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弗雷一大清早就被古連給叫醒了,他一邊埋怨古連不體諒傷患,一邊跟着古連前往餐廳吃早飯。
可到了才發現,古連根本沒把他帶去餐廳,而是將他帶到了待客室,他的父母以及未婚妻,還有校長古爾薇格都在。
他先是感到奇怪,后又發現伊露麗的表情不太對,像是遭遇了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困惑和迷茫中,見到他后臉上的迷茫又加重了幾層,眼底浮現出水氣,還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像是在拒絕接受什麼一樣。
“怎麼了?”弗雷一臉擔心地走到伊露麗身邊,想要牽住伊露麗的手,卻被伊露麗躲開。
古連把弗雷帶到就退了出去,房門關上后,古爾薇格給這個房間施放了好幾個禁制與隔音咒,確保他們待會說的內容不會讓任何人知曉,才開口對聚集於此的弗雷等人說道:“我們在花園的泥土裏找到了林灼的血。”
古爾薇格的表情很嚴肅,看向在場四人的眼神很複雜:“為了確保無誤,我和恩布拉提前用一部分沾血的泥土確認了林灼父母的身份。”
“身份?不是名字嗎?”克洛里斯問。
古爾薇格因為這個問題閉上了嘴。
克洛里斯明白了:“我們認識她的父母,所以看到名字,就能確認身份。”
古爾薇格點頭:“對。”
“那就讓我們看看那兩個名字。”克洛里斯說:“我很好奇他們到底是誰,會讓你們都表現得這麼奇怪。”
這個你們,指突然開始打啞謎的阿斯莫德,也指古爾薇格和伊露麗。
古爾薇格沒再說什麼,她拿出瓶子裏剩下的帶血的泥土,用紙包好後點燃。
綠色的焰火飛速將紙張吞噬,沾染上血泥的同時升起裊裊白煙。
伊露麗緊緊盯着那縷煙,雖然早在花園裏她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可她絲毫沒有因此表現地比其他人更輕鬆,反而比之前更加緊張,不由得祈禱這次出來的結果和之前不一樣,好證明一切都只是誤會。
然而白煙在升到一定高度后就開始彎曲遊走,慢慢組成兩行文字,顯示出的內容和伊露麗在花園看到的一模一樣——
弗雷·布萊特。
伊露麗·布萊特。
偌大的待客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伊露麗死死盯着自己的名,直到白煙緩緩消散,她才無法忍受地閉上了眼睛,用兩隻手捂着,不讓混亂的情緒化作淚水湧出。
這世上還有一對夫妻、或者還有一對愛侶名叫弗雷和伊露麗的可能性有多高?
或許有,那麼姓氏布萊特,且其中一個還是精靈的呢?
此前沒見過這兩行文字的弗雷以及他的父母則感受到了無比的詫異與震驚。
弗雷回過神,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他驚惶地看向他的父母和古爾薇格,把自己覺得不可能的理由一一說明:“林灼和我差不多大,她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女兒,而且她還是半精靈半血族,我和伊露麗明明是精靈和人族。最重要的是,我怎麼可能給我的孩子取名、取名叫……”
原本可以輕易出口,甚至肆意羞辱的那個名字變得難以啟齒,最後幾乎是咬着牙擠出來的:“——貝利爾。”
“夠了!不要提這個名字!”伊露麗終於承受不住,捂着臉痛哭出聲。
弗雷問的問題,伊露麗早在看到那兩個名字后就向古爾薇格問過,古爾薇格回答了伊露麗,此刻又回答了弗雷:“它顯示的名字是‘伊露麗·布萊特’而不是‘伊露麗·恩布拉’。這說明林灼的母親已經嫁給弗雷·布萊特並且改換了姓氏。”
“這應該是發生在未來的事情。”
“林灼她,很可能來自未來。”
……
與陽光明媚的德菲克特不同,毒瘴森林一大早就被陰雲籠罩。
好不容易從林灼和雷龍的記憶里緩過來的阿斯莫德來到阿比斯和林灼所在的房間門口,踹了兩下房門以示禮貌,然後才推門而入。
房間裏,阿比斯坐在床邊,林灼則睡在床上,絲毫沒有因為不速之客的到來而蘇醒,睡得格外安詳。
昨天上午剛到這,阿比斯就確認了林灼的情況,發現林灼並不是被混淆認知,而是失去了記憶,別說自己的名字,就連常識都不懂。
為此阿比斯打消了馬上離開的念頭,因為他不知道林灼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也沒辦法保證在離開這后可以一直和林灼在一起。
他無法想像什麼都不懂的林灼一個人在外會遭遇什麼,所以他決定暫時留下,把能教的都先教給林灼,還掏光巴德爾的家底,把十幾瓶用於治療的光明教藥劑都用在林灼身上,治癒了林灼身上所有的傷。
幸好林灼只是失憶而不是變傻,發現藥水能讓自己身上不痛,就乖乖配合阿比斯,找出了自己身上的傷口,而且無論阿比斯教什麼她都能很快理解,光是昨天一天,阿比斯就教會了她許多,並試着把目前的情況告訴她,讓她明白兩人現在的處境。
這期間阿比斯還因為時限被迫切換成了巴德爾。
失憶的林灼對阿比斯能變來變去這件事接受良好,還對着巴德爾叫了阿比斯的名字。
巴德爾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或許他該像阿比斯擔心的那樣,趁林灼失憶,用自己最拿手也是最虛偽的一面騙取林灼的信任和真心,可面對失憶的林灼,巴德爾總覺得提不上勁,甚至有些希望林灼能快點恢復記憶。
——眼前的林灼,讓他感覺並不完整。
巴德爾下意識忽略了一個問題:林灼完整不完整,和他有什麼關係?
興緻缺缺的巴德爾糾正了林灼,告訴她:“我不叫阿比斯,我叫巴德爾。”
林灼:“哦,巴德爾。”
巴德爾:“幹嘛?”
林灼:“阿比斯呢?”
巴德爾:“……”
林灼明確地表達了對阿比斯的依賴和對巴德爾的不喜,因為巴德爾身上的光明元素太重了,刺得她眼睛疼。
巴德爾拿起林灼掛在胸前的眼鏡,指腹撫過鏡片上的裂痕,將裂痕抹去,然後把眼鏡放到林灼的鼻樑上,說:“他沒教你戴眼鏡,我來教。”
這就是巴德爾和阿比斯的區別。阿比斯過分遷就林灼,林灼覺得窗外陽光刺眼,阿比斯會選擇拉上窗帘,懶得偽裝的巴德爾則會直接讓林灼把眼鏡戴上。
中午和傍晚都有人送來餐點,吃晚餐的巴德爾也不會像中午的阿比斯那樣,一邊教林灼怎麼用餐具,一邊替嫌麻煩的林灼把肉排切成塊,他自己吃自己的,完全無視林灼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替她切一下又費不了你多少事。”阿比斯忍不住抱怨,雖然之前擔心巴德爾會騙林灼感情的也是他。
巴德爾:“我又不是你。”
而且誰也不知道林灼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萬一在他獻殷勤的時候林灼恢復了記憶,刻薄的半精靈肯定又會嫌他那副虛偽的嘴臉噁心。
房間連接浴室,睡前巴德爾切換回阿比斯,阿比斯不忍心讓林灼髒兮兮地休息,忍着難為情教林灼換衣服洗澡,還替已經能熟練從手鏈里拿東西的林灼疊了一下她那些隨便堆放的衣服。
因為不放心,阿比斯讓林灼睡覺,自己在床邊守了一夜,聽到踹門聲時,他還給林灼扔了個隔音咒,同時悄悄把衣服下的皮肉換作死氣,潛藏在房間各個角落,以備不時之需。
大步流星走進房間的阿斯莫德從桌邊拖了張椅子,放到阿比斯對面,然後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我叫阿斯莫德。”他開門見山道:“我的能力是奪取別人的記憶,林灼的記憶現在就在我這。”
阿比斯沉下臉:“把記憶還給她!”
“不着急。”阿斯莫德確實不擅長繞繞彎彎,有什麼目的也不會小心翼翼再三試探,而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擺在明面上。
他告訴阿比斯:“我的能力有一點不太好,就是奪取記憶時會被迫看到那些記憶,所以我知道你和巴德爾是一體,也知道你們是神裔,更知道荒蕪之地第五層下面關了什麼——”
阿比斯選擇留下時就已經做好了秘密被發現的準備,可他沒想到,阿斯莫德居然直接看了林灼的記憶,還知道了這麼多。
他的臉色越來越冷,直到阿斯莫德提及被關押的神族,話鋒猛地一轉:“可我對那些不感興趣,你的秘密在林灼的記憶里根本不值一提。”
阿比斯蹙眉:“……什麼意思?”
阿斯莫德:“林灼是弗雷·布萊特和伊露麗·恩布拉的女兒,她來自一百二十年後。”
阿比斯徹底愣住,就連巴德爾也對阿斯莫德所說的話感到震驚。
阿斯莫德沒有給阿比斯慢慢消化的時間,這有什麼好慢慢消化的,他一口氣全部接受這些記憶的時候,不也沒人來阻止那些記憶,讓他好受些。
他繼續道:“那才是我真正感興趣的地方,神歷6604年,聖子巴德爾宣稱這片大陸之上再無神明,並且在此後一百年締造了領土幾乎佔據整個西沃大陸的帝國尤加特希拉,同時打壓議院與光明教,宣揚種族平等,讓黑暗生物也能自由自在生活在陽光底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人喊打……”
“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未來,不是嗎。”
阿斯莫德話落,本就陰雲密佈的窗外響起了一陣劇烈的雷鳴,大雨傾盆而下,砸向這片被瘴氣籠罩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