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接下來的幾日,陸熠向朝廷告了假,一直呆在私宅中陪伴顧霖。

為免小姑娘尷尬,他總是等她午睡醒后才入室看望,藉著想抱小滿的名義與母子倆一呆就是一下午。

等到晚膳上桌,他陪着顧霖用完便離開,並無任何刻意親密的舉動。

顧霖這幾日明顯對他的態度不再那麼排斥,她大概也希望小滿能夠擁有盡量多的父愛,是以並不排斥父子二人多接觸。

一日,陸熠照例陪着顧霖用完晚膳,又逗了小滿一會兒,就打算起身離開。

顧霖忽然開口:“陸熠,你……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她揚起頭看向男人,一雙水意盈盈的杏眼清澈認真,帶着關切。

陸熠頓住腳步,沉默片刻,道:“還好,傷口還未完全結痂,一會兒還需換藥。”

“那……你身上的毒呢?”顧霖話一出口,沒等男人回應,怕得到的答案應證心中猜想,自欺欺人的又立刻轉移開話題,“那……那今晚我幫你換藥吧!”

察覺到男人陡然深邃的眸光,她錯開視線,小聲解釋:“你的傷畢竟因我而起,這麼久都未好,我也應當……出一份力的。”

這幾日她內心也備受煎熬,一方面從前的誤會層層解開,又因為陸熠為顧氏為她作出的種種而糾結着,另一方面,日日與這個男人相見接觸,她的心裏竟然開始依賴他,夜晚雨大風驟時,甚至會冒出想要他陪伴的念頭。

她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碰情愛,卻在見到男人的身影時,沉寂許久的心又開始“砰砰”地跳動起來!

……

陸熠已經重新坐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的玄色衣衫退至半腰,露出胸前觸目驚心的傷痕。

那道箭傷非常深,幾乎貫穿了他的左胸,她不敢想像,如果再偏左一些,怕是神仙再世都沒法救回男人的性命了。

顧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觸摸那道已經結痂的傷痕,輕輕一碰又立刻收回手,嗓音帶顫:“陸熠,這麼重的傷,一定很疼吧?”

更何況,那箭上還帶着至今難以解開的毒藥!

她忽然就很慌,拿起藥瓶和紗布的手都是顫抖的。

如果陸熠身上的毒真的無葯可解,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帶着小滿,顧霖心中覺得空落落的,就像無根的浮萍,在這人世孤單漂泊。

她的緊緊攥住膝蓋上的裙擺,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

不得不承認,她很害怕,害怕這個曾經自己一度想要離開的男人突然消失。

一隻大掌覆蓋在了小姑娘的手背上,將她小小的手整個裹在掌心,陸熠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輕聲寬慰:“我從小在軍營中歷練,什麼兇險的傷勢挨過,這點小傷小疼無礙。”

他引着顧霖的手去拿藥膏和紗布,教她給自己胸前的傷口包紮。

顧霖很聰明,即使是第一次上手也很快學會,手腳麻利地將傷口包好,又替男人穿上了衣衫。

一切都處理完,藍溪進來將換下的紗布端走,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

屋門正在此時再次叩響。

徐答恭恭敬敬的聲音在屋門外響起:“世子爺,林太醫來請脈。”

陸熠望了眼窗外掛在半空的圓月,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去林太醫處。”

見到小姑娘垂着臉點頭,他唇角微勾,不再停留,大步離開了屋子。

……

陸熠離開后,屋子裏更加靜謐。

顧霖並未叫藍溪入內陪伴,而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出神。

她剛才其實很想問一聲陸熠的毒有無希望,可又自欺欺人般又不想知道答案。

因為她怕聽到的回答,真的會像孫洛說的那樣無解。

就這麼坐立不安了良久,小姑娘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

屋門“吱呀”一聲悄悄地打開,又很快地關上,一道窈窕的身影一閃,隱入了前方的拐角。

顧霖走得很快,她知道陸熠慣常讓林太醫號脈的地方,有月光的映照,她找得很順利。

與其惴惴不安地猜測答案,倒不如一次問個明白。

如果……如果陸熠真的時日無多,那她便一直陪伴着他直到最後一刻,然後再好好帶着小滿長大。

雖然艱難了些,可經歷了這麼多事,她也早已不是那個在父母手心任性無知的小女孩了。

她可以獨自撫養小滿,將他培養成像陸熠一樣有勇有謀的男子漢。

這樣想着,顧霖已經快步來到了林太醫診脈的屋門外,正想敲門而入,屋內的對話清晰入耳。

林太醫的聲音帶着不可置信,一再確認道:“世子爺真打算如此決定?在下雖然已經解了您體內大部分的毒,可這毒來回洶洶,即使一點餘毒也極為傷身,要再上戰場恐怕不可能,就連平日裏的輔政也不可再如此強度。世子爺可千萬要想清楚,三日後,便是這解藥在手,也無法徹底根除。”

靜了一息,茶盞觸到桌案的清脆聲響傳來,陸熠的聲音依舊低啞沉穩,一絲慌亂與猶豫也無:“林太醫莫要再勸,我心意已決,這餘毒不用再去。從孫洛處得來的解藥我已不需要,太醫您若需要帶回去研究,那便帶走吧。”

“世子爺,這……這……”林太醫不敢置信,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他從未見過有人會如此不要命地把已得到的解藥推開不要,反而任由自己體內的劇毒發作,每日遭受病痛之苦。

這是何必啊!

“砰!”的一聲,屋門硬生生被撞開,一陣涼風吹入,一名身材纖瘦的女子撞了進來,面容憤怒,望着一旁坐着的陸熠。

林太醫腦門“叮”地一下,認出了來人正是世子爺護在心尖上的世子夫人。

他看看門口明顯處於惱怒中的世子夫人,又看看坐在座上略有詫異的世子爺,識趣地悄悄退出了屋子。

臨走時,還不忘貼心地關上了屋門。

身後的涼風隨着林太醫的離去被隔絕在門外,屋子內熏着葯香,本可以聞之凝神靜氣的氣味,此刻卻絲毫平復不了顧霖憤怒的心情。

他……他的毒其實早就可以解了?!

為何藍溪還要告訴她,陸熠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救了?

想到藍溪那天反常的舉動,明顯是心虛不敢面對自己,這才回答完自己的問題后飛速地跑了。

好啊,陸熠竟然還能“收買”藍溪騙她!

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回,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字的音,小姑娘再次憤怒地瞪了依舊面容無波瀾的男人一眼,飛速轉身就要打開門。

可顧霖用力開了幾次門都沒能打開,再一抬頭,才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他有力的手掌撐在屋門上方,摁住了門。

怪不得她用力打開了幾次,屋門都紋絲不動。

顧霖憤怒出聲:“放手!”

陸熠置若罔聞,反而用力地用另一隻手將她帶入懷中,松木的冷香氣息環繞在鼻尖:“霖霖,我真的中毒了,這毒被林太醫解開大半,體內還有小部分毒未能解除。”

顧霖根本不想聽,用力想要掰開男人禁錮住自己的大掌:“你放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這個騙子,林太醫剛才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身上的毒有解藥可以解開,你卻買通藍溪騙我,你……你滾開!你這個騙子!”

她又急又憤,甚至還因為自己心中冒出的想要陪伴他走完最後一程的念頭而雙頰緋紅,她!她怎麼可以如此蠢地去相信他真的走投無路。

陸熠是什麼人,那是運籌帷幄,從未有過失手的朝堂政客,他能在整個京都翻雲覆雨、隻手遮天,又怎會被一個孫洛算計走入絕境!

男人任由她在自己懷中掙扎,手中收着力不讓她傷着自己,沉聲解釋道:“霖霖,我的確身上的毒未完全解除,林太醫也的確對餘毒束手無措,這毒雖然不足以讓我丟命,卻也會導致我再也沒有精力踏足朝堂,更別說是上邊陲帶兵殺敵。藍溪是受徐答勸說,也希望你我能夠重歸於好。她當時告訴你我中毒頗深,是有誇張的成分,可也真的是沒法將毒素除根。而且,當時離真正能解開毒的期限只剩下七日,若七日找不到解藥,即使最後得到解藥,也無濟於事了。”

顧霖稍稍冷靜下來,喘着氣反駁道:“現在你遲遲不肯吃這個解藥,又是為何?還要欺騙我幾天嗎?”

“不,我是真的不想再服用此葯。”男人護住小姑娘的身子,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肩膀,“我已經想好了,願意拋開現在擁有的一切權力地位,只為換回你的停留。”

“你!”顧霖語塞,他這十多年摸爬滾打,用了多少心血與籌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聲名,竟然要棄之不要?

他真是瘋了!

“霖霖,你不信嗎?”陸熠笑了笑,忽然從一側的檀木桌上拿起一個小瓶,舉到小姑娘面前,“這就是我在添香樓射殺孫洛時,從她身上搜出的解藥。剛才林太醫勸我服下,我拒絕了。”

“從前我做下的錯事太多,傷你太深,我明白即使盡全力彌補顧氏、彌補你,在你心中留下的傷痕卻永遠都存在。我承認我又用了手段,我……我真的沒辦法了霖霖,”陸熠整個人緊緊地抱住顧霖,語氣透出哽咽,“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多害怕你的離開,每天夜晚我都睡不着覺,生怕第二天醒來,你會悄無聲息地失去蹤影。直到我發現,受傷后你對我的態度開始有所緩和,就像剛才,你會關心我的傷勢,會替我上藥。”

“霖霖,這是不是說明,你也會關心我,心裏也是在乎我的,對不對?哪怕你是出於同情也好,還是因為尚且對我還有些感情,只要能夠得到你的一絲關心,一輩子無法解毒又如何?想我在朝堂沉浮十多年,到頭來卻因為權勢爭鬥失去自己嘴重要的你,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會幹涉你任何,只要讓我能靜靜地護着你、陪着你就行,成嗎?”

顧霖一直安靜地聽他的訴說,垂着頭沒有應聲。

陸熠握住藥瓶,揚手就要砸到地面:“不管如何,我不會再騙你,我立刻就毀了這解藥已證明我的決心!”

“等等!”小姑娘在此時抬頭,迅速拉住男人握住藥瓶的手,將他手中的藥瓶搶到了手心。

她撇開臉,有些不自在:“誰……誰不讓你服用解藥了。”

“霖霖,你的意思是願意給我一次機會?”陸熠瞬間明白過來,心裏一陣狂喜,他一雙鳳眸深深凝視着她。

顧霖被這灼熱的目光看得更加不自在。

其實在她的心裏,是希望陸熠足夠強大地站在自己身後,護着她,護着小滿,甚至能護住整個顧氏。

這樣她會有莫大的安全感,也能夠帶着小滿在這詭譎的京都安心生活下去。

她支支吾吾道:“其實……其實你位高權重也並沒有什麼不好……你是……你是小滿的父親,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夠在京都護他安全,畢竟這兒能人太多,關係錯綜複雜,我應付不來。”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腰間一陣大力,她被男人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陸熠的嗓音這回帶上了莫大的歡喜,整個身軀近乎是顫抖着的:“霖霖,你原諒我了么?太好了,太好了,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三口……”

話說到一半,男人早已哽咽得說不出聲。

顧霖被抱在男人寬闊溫暖的懷裏,也是一陣安心。

彷彿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有了安放之處。

驀地,她覺得頸側一暖,像是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了肌膚上,她一怔,而後明白了什麼,將腦袋放到了男人寬闊的肩膀。

夜色沉沉,另有圓月高掛。

今夜靜謐,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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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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