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張卡片
【當我看見你時，猶如看見白晝墜入黑夜。】
第二天一大早，趙嶺就將餐廳的預訂信息發給了簡少鈞，是一家高檔的西餐廳。
盯着地址看了好幾遍，簡少鈞愈發地懷疑這一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直到他的助理收到一束火紅的玫瑰。
頂着老闆探究的目光，助理小姑娘欲哭無淚，顫巍巍道：“老闆，我跟他說了不要往辦公室送花的，我保證沒有下次。”鬼都知道生人勿近的簡大律師是與羅曼蒂克扯不上半毛錢關係的，與他無緣也決計不被他欣賞。
簡少鈞沒說什麼，只是進進出出好幾次，路過助理的面前都欲言又止。助理小姑娘哭喪着臉：“簡律，您看我把花藏在桌子底下行不行？”天知道為什麼自家男朋友要在中午剛過就讓人把花送來了？這距離下班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她還得頂着老闆的殺人目光頂一個下午。
想一想都很令人窒息。
簡少鈞沉吟了半晌，開口問道：“今天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嗎？”
助理小姑娘有點懵，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什麼憲法紀念日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回道：“聖誕節？”
“聖誕節不是25日？明天。”簡少鈞看了一眼手錶，雖然他不過，但日期他還是知道的。
助理小姑娘見簡少鈞的反應，終於知道自家老闆是在認真詢問，陡然鬆了一口氣：“今天是平安夜。”
想起了手機里躺着那條邀請，簡少鈞猜測到了趙嶺的反常：“那聖誕節晚餐是哪天吃？”
“一般是今晚吃。”
簡少鈞挑了挑眉梢，微微頷首，轉身回辦公室時不知又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
助理小姑娘剛平穩的心臟瞬間又提了起來，只見簡少鈞轉頭問道：“你男朋友的花是在哪裏買的？”
“網上。”剛說完，小姑娘靈感一現，莫非是老闆自己想送花？飛快地又加了一句，“不過網上買的品質不好說，樓下的花店品質比較好，應該都有配送服務。”當然，也是她逛不起的花店。
“多謝。”簡少鈞腳步一轉，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徑直往律所門口走去。
助理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家簡少鈞的背影，心裏是抓耳撓腮，莫非老闆有情況了？可惜她不敢問也不敢說。
樓下的花店人不少，即便價格高一些，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總是不缺客人的。尤其是這棟樓本就是高端寫字樓，金融行業佔據了一半以上，不缺消費群體。
而此刻的簡少鈞正略顯局促地站在瀰漫著花香的店裏，身邊人來人往，都在拉着店員問品種問價格，說著自己想要的款式。店主剛收完款一抬頭就看見了和店裏格格不入的簡少鈞，頓時有了興趣。
她最喜歡接待這樣的客人，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樣的客人往往比那些張口就是99朵玫瑰的來得更真心。
“這位先生，想買花嗎？想買什麼品種什麼顏色的？”
簡少鈞有些遲疑。
店主想了想，換了個問法：“是送什麼人呢？對方喜歡什麼樣子的你知道嗎？”
簡少鈞斟酌半晌，生生憋出了“綠植”兩個字。
店主頓時就樂了：“平時喜歡綠植，這個時候也不一定喜歡的。那不如您說說她是怎麼樣的人？我幫您配一束？”
什麼樣的人嗎？
簡少鈞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趙嶺，店主決定啟發啟發他：“比如說她是淡雅呢？還是活潑呢？是明艷呢？還是端莊呢？”
“都不是。”
店主也無奈了：“那如果讓您用一種動物形容她呢？比如貓？狗？”
簡少鈞抿了抿唇：“刺蝟。”
店主眨巴眨巴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試探性地問道：“您說她性格比較張揚剛烈？”
簡少鈞還是搖頭：“他很敬業工作能力也強，平常很冷靜也很穩重，只是偶爾逗一逗就會炸，但其實也很好說話。”
店主恍然大悟，原來這位是來秀恩愛的：“她只對您這樣吧？”那不叫好說話，那叫好哄！
好像是，簡少鈞微微頷首。
“您女朋友一定很愛您。”店主挑了一句永不出錯的恭維。
沒想到這句恭維在今天慘遭滑鐵盧，簡少鈞卻搖搖頭：“不是。”
不是什麼？
店主已經無力了，她現在已經沒有了聊下去的熱情，開始介紹她覺得合適的花：“您看看主花要不要用亞伯拉罕？花型是奧斯汀，花瓣很多重，低飽和度的粉色混着杏黃色，穩重但是不失可愛，花香比較濃烈，比較適合您描述的……”
“不要粉色，他是男性。”簡少鈞打斷了店主的介紹。
店主差點嗆住了，忍不住仰頭看了一眼簡少鈞，可惜簡少鈞的臉色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所以，簡少鈞的“不是”指的是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愣了半晌，店主迅速重拾職業素養：“男性的話我推薦您用卡布奇諾作為主花。”
看着咖啡色的玫瑰，簡少鈞歪着頭琢磨半晌還是不滿意，雙眸微闔想了一會兒，簡少鈞有了想法：“你幫我配一套聖誕配色的花，他喜歡聖誕。如果可以插入別的顏色，就用杏色或者橙色的花，看上去很暖和。”
就像是趙嶺本人一樣。
店主見這位難搞的客人終於有了想法，有種感謝上蒼的衝動，迅速按照簡少鈞的想法選好了花材，暗紅的絲絨玫瑰配上尤加利葉，松葉松果再配上紅豆，又插入了一朵向日葵給這束花點綴上了亮色，最後用墨綠和暗紅色的花紙將花束包好。見簡少鈞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店主也鬆了一口氣。
“需要寫一張卡片嗎？”店主從柜子裏拿出一個盒子，裏面有各色的卡片，方便客人挑選。
“寫什麼？”簡少鈞表情有些疑惑。
“祝福卡片。”店主腹誹這人不會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吧？“比如說聖誕快樂，或者是其他的話，表達您對您男朋友的愛。”
簡少鈞明白了，他挑了一張黑色灑金的卡片，隨手拿起一旁的銀色的中性筆，略一沉吟后在卡片上寫下——“wheniseeyou，iseethebravedaysunkinhideousnight”
店主把黑色的卡片插進了花中，笑着詢問道：“這是我今天包過的最好看的花束以及我見到的最漂亮的英文字，能不能讓我拍一張照片？”其實還有一句話她不敢說，簡少鈞也是她今天接待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客人。
簡少鈞微微頷首。
拍好照后，店主把花束交給簡少鈞：“祝您和您男朋友愛情甜蜜，地久天長。”
“不是男朋友。”簡少鈞猶豫了一下還是糾正了店主了說法，“我們是合作夥伴的關係。”
店主：？？？
這年頭合作夥伴都這麼基了嗎？
基且甜。
店主有些愣神，她一是怔愣簡少鈞的話，二是不明白為什麼看上去不屑於解釋任何事情的簡少鈞為什麼突然跟她解釋，然後她就聽簡少鈞再次強調了一遍：“我們是沒有也不會有感情糾葛的合作夥伴。”
店主看着那雙深灰色的眸子，裏面只有克制與冷靜，但偏偏愈是這樣，店主愈能感受到那片名為理智的堅冰下幾乎要化作實質的難過。
直到簡少鈞離開，店主還在出神，良久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語道：“這種話你說給自己聽讓自己難過就算了，為什麼不能放過無辜的磕糖群眾呢？”
趙嶺沒想到簡少鈞會來接自己，更沒想到他會給自己帶了一束花。趙嶺眼中的驚喜幾乎化作實質，顧不上銀萃門口還有不少好奇的人群，笑眯眯地明知故問：“送我的嗎？”
“這不是巧了嗎？我們律所前台今天也發花。”簡少鈞唇角噙笑，笑着接下了趙嶺的一記拳頭，“上車，在你還沒有變成你公司頭條之前。”
坐在車上，趙嶺滿心的歡喜都要咕嚕咕嚕冒了出來：“這可是我一次收花。”
“巧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送花。”
“你不是說是你們前台發的？”趙嶺笑睨了他一眼，想看看邏輯無懈可擊的簡大律師打算怎麼圓。
“轉贈也是送。”
這人真是，趙嶺無奈搖頭，不過左看右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你怎麼不給我寫張卡片？”
“當面說不行？”
“你這人一點都不浪漫，話又存不下來。再說你的字好看，回頭我收藏起來，等哪天簡大律師成為全國十佳律師了，我還能拿去賣錢。”
“行，明年我記着。”
趙嶺所有吸引力都放在花上，沒有注意到此刻簡少鈞的右胸口袋中露出一張黑色卡片的一角。
不過趙嶺也不會再注意到的，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簡少鈞用左手食指將卡片不着痕迹地向下壓了壓，讓卡片徹底滑入他的口袋之中，不留一絲痕迹。
唯有心跳時，簡少鈞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