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氣

福氣

電腦屏幕仍是黑的,只有白色的說明文字閃着瑩瑩的光。

林棠面無表情鬆開鼠標,最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中午一點五十二分。

她閉上眼睛,回到了現實,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還放在原來的位置,分毫未動。

林棠做過實驗,她進入空間的時候,只有精神離開了,身體還在現實里,但這又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她在空間裏洗澡,現實里的身體也會變得乾淨。

她只能把這些暫時歸結於“天庭”和“地府”的神奇了。

離起床去當差還有不到十五分鐘,從凌晨四點到現在工作了整整十個小時,林棠不敢再浪費時間,調整呼吸開始午睡。

她又夢到了死後的事。

一陣天旋地轉,林棠猛然坐起,迅速看向周圍。

她在賴家,不在人牙子手裏了。

雖然補償給她的系統貌似有些無用,但幸虧她在家裏囤了很多食物和葯,幫她熬過了在人牙子手裏那幾天。

旁邊睡着的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頭不滿說:“就能歇這麼一會子,鬧什麼?我進來看你睡著了可都沒出聲兒。”

林棠忙說:“是我做噩夢了,對不住。”

那丫頭哼哼兩聲,沒再言語。

和林棠同一日被買進來的共是四個丫頭,但四個人里只有林棠能進屋裏服侍,與她同住的兩個還在王嬸子手下學規矩做粗使。

至於另外一個,她嫉妒林棠,偷偷把林棠給賴嬤嬤做的荷包剪碎了,讓彩雀抓個正着,已經又被發還給了人牙子。

回到正房,賴嬤嬤還沒起,林棠便接着做針線。

賈母誇晴雯,“別的丫頭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模樣不必說,原身一手的好針線也留給了她,但她在賴家一個多月,一直是一句話也不多說,只專心幹活辦事。

對晴雯的評語和她現在的行事並不相同,事情的發展還會一樣嗎?

等到將要申初,賴嬤嬤方午睡起身。

“彩蘭,你把箱子裏第一個包袱拿出來給青梅。”她吩咐。

彩雀笑問:“老太太又有好東西賞她了?”

賴嬤嬤道:“青梅往後跟我往西府去,沒好衣裳不行。青梅,你拿去給自己做兩身衣裳穿,我看你也該留頭了。”

彩蘭把包袱笑盈盈的放在賴嬤嬤身前。賴嬤嬤打開,裏頭是三樣綢緞尺頭和幾斤棉花。

在林棠正要行禮前,彩雀笑道:“你高興傻了,怎麼還不謝恩吶?”

林棠心底一哂,謝恩接了東西。

彩雀又笑:“老太太您看她,得了好東西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林棠緊張抬頭,紅了臉:“老太太,我……”

聽了彩雀的話,賴嬤嬤本微微沉了臉,見林棠這樣又轉笑:“你呀,別難為她了,她就這個性子。”

彩蘭推林棠:“你還不收拾了東西再來?”

林棠忙忙的抱着包袱又謝了一遍恩,又謝彩蘭和彩雀,方低着頭出去。

不伶俐還有這麼多事兒,真伶俐了又怎麼樣?

林棠打定主意,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左右這身體年紀小,又是才到賴家,嘴笨也很正常。

至於怎麼讓賈母注意到她……

一整個下午,除了必要的讓眼睛休息外,林棠都在做賴嬤嬤的新抹額,比平日還更細心三分。

賴嬤嬤看在眼裏,只當是林棠得了賞感恩,嘴上說不出來只好加緊做活。

“你吃了飯就回去罷,趕緊把自己的衣裳做出來,這幾日晚上都不用你伺候了。每日額外給你兩根蠟燭。”晚飯前,賴嬤嬤對林棠說。

林棠抿出一個感激的笑,連謝了好幾遍。

賴嬤嬤看她這樣兒喜歡得很,拉着她的手摩挲了好一會兒,又細看她的模樣兒,滿意笑了。

賴嬤嬤的眼神落在林棠身上,讓她覺得噁心。她知道賴嬤嬤眼中的意思。

這個丫頭不錯,將來可以給尚榮使喚。

“大爺來了!”

王嬸子的報信兒聲讓賴嬤嬤鬆了林棠的手要下炕,林棠從沒覺得王嬸子的聲音這麼動聽過。

“祖母!”賴嬤嬤最心疼的大孫子賴尚榮跨過門檻進來,彩雀上前去接。

林棠看到賴尚榮的眼神兒隱晦在彩雀胸前和腰肢兒上掃過。

她默默退後,努力站在陰影里。

在賴嬤嬤面前,賴尚榮也不會做什麼。他被賴嬤嬤拉着坐到炕上,才打量林棠幾眼,就被賴嬤嬤一連串的問拽住了。

“今兒書讀得怎麼樣?先生怎麼說的?”

“都好,都好。”賴尚榮回,“還是和昨兒一樣。”

他答的明顯敷衍,賴嬤嬤也不在意,她跟着問:“你媳婦的身子怎麼樣?”

“還是那樣兒罷了。”賴尚榮皺眉說,“懷的是她又不是我。祖母若想她,我讓她來給祖母請安。”

“你這孩子!”賴嬤嬤輕輕拍他,笑道,“她懷的是咱家的孩子!便不說你媳婦,她肚裏的孩子你不疼了?”

“知道了。”賴尚榮只得道。

又說賴尚榮兩句,賴嬤嬤便命擺飯。

賴尚榮問:“爹娘二叔二嬸子還沒回來?”

“給主子當差,哪兒有那麼輕鬆的,想回來就回來?”賴嬤嬤道,“他們是管家,只有人敬他們的,餓不着。咱們先吃罷。吃完了你好再去用功。”

賴尚榮吸氣,不滿:“主子主子……什麼都是主子!”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賴嬤嬤的手重重拍在炕桌上。

林棠迅速無聲退出去,彩蘭彩雀也退了出來關上門,只有王嬸子留在裏面。

三人在廊下誰也不敢出聲兒。

賴嬤嬤教育賴尚榮的聲音隔着窗子也明顯得很:“你心裏怎麼想都好,但不能說出來!咱們家能有今日,你能一出生就消了奴籍在家裏做爺們,哪樣不是主子的恩典?”

“這都是家裏幾輩子掙的!”賴尚榮不服,“現在家裏有房子有地有鋪面,怎麼還得給他家做奴才?”

“你不懂!”賴嬤嬤大怒。

跟着是王嬸子的低聲勸解。

林棠耳力好,隱約能聽見幾句,無非是什麼“大爺年紀小還不懂事”,或是“老太太的苦心等大爺長大就懂了”等話。

賴尚榮都二十一了,還小?

林棠啞然失笑。

就算是在現代,二十一歲的人也快大學畢業踏入社會,在女子十二歲就可成婚的時代,二十一歲的人和現代三十多歲也差不多。

沒過多久,賴尚榮認錯。

賴嬤嬤沒再說什麼,只道:“你往後是當家的爺們,在丫頭們面前,就這麼輕易動怒?像什麼樣子。”

賴尚榮卻說:“祖母,我看青梅挺有眼色。她往後就在屋裏伺候了?”

彩雀盯着林棠,任彩蘭怎麼拽也不肯放。林棠咬牙。

屋內,賴嬤嬤無奈道:“她才十歲,你總盯着她做什麼。就是要她也得過兩年。你媳婦沒兩個月就生了,你多想着她肚裏的孩子不好?”

“是,知道。”賴尚榮說。

王嬸子出來傳飯,彩蘭等入內服侍。林棠只幫着拿提盒,並不近前。等這祖孫倆吃了飯,她也只給彩蘭遞帕子遞茶杯,不往賴尚榮和彩雀旁邊湊。

聽賴嬤嬤讓她們自去吃飯,林棠深深低着頭,不肯給賴尚榮看她臉的機會。

草草吃過晚飯,林棠坐在屋裏剪裁賴嬤嬤給她的尺頭。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她把袖子和肩膀都放寬了裁,防着明年穿不了。

同屋的兩個丫頭雖然羨慕,但一有被發還人牙子的例在,二則林棠多得了兩根蠟燭都點了,她們也能亮堂些,給自己做些東西,倒沒人說什麼。

可才把料子裁完,林棠聽見外頭似有賴尚榮的聲音。

怕是聽錯了,林棠格外認真細聽,聽到確實是賴尚榮在她們屋外不遠問:“這就是青梅的屋子?”

彩雀含酸笑道:“就是這間。”

他要做什麼!

林棠握緊了手中的剪子。

賴尚榮的聲音沒有更近,他道:“她住的倒是離你不遠。”

彩雀瞬時歡喜:“大爺還記得我住在哪兒?”

“老太太讓她從此到屋裏侍候了。她人規矩,幹活兒勤謹,老太太有了她也高興。”彩雀頗為小心,“大爺,您什麼時候和老太太說……”

“你急什麼?”賴尚榮笑得輕佻。

兩人聲音漸遠,林棠鬆開剪子,默默呼出一口氣。

旁邊的兩個小丫頭用驚羨的眼神看她,林棠無法解釋,索性當不知道。

她其實很想問她們兩個一句話: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過了半個月,天漸暖了。

林棠每日跟賴嬤嬤到榮國府,大多都能得見賈母,只是賈母都不大得閑兒,沒和賴嬤嬤說太多話。

她只做看彩雀的眼色,格外注意躲着賴尚榮,半個月裏和賴尚榮連正面兒也沒照過。

但不知為什麼,賴尚榮也沒有再主動找過她。

林棠不想知道賴尚榮到底在想什麼,她只想儘快得到賈母的注意,離開這個地方。

半個月內,她不但做好了給賴嬤嬤的新抹額和自己的兩身衣服,還把賴嬤嬤身上的荷包、掛着玉佩的絡子都給換了新的。

入了三月,林棠換上新做的夾衣,又同賴嬤嬤出門。

這日,賈母恰是無趣,多和賴嬤嬤說了幾句,又問起賴嬤嬤的新抹額:“我看你這抹額倒別緻,上頭繡的花兒真和活了似的。”

賴嬤嬤摸了一下抹額上的珍珠,笑道:“這是青梅這丫頭做的,今兒才換上,老太太眼神兒也太利了。”

賈母看向穿着一身青色夾衣,乖巧站在賴嬤嬤身後的林棠,眼中頗有讚賞之色:“她才多大,就有這一手好針線了?”

賴嬤嬤忙道:“她雖然才十歲,可針線上頭實在是沒得說。連我這荷包和絛子都是她打的。”

掃一眼賴嬤嬤身上的裝飾,賈母對林棠招手兒笑道:“你來,讓我看看你的手。”

林棠斂聲屏氣來至賈母身邊。

賈母一隻手拉住林棠,另一隻手和大丫頭要了眼鏡兒,戴上細看林棠的一雙手,看了手心手指看指甲,又看她的臉、頭髮、頸項,和她身上穿的衣裳。

“好好好,真是好丫頭。”賈母看完,鬆開林棠笑道,“我看這府上也未必有十歲就這麼好的丫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賈母不過是玩笑話,誇林棠的,聽在賴嬤嬤耳中,卻讓她心裏“咯噔”一聲。

西府里都沒有的人賴家有了,這成什麼?

賴嬤嬤笑出一臉褶子,說:“她有福氣,得了老太太的青眼,我就把她就送給老太太使喚罷,也算是我的孝心。老太太看着她高興,也是我的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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