的那一刻,先是不可置信,以至於整個人都是木的。等親眼看到屍體的時候,又是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的劇烈痛苦。經歷了陣痛后,所有的事情都對陳奕東失去了吸引力,心臟像缺了一塊,風灌進來發出呼呼的聲響。

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需要將女兒的存在完全從自己的生活里摘掉。

如同摘除掉一個很重要的,但又不致死的器官。

席瑞雪生前為了方便工作租住在離單位很近的一個老式小區里,但每個星期都會回一次家,所以家裏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鞋架上還放着席瑞雪的卡通拖鞋,櫥櫃裏放着席瑞雪最喜歡吃的小圓餅乾,冰箱上貼着席瑞雪買的小熊貼紙,諸如此類的痕迹太多太多。

這些痕迹經過時間的沖刷和洗禮后,會一點一點,慢慢地褪去顏色,最後消失。

這是陳奕東需要接受的殘酷現實。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對餘子豪的判決。

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換席瑞雪的一條命,讓他怎麼能甘心。

席美玉睡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她已經連着發了兩天的燒,現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住在破落小區里,家家都緊閉門戶,怕家裏的財物被賊人偷去。

席美玉是個例外,她躺在床上,門戶大開。

一來是住的地方一貧如洗,屋裏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被放貸人搬去抵債。二來,她病的太重,感覺自己已經活不了多少天,希望死後能被人及時發現,儘早處理屍體。

門口傳來窸窣的聲響。

席美玉連眼皮也懶得掀,重重地喘着氣道:“房間裏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你來晚了,要錢沒有,要破命一條。”

門口的身影頓了頓,還是走了進來。

屋子裏很黑,來人在門口摸索到開關,咔噠一聲,燈卻不亮。

“電閘早被房東拉了,想什麼呢。”席美玉說完后又捂着嘴繼續咳嗽。

門在身後被合上,來人打開手電筒的燈掃到床榻上的席美玉。

席美玉被強光刺得眯着眼睛,不耐煩地問:“做什麼?”

燈光挪了個方向,席美玉這才睜開眼看清了站在床邊的人。

是個佝僂的老頭。

臉上還戴着個狐狸面具。

“你誰啊?”席美玉疑惑道,“我怎麼,咳咳咳不認識你?我有欠過你的錢嗎?”

老頭靜靜地站在窗邊,眼神掃過床榻上臟污的薄被和席美玉燒得酡紅的麵皮。

“喂,問你話,你啞巴是不是?”席美玉攏了攏頰邊花白的頭髮,中氣不足地發問。

老頭拿出手機,垂下頭打了幾個字,接着手機發出機械冰冷的女聲:“我是陳奕東。”

“陳奕東!”席美玉驚得一瞬間坐直了身體,但很快又癱倒回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他,“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印象中的陳奕東高瘦又清俊,現在卻變成了枯瘦的小老頭,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席美玉隱約看到他的下巴上下巴和脖子上有燒傷的痕迹。

“你遇到火災了嗎?臉被燒傷了?”不待對方回答先前的問題,席美玉又接連拋出另外兩個疑問。

陳奕東沉默着,沒有打字。

看來是不想回答。

席美玉自顧自地說:“都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你老了,我也老了。”

陳奕東打字問:“你又賭博欠錢了。”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是啊,看不就知道了。”席美玉覺得他的問題簡直是多餘。

陳奕東打字的手指有些顫抖,可機械的女聲卻沒法傳遞他的怒意,語氣依舊平直:“當初因為賭博害了瑞雪,你怎麼還是不知悔改?”

席美玉嚷嚷道:“我有賭癮!知不知道癮字怎麼寫?要是真這麼容易改,還能叫癮嗎?”

說完后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往陳奕東的腳邊呸地吐了口痰。

陳奕東看着她的模樣,只覺得可恨又可悲。

原本嬌滴滴的前妻怎會變成了這番粗鄙的模樣?

他不想在這個地方繼續呆下去,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後轉身要走。

席美玉在身後叫住他:“陳奕東,這個世界是不是特別不公平?餘子豪僅僅用十五年的牢獄之災就換了瑞雪的一條命,你是不是特彆氣憤?”

時隔這麼多年,他的前妻還是有着喜歡激怒他的爛毛病。

陳奕東可以像以前那樣充耳不聞,轉身離開,但前妻的話語裏涉及了席瑞雪,所以他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打字,手機響起聲音:“我會為瑞雪報仇。”

席美玉先是一愣,接着痛快地笑出聲:“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拿什麼和餘子豪斗?拼人脈你拼得過嗎?拼錢你拼得過嗎?”

她的精力不濟,說話說了半截就要停下來歇一歇,繼續道:“還是說,你打算搭上這條老命?”

陳奕東冷漠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來見你之前,我還很擔心,現在看你把自己的人生過成這個樣子,我也就安心了。永別。”

手機里的女聲念完這段文字后,陳奕東不顧身後前妻的咒罵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他離開前沒有關門。

來到破落的小區樓下,陳奕東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駕駛座上的年輕人問:“老師,這小區里住着的是什麼人啊?要繞這麼遠的路專程來看?”

陳奕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年輕人哦了一聲,看出老師不想提及此事,便作罷。

正打着方向盤開回來時的路,又聽老師用手機說:“去桃花庵。”

“現在嗎?”年輕人看了眼時間,“老師,這麼晚了,還是早點回住所休息吧,您的身體扛不住啊,再說了,這個時間點,桃花庵都關門了吧?”

“去桃花庵。”陳奕東又重複一遍。

“唉,行吧。”年輕人拗不過自己的老師,只敢小聲嘀咕着:“師兄師姐不都說您不信神佛的嗎?怎麼突然興起要去桃花庵里?”

陳奕東:“不信神佛和我想念自己的女兒並不衝突。”

聽陳奕東這麼說,年輕人好奇道:“老師,您是不是想要觀落陰啊?”

彼時,桃花庵里的謝無為正在接待一位貴客。

“這還是預言第二次出錯。”頭頂的光昏黃,東野京的面孔卻慘白得如同雪色。

平日眼高於頂的謝無為端着茶盞小心翼翼地放到東野京手邊,低眉順眼道:“看來那丫頭的命比較硬。”

“不,不是命硬。”東野京用絲巾捂着口鼻咳嗽了兩聲,“看她的命格,該是死過一次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又活了過來。我見過的人里,只有東野聲的命格和她比較像。”

“那您的意思,是想先用她的身體做殼子?”謝無為問。

“算了吧,你外孫不是還和她有段姻緣嗎?”東野京戲謔道。

謝無為面上有些尷尬,“我那也是為了積功德,沒想到手氣這麼好,挑中的人恰好命格特殊。不過後來那丫頭把蛇印給毀了,兩人的姻緣沒成,若您真想要她的殼子,我也不是不能想辦法,畢竟她的繼父宋君賢是桃花庵里常來的香客,我……”

東野京端起茶盞,吹開浮沫,呷了一口,打斷道:“你這道行還是不夠啊。”

謝無為恭敬地施了個禮,“望先生指點一二。”

“我見過那丫頭幾次,她的經絡里流着你外孫的靈力,縱是兩人現在的姻緣還沒成,但你外孫對她可是不一般。未成年的小蛇倒是不足為懼,但他背靠的山神可不好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兒就先擱着吧。”

謝無為稱是。

東野京放下茶盞,嘴角勾起一抹笑,“說來可笑,宋君賢在生意場上一貫看我不順眼,他肯定不曾想到一直以來在桃花庵里跪拜的神佛就是以我為原型打造。”

說著,東野京的臉上一陣青一陣暗,五官變形,半是妖異半是慈悲,和謝無為供奉在佛龕里顏色鮮艷,形容詭異的石像別無二致。

宋君賢帶着池嘉和姜郁第一次和他見面,看到他上香祭拜的便是這尊石像。

“若非他是我的信徒,給我貢獻了不少信仰力,我早就給他使絆子了。”東野京細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姿態散漫。

謝無為的眼珠轉了轉,“這種小事不必麻煩先生,我來就可以。”

東野京笑了笑,算作默許。

看東野京心情好了,謝無為的臉上也帶出一絲笑容。

下一秒,東野京就瘋狂地咳嗽起來,架勢猛烈到如同要把肺也給咳出來。

“先生,您近來咳嗽的是越發厲害了。”謝無為語氣擔憂道。

“正常的,我收到的信仰力越來越多,靈力也跟着逐漸充盈,這副殼子承受不了。”東野京擰着眉,“單是靠那些女人用命幫我吊著這副軀體也不是辦法,得儘早找個好的殼子。”

謝無為遲疑道:“東野聲?”

東野京哼了一聲,“我倒是想要他的殼子,可惜他命格太好,也不知是頂着個什麼奇怪的光環,根本容不得我上身。”

東野聲自出生起,命格就自帶金光,百年難得一見,天生的幸運兒。

東野京眼饞得要命,恨不得立馬就用自己的靈體去占他的殼子,一直饞到五歲,等東野聲命盤走向開始清晰的時候,東野京終於實施了自己的計劃,結果靈體不僅沒上他的身,還傷得很嚴重,氣他半死。

偏偏他又不能對東野聲怎麼樣,於是策劃了綁架案,把他拐賣到新疆的窮旮旯里,想着讓他長點教訓,若是倒霉,死在外面也就算了。

眼饞卻吃不到的感覺實在難受。

可惜“倒霉”這個詞天生就與東野聲絕緣,五年後,他在十歲那年又安然無恙地回來。

雖然活着回來這點讓東野京不太高興,但想想東野聲在外面過的那五年不是人過的日子,東野京的心裏就舒坦不少,好歹是讓他吃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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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純愛漫畫的女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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