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晚風

第50章 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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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涼風吹過,牧陽成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他左瞥一下,右瞧一眼,抿了抿唇,打着哈哈站起身,“來來,讓我嘗嘗咱祁神的黑暗料……唔。”

祁斯白和江逾聲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隔着一個在兩人中間晃來晃去的牧陽成,對視了一瞬。

祁斯白很快收回視線,另一手也扶上筷柄,以防被牧陽成啃得筷子都掉地上。

牧陽成半天才啃了一口下來,面部糾結地嚼着那半塊土豆,猶豫着說:“好像、應該熟了……嗎?”

祁斯白皺皺眉,“這還能好像?”

他乾脆讓牧陽成幫忙拿着筷子,自己把剩下那半塊吃了。嚼了幾秒后,轉頭吐在一旁的垃圾袋裏,看了江逾聲一眼后,在旁邊女生和牧陽成一臉期待的目光里吐出兩個字:“沒熟。”

牧陽成哀嚎着瞪祁斯白:“……我都吞進去了!”

江逾聲坐在一旁看着他們鬧騰,嘴角掛着點笑,安安靜靜,沒說什麼。

數競班這一晚的晚餐,最終以一鍋看不出是什麼的、半生不熟的麵糊湯告終。

雖然廚藝和食材都不怎麼合格,但因為這一鍋湯從生火到完工都是大家大半個下午的辛勞成果,眾人飢腸轆轆,吃得也算滿足。

男生們不好意思調侃幾個做飯的女生,火力就全往祁斯白這邊開。

“之前只吃過七八分熟的牛排,這還是頭一回吃七八分熟的土豆……”

“不愧是祁神。”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哈哈哈哈——”

牧陽成吐掉一塊有些硌牙的土豆,一邊捧着碗吸溜方便麵,一邊含糊着說:“算了啊白,你以後還是不要進廚房了,我怕吃你飯的人都要食物中毒。”

“你有本事你來?那東西是我不想讓它熟嗎?你生的那火……”

祁斯白笑罵完這麼一句,也不想跟他爭了。總歸是頓挺滑稽的晚飯。

他側頭看一眼江逾聲,湊近了問他:“你碗裏那幾塊吃起來怎麼樣?我特意挑了看起來軟一點的。”

其實作為掌勺的,當然不能把好的都往一個人碗裏挑。祁斯白只是盛他和江逾聲的兩碗時,撈到熟的,就往江逾聲那碗放。

江逾聲聽他這麼說,很輕微地愣了一瞬,才夾了塊土豆。

祁斯白一頓,“……幹嘛,你嚇得一口都沒試?”

江逾聲吃了兩口,一彎唇,打趣他:“難怪祁奶奶不想讓你進廚房給她打下手。”

祁斯白一噎。

牧陽成在一旁聽見了,噗一聲笑起來,笑得碗差點沒拿穩,轉眼又被祁斯白惱羞成怒地順手揍了一拳,腰一扭,真的灑了半碗麵湯出來。

各隊吃完飯、收拾了各自的鍋碗,整個年級就排好隊往回走了。入了夏,天黑得慢,郊區空氣又清新,頭頂的天穹還是一派帶着灰調的深藍。

回去一路,天漸漸暗了。路兩旁的燈管撲朔兩下,暖黃的光一盞盞亮起來。到了宿舍區,眾人原地解散,沿着分分叉叉的石子路,蜂擁湧入光線昏昧的花園中。

女生宿舍離大門近。男生們回去路上,就見沿途的女生宿舍門邊,一個教官跟女生們說了句什麼,女生們很快嘰嘰喳喳驚呼着什麼,轉眼又匆匆忙忙進屋。

牧陽成邊走邊探着身子,八卦地聽了會零星的牆角,終於弄明白怎麼回事:“還真是啊……宿舍晚上十二點斷水,十二點之後就沒法洗漱了。”

祁斯白側頭看了眼女生宿舍,“沒聽教官說啊?”

牧陽成:“下午就聽別的班說過這一茬,咱教官估計忘說了。”

走至木屋前的岔路,牧陽成往前走,祁斯白和江逾聲剛回到門口,正撞見帶數競班的教官從門內出來,和已經回屋的幾個男生吆喝着通知:“十二點后就沒水了哈,洗澡刷牙都趁早吧……女生那邊聽說斷水,可亂成一團了。”

“沒事兒教官,我們動作快。”

“哈哈哈哈,來不及我們就幾個大老爺們一起進去洗!”

“哎喲荊炎彬,游泳課沒秀夠,還要跟我們都展示展示你那新練出來的腹肌啊!”

“你先去跟祁斯白比一比哈哈哈……”

屋內幾個男生笑鬧着送教官往外走,送着送着就互相推搡起來。荊炎彬越往一邊躲,其他幾人越要去撓他肚子的癢。

江逾聲陪祁斯白在門口看了會戲,祁斯白剛剛因為開過手電筒、這會拿在手裏的手機忽然一震,是陳老往數競群里轉發了某個競賽名師的課程錄播連結。

江逾聲探身看了一眼,祁斯白回頭問他:“進去一起看?”

江逾聲說好。

兩人剛要往屋裏走,物競班一個男生被另一個男生追着,貓捉老鼠地衝到祁斯白面前。祁斯白剛要讓身,那男生冷不丁就探手來偷襲他。

祁斯白一愣,腰上都沒來得及繃緊,就被那男生笑着摸了個准。祁斯白被撞得往身後江逾聲身上倒,手機都差點拋出去。

江逾聲摟着他腰扶了一下,看他站穩,又鬆開。

那男生哎一聲,“祁神,你腹肌怎麼也沒了哈哈哈哈。”

“……又不是天天在練,放鬆狀態下摸不出來也正常啊。”

祁斯白停頓一瞬,覺得自己腹肌的尊嚴受到挑釁,氣笑了,“不是,你那都不是摸,你那是捅啊。”

小插曲過去,那幫男生依舊在門前草地旁胡鬧。祁斯白繃緊了腹部,一手按在腹間檢查,一扭頭看見江逾聲在笑,一頓,問他:“笑什麼……”

江逾聲看他一臉較真,搖了下頭,帶着一點未消的笑腔,不怎麼有說服力地否認:“沒。”

祁斯白不服氣,“你不信?我真有……”

他下意識想去握江逾聲的手,給他證明一下。但不過猶豫一瞬,腦中這想法就偃旗息鼓。

握着人手去摸自己的腹肌這個動作……雖然沒什麼。明明沒什麼。大家都是男生。

但一抬眼看見江逾聲那張冰冷中帶一點酷的臉,他忽然就住手了。也說不好是覺得自己這動作有點流氓和冒犯,還是……總之,就下不去手。

江逾聲看祁斯白右手還在自己腹上摸索,有點好笑地扭過頭,隨意瞥了眼在他身後還打鬧着、差點撞到他後背的幾個舍友,稍微把他往自己這邊拉近了一下,才說:“嗯,信。你之前打完球在衛生間換衣服,不還讓我幫你擦過背嗎。”

祁斯白迷茫地開始回憶。

擦背?他為什麼讓江逾聲幫他擦……

腳下嘎吱一聲,踩到木枝。祁斯白恍然間想起來——

不是。

……他當時為什麼能在衛生間,濕漉漉光着上身,冠冕堂皇地杵在不過認識了一周的江逾聲面前?

見祁斯白沒反應,江逾聲又解釋一句:“那時候就看到了。”

祁斯白摸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也頓住了。

兩秒鐘后,他一臉雲淡風輕地“哦”了一聲,抬腳往屋裏走,背對着江逾聲時,他臉上淡然的表情很輕微地碎裂了一瞬——

一回想到當初那個場景,他就覺得……很不對勁。渾身彆扭。

沒一會,在草地上鬧騰的男生都回了屋。大家商量完洗澡順序,該洗澡的就準備東西去洗澡,其他人有的待屋裏休息,有的出去找哥們玩牌、和女生聊天。

祁斯白和江逾聲一起坐在床邊,聽了會陳老轉發的課程。男生們洗澡確實很快,沒一會,排江逾聲前面的荊炎彬就洗完出來了,從衛生間裏帶出一陣氤氳的熱氣。

江逾聲起身把耳機遞還給祁斯白,彎身將一個小行李箱從床下拉出來。

祁斯白收了手機,看一眼荊炎彬,隨口問:“怎麼洗這麼熱?”

荊炎彬指了指屋外:“我剛在外面待了好久,晚上有點冷了,聽說明後天要下雨。”

祁斯白點點頭,又垂眼看江逾聲。

江逾聲沒蹲下,彎身在箱裏翻找東西,他手臂就在祁斯白眼前晃,在黑色短袖的映襯下,顯得手臂很白。這個動作下,他小臂青筋凸起,肌肉線條也流暢清晰。

祁斯白眨眨眼,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胳膊,用了下力綳出一點線條,又卸了力。見江逾聲要起身,就抬手去捏了下他小臂。

江逾聲本來已經拎了瓶沐浴露和一條幹毛巾,突然被他一摸,手一抖,沐浴露在空中一拋,又被江逾聲在慌亂中勉強接住了。

江逾聲有點莫名,問:“怎麼了?”

下午他着急看祁斯白傷口,沒注意,牽了會手,祁斯白就不太自在了,這會怎麼又來摸他。

祁斯白沒想嚇人一跳,不大好意思地開口:“就……比一比肌肉。”

“……”江逾聲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起身往浴室走,丟下一句:“那課,你要着急就自己往後看,不用等我。”

祁斯白當時還朝江逾聲背影喊了句“不急,等你一起啊”,結果沒一會,他等得百無聊賴玩手機,才發現剛剛聽課的時候,錯過了徐塔一條消息。

徐塔說他腳指縫間起了個水泡,傍晚往回走時腳就有點疼,問祁斯白能不能挑破。

祁斯白記得挑破水泡得有碘酒什麼的,自己不能隨便弄。他跟徐塔發消息,讓他別挑,問他要不要去看看校醫。

祁斯白髮完消息要出門,臨到門口,腳下一頓,跟癱在床上玩手機的荊炎彬說:“待會江逾聲洗完出來,你跟他說下我……徐塔腳起泡了,我陪他去趟醫務室。”

荊炎彬一愣,“誒,好……後天還要走那麼長路,是得趕緊去醫務室處理下。”

一出門,祁斯白點開微信往下翻了翻。這種事也不太指望牧陽成,他給薛遠打了個微信電話,結果薛遠沒接。

想起出國班他們一貫是玩起來就沒邊的風格,這會不知道一起在哪個廊下跟女生打打鬧鬧,要麼就是聚眾偷摸抽煙,祁斯白也就作罷了。

到徐塔宿舍時,祁斯白敲了下門,聽見裏面有人喊了一聲“進”,就推開門,看見徐塔坐在床上,拿着本化競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

剛剛應聲的是睡門邊的一個男生,整個人包在被子裏玩手機,一抬頭見到祁斯白,笑着打了聲招呼。

屋裏其他人都不在。祁斯白徑直走到徐塔床邊,看了兩眼他踩在床沿的那隻腳,皺了下眉,“去醫務室吧?”

徐塔眨眨眼抬頭看祁斯白,猶豫了一下,“不能等它自己消?我剛本來想自己弄破,但……”

他提了下門口那男生的名字,說:“他說不能自己弄,怕感染。”

“我也不懂這個,”祁斯白鼓鼓腮幫,端詳了兩秒徐塔腳上那個不大不小的水泡,“還是去醫務室吧。”

醫務室離徐塔宿舍有些遠,祁斯白攙着他一瘸一瘸地去看了校醫。

校醫說不能挑,要不明後天都走不了路,最後讓徐塔貼上創口貼,明天少走動。

看完校醫往回走,徐塔哭笑不得地和祁斯白說:“誒,早知道就不折騰你陪我來一趟,隨便找教官借個創口貼就得了。”

祁斯白樂了下,“幸虧來看,要不你自己挑破了,還了得?”

花園裏很寬闊,兩側是兩長排木屋宿舍,中間是延綿的木廊,木廊兩旁儘是繁茂花木,在晚間的微風裏飄着一點淡淡的、帶着甜味的香。

徐塔腳上水泡不小,一瘸一拐着走,路又不平坦,走久了又累又疼。

祁斯白問徐塔要不要歇會,徐塔忙點點頭,喘了口氣就往長廊中的柱子上倚去。

廊里儘是三三兩兩小聚在一起閑聊玩鬧的人。

木廊里光線比宿舍邊更昏暗,樹木和藤蔓遮遮掩掩,大家離得不遠不近,看不清彼此誰是誰,只能在一片雜亂的蟲鳴里,聽見其他人模糊不清的聊天聲。

祁斯白聽了荊炎彬的建議,出來時套了件外套。衣兜里正好放了紙巾,他抽了一張出來,要去擦廊里的長椅。

“不用坐,我站會就行——”

徐塔伸手去攔,昏昧光線里,手胡亂一伸,就碰上了一片溫熱。那熱度在徐徐的晚風裏熱得有些灼人。

祁斯白還沒反應過來,徐塔忽地順勢牽了下他的手。

兩個人一齊在涼風裏頓了幾秒。

按理說,兩人的手不止是碰巧碰到了,還莫名懸空牽了會。但在那漫長又短暫的幾秒里,祁斯白只是忽然想到,下午碰到江逾聲的手時,好像和這時候的感覺不太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又好像很快,徐塔倏地打破沉默,帶着點無奈笑意,輕聲問祁斯白:“你就這麼讓我牽着啊?”

祁斯白垂眼看了下相疊的兩隻手,剛要抽手,就聽徐塔又問:“祁哥你……沒什麼感覺?”

祁斯白頓了頓,輕“嗯”一聲。

徐塔沉默一瞬,笑了下,鬆開祁斯白的手,口吻很平淡地開口:“哥,你真的……沒喜歡過什麼人?”

“就像……我牽你的手,我的心會跳很快。”

“但你不會。”

徐塔明明是笑着說話的,可祁斯白聽完,心底忽地有點難受。他習慣性想去揉一揉徐塔微垂的頭,但手還沒抬起,指尖一蜷,突然就又放下了手。

靜了一秒,他把紙巾放回衣兜后,乾脆兩手都揣進了褲兜。

徐塔有點困地打了個呵欠,嗓子有點啞地說:“哥,走吧,外面冷。”

祁斯白點頭說好。他任徐塔在一旁輕微踉蹌着走了兩步,才恍然回身,忙抽出手來攙他。

……要保持適當距離,總歸也不需要這種時候保持。

徐塔一愣,忽然笑起來,“誒,我剛就隨口一說,你別想多。”

祁斯白一時間覺得自己有點蠢,自閉了兩秒,被徐塔撞了兩下肩,才笑着“嗯”一聲。

祁斯白把徐塔送回寢室時,已經十一點過半了。

他匆匆往自己寢室趕,快走到時,稍一眯眼,猛地看見木屋外岔路口處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穿着一件單薄的黑T,手插進褲兜,微低着頭,也不知道在冷風裏立了多久。

祁斯白腳步一頓,稍慢下來,又走了兩步,站到江逾聲面前了,才有些乾巴巴地開口問他:“……怎麼在這站着?”

江逾聲抬眼和他對視一瞬,彎彎唇角,“出來吹會風。”

祁斯白點一下頭,就聽江逾聲語氣隨意地問:“聽荊炎彬說你送徐塔去醫務室,怎麼樣?”

“校醫說不能挑破,貼了創口貼。”

祁斯白整個人往校服外套里縮了縮,他視線落在江逾聲的胳膊上,有點替他覺得冷。

江逾聲也點一下頭,沒說話。

天晚了,花園裏亂逛的人也少了,四周漸漸靜下來。嗡嗡蟲鳴聲里,只能聽到遠處不知哪間宿舍里,有女生的驚呼笑鬧聲。

祁斯白下意識想找個話題打破這點安靜。

“剛剛,我送徐塔回來。”

“……嗯?”

“醫務室那個方向,一出來就正對中央那條木廊嘛,我們就從廊里往回走。”

“徐塔走得一瘸一拐,我倆後來就停下來歇會,”祁斯白抬眼看看江逾聲,頓了頓,“那邊太暗了……”

江逾聲安靜地看着他。夜色里,他的眸底一瞬深了很多,彷彿一池靜寂深潭被狂風驟雨瞬間打破平靜。一轉眼,又悄然回歸一潭死水。

祁斯白在江逾聲的眼神下,磕磕絆絆,半天才小聲擠出一句:“不小心就、就牽到手了……”

他下一句解脫似的“然後我就送他回去了”還沒來得及出口,江逾聲倏地打斷他:“不去洗澡嗎,快到點了。”

祁斯白張了張口,他剩下那句話又被江逾聲有些重的語氣給凶回去了。

江逾聲無聲地深吸了口氣,有點懊惱剛剛一瞬的失態。他放緩了語氣,淡淡笑了下,稀鬆平常地跟祁斯白說:“你不用什麼都跟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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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叫我寶貝誒[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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