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道源的厄難
那片遮蔽了虛空的銀耀天幕，在龐堅奮力一擊下，竟不見任何破損跡象。
深沉而厚重的異力，如海一般填滿了這片光幕，令它顯得愈發氣勢磅礴，似能蓋壓眾神和萬物。
因霧氣被消散太多，下方“獄”字天地的強大生靈，也能看到它遼闊的規模。
它的沉落之勢依舊。
而它和巨刃發生碰觸，向外濺射的億萬光爍雨點，則是不斷地生出各類奇景異象。
日月星辰，江湖大澤，一尊尊消逝了千萬年的古老神靈，隕滅了的道源，也在那些奇景異象中有所體現。
更有很多歷史悠久的神朝國度，曾碎裂過的眾神殿，神魔創生院，死寂古堡，寒晶城池，同樣在那些光爍中浮露。
它們燦然耀目，各有各的輝煌過去，於天外星河中存世多年。
眾多被天外至高意志，精心構建出來的文明體系，伴隨着那些奇景異象，一一於光幕中呈現。
存在於這片星空中的，那些凝望它的每一尊神靈，都被它展現的奇觀深深震撼。
望着它，如看到了天外文明的誕生過程，似能直觀地瞻仰道源，感悟烙印在道源中的至深道規。
“變厚實了。”
龐琳輕聲一嘆。
她注意到隨着這片銀耀天幕的下沉，有來自外部星空的浩瀚力量，正源源不竭的注入進去，讓天幕攜帶的能量達到驚世的地步。
她暗感不妥。
“喀！喀喀！”
天幕下方的那片巨型冰棱風暴中，被無窮異力撕扯着的眾神殿，也被天外的意志持續施加壓力。
眾神殿向外綻放的層層波光，迅速地消融湮滅。
“這座殿堂，還有當中的蜂王，未必……”
龐琳愈發感到憂心。
如她這般貫穿天外歷史的存在，因人族之身未迎來巨大突變，也不能將視線透過此刻的銀耀天幕，看不到熠灝和洛紅煙展開的神戰。
自然也看不到那隻銀耀眼眸。
她不清楚那兩尊神王，究竟誰處在優勢，害怕熠灝被那位的意志降臨后，會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洛紅煙。
洛紅煙一旦敗北了，不管下面的戰局如何，熠灝都無人可制。
“哥，望你……”
她將視線收回，注意着龐堅附近的磁波，看着一幕幕光影滋生。
此刻。
“嘩！嘩嘩！”
存在於龐堅周遭的奇觀異象，也在不斷地幻生幻滅着。
還有更為清晰的光影畫面，於龐堅胸腔的灰霧天地中浮露，似乎想要在龐堅體內建立起全新的文明世界。
龐堅胸腔鼓鼓脹脹的，胸口如要爆裂開來。
“哥。”
“龐堅。”
“龐堅！”
她和四大妖神的沉喝聲，幾乎同時在龐堅心田炸開。
那柄綻放着金耀光輝的暗金巨刃，陡然一變后，化為一件同色的甲胄。
似覺察到了龐堅的狀況不妙，以界神牌化作的暗金甲胄，披掛在龐堅的軀體，將他這具元神牢牢裹住。
“嘭！蓬蓬！”
於龐堅神軀周圍浮現的諸多奇觀異象，裏頭足以讓龐堅重創的恐怖威能，被這件暗金甲胄給擋了下來。
甲胄表面，飛濺着異芒光影，抵禦着一波波的攻勢。
站在他元神肩頭，形若米粒般的龐琳，眸中憂色更濃，輕喝道：“哥，它在以新的方式侵染你。”
四大妖神聞言而動。
祂們在虛空中飛逝，齊聚在龐堅附近，去撕裂那些幻生幻滅的奇觀異境，抹掉當中蘊藏的可怖力量。
可祂們畢竟只是高位妖神。
每一幕生出的奇觀異境，內部都暗存着天外意志的智慧結晶，有着堪稱天威般的無上偉力。
老玄龜以粗闊蹄足拍打一方，有一棟棟古堡坐落的城池時，城池突然爆裂開來。
城堡的碎塊，猶如實質地射向祂，竟令祂巨大妖軀血肉橫飛。
被厚厚冰岩覆蓋的袁歧，闖入一片深沉昏暗的神秘異地，感受到了強烈的腐蝕源。
袁歧頓時被侵染了，在那片腐蝕氣息密佈的異地中，祂捶胸頓足地哀嚎。
黑龍王更是凄慘，祂看到一座綻放着強光的神山，正想要以龍爪撕裂時，猛地覺察到了極致的光明神力。
祂想要撤退已來之不急，龍爪被強光硬生生割裂，當場就斷裂了。
冰甲鰻龍本欲進入一片黑水玄河，突然注意到了老玄龜、袁歧和黑龍王的慘狀，及時懸崖勒馬才躲過一截。
四大妖神駭然驚怖，頭皮發麻，各個陷入到了困境。
“這些天地奇景，並非虛幻之物！”
“它們是以道源的道痕，糅合對應的異能神力所造就，觸及它們就是觸及真實之物！”
雷之神庭上方的雷公，還有十三級的龐靈，在四大妖神動手時靠近。
然而，還在中途祂們就看到了四大妖神的險峻狀況，急忙遠遠提醒。
“呼！”
遠方的炎昊頭顱，如一顆熾烈燃燒的太陽，也滾滾而來。
這顆頭顱顯然是被龐堅的意志駕馭着，它隔着千萬里虛空距離，先一步釋放出光焰。
一道道焚滅萬物的光焰，射向了龐堅軀體周遭的奇景影像，將那些蘊藏恐怖天威的異象洞穿了不少。
四大妖神狂吼着，拖動着染血妖軀離開。
虛空中，都是妖神灑落的神血，寶石明鑽般熠熠生輝。
“我們幫不了他，至少以我們現有的境界，沒辦法給他任何幫助！”
老玄龜被迫離開后，以遍體鱗傷的妖軀朝向那座雷之神庭，嘶吼着提醒：“你們也不行，這不是你們能對抗的力量。”
“進墟域！”
“你們四個給我立即進入墟域，別在這片虛空繼續逗留。”
“還有你們！”
龐琳神色嚴峻，她以小手指向四大妖神，還有雷之神庭上方的雷公龐靈。
“在墟域沒破裂前，你們就有保護屏障，不至於被那位的力量隨意抹殺。你們給我記住了，從伱們在界神牌誕生起，你們就和他存在着連接紐帶。”
“只要你們活着，只要你們能變得更強大，他就能有額外的力量加持。”
“都給我進去！”
龐琳在這一刻發號施令。
她是古妖族的黑鳳凰，曾經是煉獄最大的奇迹，也是煉獄大部分蒼生的締造者。
對四大妖神來說，她就是造物主，是古妖族的至高領袖。
沒有過多的猶豫，四大妖神率先選擇聽命於她，一個接着一個飛向炎昊的頭顱，且毫無阻礙地進入墟域。
雷公稍作猶豫后，衝著“世界之樹”搖了搖頭，也駕馭着雷之神庭開赴墟域。
“父親。”
將本體真身和“神魔創生院”都拉出來的龐靈，凄然叫喚了兩聲，顯得有些不情不願。
“那片冰棱風暴還在肆虐虛空，因它而凝結的天幕也在持續下沉，這座雷之神庭護不住你的。別給他添亂了，躲在墟域裏等候我的指示！”
龐琳冷聲喝道。
“唔，好吧。”
十三級的“世界之樹”即便百般不願，一想到她的身份，還有她給出的“生命道源”碎塊，還是選擇聽命於她。
“世界之樹”和那座雷之神庭一起，就此重返炎昊的神王頭顱，縮回到了墟域。
如此一來，在這片名為“渾沌星河”的枯寂虛空，便只剩下炎昊的神王頭顱，身披暗金甲胄的龐堅，還有巨型的冰棱風暴，加那片幽藍色的魂海。
魂海波濤浩淼，數不盡的幽電魂絲交織，還在提升龐堅的靈智。
它不曾退避。
它通過龐堅的元神，於那片灰霧中感悟眾多隕落道源的道痕，它還在掌控着眾神殿和造就的主宰之身，力抗那片可怕的冰棱風暴。
“起初，世界不是你所見的那樣。”
它的意志在龐堅的體內飄蕩。
它在從灰霧湧現的天外文明中，為龐堅梳理歷史，讓龐堅能深層理解天外奇觀的來歷。
灰霧中，雜亂無序的一幕幕異景奇觀，被它的力量排布着調整着。
“呼！呼呼！”
灰霧也在暗暗發力。
慢慢地，龐堅體內的諸多異景，產生了新奇的變化。
通過那些奇景異地，他似乎看到了空寂虛無的外部虛空，從無到有的衍變過程。
起初，在虛無靜謐的外部星河，並沒有生靈的痕迹，只有寥寥道源極其分散地，於某些神秘之地孕育壯大着。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那位的意志在眾多道源的滋養之下，開始漸漸成形。
從一開始，它就是通過道源所散逸的光澤異能，不住地強化着自己的靈智，從繁複雜亂的法則秩序中尋到規律。
不知過了多久，漸有星辰通過億萬年光陰的積累，通過斂取精鍊力量而締結。
再然後，另有從星辰衍生出來的明月，烈日，也以類似的方式成形。
日月，也是由特殊星辰造就。
待到散佈着諸多異力的星空，有了日月星辰雛形，簡陋的星辰錶面才又出現山川湖澤，草木和荒野。
期間依然沒有生靈誕生。
它的意志覆蓋了所有因它而形成的星辰，它注視着這個因它而逐步完善的天地，某天突然感覺到了孤寂荒涼。
它萌生中締造生命物種的念頭。
此念形成不久，它便得到了“生命道源”和“魂之道源”的協助，以它為主導開始創作生靈物種。
生命，靈魂，加上它的引導鋪設，便有眾多光爍因子落向了群星。
一些天生軀身龐大的物種，在能量充盈的星辰大量地生出，那些物種彼此殺戮競奪，以相互廝殺吞食的方式強健自己。
物種的強大極限不斷突破着，終於有生靈能沖離自己所在的星辰，能翱翔在浩淼星空。
那些物種具有超強的破壞力，但靈智並不出眾，它們活動在茫茫虛空中，搏殺到令星辰逐個碎裂。
這批兇悍卻靈智不高的生命物種，極難被它掌控，破壞力卻堪稱恐怖。
它們最終消隕在了天地間，被天外的至高意志絕滅。
天外至高意志開始反思自己，它從第一批物種的慘痛教訓中汲取經驗，它開始重新編織生靈的肉身形態，構築出嶄新的生命形態。
一批又一批的生命物種，被它揣摩着實驗着，於天外星空締造。
後續湧現的那些生命物種，一部分智慧不足，一部分體魄孱弱，雖容易被它掌控駕馭，可成長空間有限。
這讓它感到失望。
它反覆地鑽研嘗試，滅絕着一批批的生命物種，不斷地吸收着經驗。
經過無數時光的堆積，它和眾多道源達成了契約，最終構築出它覺得較為理想的物種。
——蘊含著特殊血脈，如天族、靈族、古妖族、魔族這般的生靈。
天生擁有特殊血脈的族群，體內的血脈真諦，和起始的神通秘術，都是它通過和道源們傾力合作，而慢慢揣摩出來的。
那是各大道源們，開放了部分自己掌握的天道法則，給予蒼生的恩賜。
被締造出來的蒼生，以原始且粗淺的血脈法則，通過殺戮和進化一步步地強大自己，能從較為簡單的法則悟出更深的精奧。
它任由那些生靈彼此殺戮，看着他們發生蛻變，通過體內的基礎法則悟透高等法則。
最強大的生靈，若是遇到散落於神秘異地的道源，還能通過感悟道源的氣息，醒悟出更高層次的法則真諦。
它身為生靈的締造者，有天突然發現它能通過那些生靈，去感悟眾多道源掌控的領域。
這個發現令它喜不自禁。
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積累感悟，它打造出了成熟的成神體系，讓那些被它締造出的生靈，以它所制定的完善成神路線強大自己。
一條條新穎的神路，被那些生靈自己給開闢了出來，於是有了所謂的神靈誕生。
神靈存在天地間，想要獲取更高的境界造詣，就要去醒悟更深的大道法則，或是苦心揣摩感悟，或是尋覓道源來獲得契機。
不論以何種方式成長，只要神靈悟透更深的大道玄機，抵達更高的神靈等階，它都能將那些神靈醒悟的奧秘融為自身。
它通過神靈的成就，來不斷地完善自己，不斷地進化蛻變着。
在這個期間，它和散落於神秘異地的各方道源，還保持着較好的關係。
擁有靈智但智慧不及它高的道源，也樂於見到那些神靈的誕生，覺得那些神靈影響不到它們，不會給它們帶來什麼威脅。
直到，有主宰開始在神靈之中誕生，竟摸索出了煉化道源的方式。
於是，便有了道源的隕落。
一個道源消隕了，那位吞沒煉化道源的第一位主宰，則是突然躋身到了極其可怕高深的境界，並妄圖挑戰它。
那位，最終被它的意志侵染而亡。
被煉化吞沒的道源，在第一位主宰隕滅之後，神奇地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它欣喜，又感到恐懼。
它琢磨了很久很久，開始調整它締造的成神體系，在其中加入了神格。
它讓後續的那些神靈們，必須通過一枚枚神格，才能鑄造出神靈之境。
神格，就是它用來約束眾神的殺手鐧。
它能隨意碎裂主宰以下的神格，能挪移降臨主宰級別的神格，後面還摸索出降臨神王神格的方式。
它還通過一塊塊神格，抹掉了神靈複雜的情感，讓神靈趨於冰冷無情，無限接近於它。
越是至強神靈，越是人性淡漠，越容易被它奪舍降臨。
它不斷強大着自己，完善着它的神靈體系。
它以眾神駕馭天地蒼生，再以眾神間的殺戮爭鬥，讓神靈強大到足以煉化道源的地步。
隨着神靈們的崛起，各大神秘異地的道源逐個被煉化消失，它卻變得越來越強。
直至，那些散落天外各方神秘異地的道源，終於覺察到了不妥，或是隱匿起來，或是主動尋找避開主宰級別神靈的方法。
龐堅形神一震。
如從漫長夢境中陡然醒來，他體內的灰濛煙霧依舊在，可那些奇觀異景已悉數消失。
被天外文明幾欲撐裂的軀體，而今沒有絲毫的不適感，剛剛揮動巨刃一擊遭受的反噬，竟然在他觀望過去時被消泯掉。
通過神格碎片拓印的邪詭道源，也無具象化之物在霧海呈現，沒有相應的道痕。
他愣了一下，不由看向了那片依舊涌動着的幽藍色深海，覺得是“魂之道源”令他窺探到了過往的真相。
“魂之道源”因蜂王成為主宰，因那座眾神殿的加持，獲得了重大突破。
它幫助自己抵禦住了天外意志的反噬，將它的意志逸入自己體內，將那些自己通過神格碎片拓印的道源具象化之物，給一一參悟煉化了？
道源的道痕，眾多具象化之物的消失，是被它給斂取了？
龐堅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在明智而靈感如潮時，覺得是霧海中的意志和妹妹龐琳，悉心籌劃了一切，為的就是捕獲隕落在天外星河的道源。
那些道源的道痕，被他拓印在元神體內，是要成就他的。
或是，用來幫助霧海意志發生蛻變。
“魂之道源”讓他了解到了真相，將他體內零碎的畫面排列有序，令他知曉天外意志和眾多道源的糾葛。
他暢遊其中，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具象化的道源卻一個不見了。
“蓬！”
巨型的冰棱風暴中央，一片片銀耀的冰棱猛地炸滅開來，那片吞沒了群星和明月的恐怖風暴，竟突然承受不住眾神殿的撞擊。
眾神殿變強了，蜂王也變強了，說明作為核心根本的“魂之道源”變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