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車內很寬敞,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可顧霖卻覺得空間狹小、逼仄得很。

她儘可能坐得離陸熠遠一些,將手從男人的掌心中抽離,靠在車壁上假裝睡着。

陸熠沒有打擾她,兩人便陷入了一陣沉默。

車內燃着清甜的凝神香,一柱又一柱的煙裊裊升起,縈繞在二人的周身,顧霖閉着眼睛竟然真的陷入了夢中。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間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腦袋枕着的堅硬觸感也消失不見,她舒服地歪歪腦袋,將臉轉了個方向,立刻就觸到到了原本枕在後腦處的錦緞衣料,似有若無夾雜着松木的香氣。

顧霖睜開雙眸,適應了會兒馬車內昏暗的光線,她見到入目的玄色衣衫。男人此刻正單手環抱着她的身子,將人整個抱在了懷中,另一手則將不遠處的絲綢薄被扯過來,蓋在了她的身上。

因為這個動作,陸熠的身子微微前傾,胸膛更緊地靠近顧霖的身子,利落分明的下巴亦隨之落在她的發頂,說不出的親密曖昧。

顧霖下意識的閉緊雙眸,心中很是不適,腦袋暈乎乎的,不知道該醒來解開這“不合規矩”的場面,還是繼續裝作沒睡醒免得尷尬。

她糾結了一路,最終沒用勇氣再次睜開眼,只得緊緊閉着眼睛,渾身也因為緊張微微繃緊。

陸熠似乎並無察覺她的焦灼,見小姑娘溫軟的身子安安靜靜地靠在自己懷中,竟一下一下地開始拍撫她的肩側,像哄一個不肯睡覺的孩子。

此行去得早,街道兩旁並無多少百姓,只有沿街賣早點的店家支起攤子,忙碌地準備着開張,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響時不時傳進來,增添了許多煙火氣息。

顧霖醒着忍了一路,終於等到外頭驅趕馬車的徐答“吁——”地一聲扯緊韁繩,拉停了馬車。

她正猶豫着該如何“正常地醒來”,再“驚訝惱怒地推開”抱着自己的男人,卻突然察覺到男人將她整個人都抱離了他的懷抱,而後將她輕輕放到了原來剛睡着時的位置上。

這是怕她醒來發現他的“不軌行為”,所以心虛地趁她還沒醒,提前瞞天過海,將一切歸回原位?

既如此,她也當作一切都不曾發生好了……免得醒來相對尷尬……

思及此,顧霖等到自己的腦袋再次觸碰到窗側的橫木,男人的手也恰到好處地收回,她悠悠轉醒,睜開了雙眸。

她扭頭,想要問一問男人是否現在下馬車,那雙帶着“初醒”時朦朧水色的杏眸,正撞入了男人似笑非笑的漆黑鳳眸。

顧霖整個人像被攝了心神一般,一時間難以挪開視線。她的心“噗通噗通”劇烈地跳動起來,與當初一見鍾情的小鹿亂撞不同,這是一種被人全部看穿的尷尬和不安。

她怎麼覺得,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這回將她放回原處,是為了不讓自己尷尬呢?

“陸……陸熠。”顧霖張了張唇,心中揣摩了無數遍的話此刻陷在嗓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微啞,“睡了一路,可有頭疼?”

小姑娘初醒時的模樣懵懂中帶着茫然,杏眸水盈盈的,流瀉出無限的光華,男人放在膝上的手掌倏然握緊,忍住了那種想要再次攬她入懷的衝動。

不急,不能急,若像從前那樣強迫行事,只會嚇到她,將人越推越遠。

“不疼……”顧霖躲避着男人的目光搖頭,為了避免尷尬,她伸手撩開身側的車簾,假裝去查看外頭的情況。

他們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大理寺門口,寬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門口兩隻威武的石獅子一左一右立在兩側,讓人無端覺得發怵。

她卻如蒙大赦般迅速起身,邊推開車門,邊背對着男人道:“大理寺到了,我……我先下車去看看母親。”

陸熠並未回應,眸光深深地鎖着那道淺緋色的纖弱身影,直到那身影扶着顧夫人下了馬車。

他起身撩袍也出了馬車,一陣涼風襲來,吹散了幾分男人身上的躁鬱。

徐答見狀忙跟上前,低聲道:“世子爺,顧大人已經在刑訊室等着了。”

陸熠皺眉:“將人帶到我在大理寺歇息的卧房。”

刑訊室刑具過多,上回霖霖躲在室內角落,一進入他便察覺到了她的懼怕。

這一回,他不想再讓他的小姑娘再遭受驚嚇。

……

顧霖攙扶着母親,跟着陸熠一同進入了大理寺。

大理寺內的官員見到前頭的陸熠,紛紛上前畢恭畢敬地行禮,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牢獄旁的僻靜處。

陸熠轉身向顧夫人行禮:“岳母大人,岳父就在房內。”

“誰是你岳父岳母……”顧霖不滿地嘀咕一聲,只覺得對方簡直臉皮厚如城牆。他們明明說好的,等解決好父親的事,再憑自己心意去留的。

二人的和離書至今還在別院箱籠中妥善放着,昨晚糾結了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最後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一旦顧氏的困境得以解決,她就打算將和離書重新拿出,與陸熠恩怨兩清,帶着小滿遠遠離開京都。

陸熠今日如此殷勤,倒又讓她那顆堅定下來的心,又有了些許的裂痕。

顧夫人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向陸熠點頭:“霖霖此時不宜入內,你幫我照顧好她。”

“母親,我想陪您一起。”顧霖不太放心讓母親一個人入內,猶豫道,“萬一爹爹不聽勸,傷到了您該如何?”

母親這次死裏逃生已經足夠幸運,她不敢再讓母親再入險境,哪怕對方是自己從前一直敬重信任着的父親。

“他不會的。”顧夫人溫和一笑,將女兒的手從自己小臂上拉下,往陸熠的方向一送,“我與你爹爹相處幾十年,他的脾氣秉性再也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不會傷到我,甚至,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我再次受到傷害。”

說罷,顧夫人整理了下髮髻衣衫,緩步進入了屋內。

顧霖還想阻止,被陸熠捉住了小臂,往回輕輕一拉,就帶入了懷中。

他反手將懷中的人的腰肢攬住,聞着顧霖身上清甜的淡香,男人的聲音帶着輕哄:“別擔心,你爹爹至今不知道髮妻還在人世的消息,他們夫妻幾十載,經歷這場生離死別,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你進去,豈不是打擾?”

顧霖一時語塞,用力掙脫了幾次,可男人的力氣極大,銅牆鐵壁一般令她的掙扎都顯得太過微弱。她狠狠瞪了一眼眉宇中似有笑意的男人:“放手。”

陸熠沒為難她,依言鬆了手。

“世子爺,夫人,屬下在堂內設了桌椅可供歇息。”徐答見二人分開,趕緊見縫插針地上前稟報。

聞言,顧霖趕緊應聲,徑直便往徐答指引的方向而去。

徐答見夫人頗需要歇息的樣子,心中鬆了口氣,思忖着自己這回體貼到了主子的心坎里,和藍溪的事兒,少不得兩位主子會盡心助力一番。

哪知他心裏頭的竊喜還沒泛到臉上,就見他家的世子爺臉色黑得跟塊碳似的,那雙平日裏瞧着就讓人渾身發怵的雙眸,此刻更是帶着明晃晃的寒意。

他心裏頭莫名“咯噔”一下,不好,自己這回要糟。

……

顧博背對屋門而坐,身上並未同其他人一樣穿着囚服,而是穿着平素慣常穿的藏青色常服,衣衫乾淨,一看就沒有受到苛待。

聽到身後屋門輕啟的聲音,他沒有睜開眼睛,亦沒有任何動作。

沉默了片刻,顧博蒼老的聲音響起,帶着固執的抗拒:“你們還要問些什麼,我說過了,不管問多少遍,我拒不退步,哪怕顧氏全族全部因此赴死,我也絕無商量的可能。”

話畢,他依舊緊閉雙眼,將背脊挺得更挺。

事到如今,他已經犧牲得太多,手裏沾滿血腥的人,不配再苟且偷生活在這世上。

他向來行事極端,既然到了如此境地,那就捨棄所有回頭之路,帶着全族赴死吧。

當初他處於高位,族裏的每一個人都得到了恩惠,他們死得不冤。

等到了陰曹地府,他唯一愧對的,便是自己的髮妻,這是唯一一個不求利益,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甘願捨棄一切也要助自己成就抱負的人。

他知道聖上即使威懾全朝,即使陸熠權勢滔天從旁周旋,也快要壓不住滿朝上下朝臣們的悠悠眾口。

快了,滿門抄斬顧氏全族的旨意就快要下了,他也終於可以褪下這滿身的罪惡,去陰曹地府給髮妻賠罪了。

顧夫人望着丈夫依舊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濕了眼眶,她亦站在原地沒動,輕輕喚了一聲:“顧郎。”

她看到顧博明顯瞬間僵硬的身子,滄桑的聲音劇烈地顫抖,他問:“你……你叫我什麼?”

“顧郎,”顧夫人又輕柔地喚了一聲,嗓音微顫,“才幾個月不見,你就忘了我的聲音了嗎?”

顧博睜開雙眸,渾濁的眼裏滿是血絲,這聲音在自己耳邊回蕩了幾十年,從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少年開始,就一直縈繞在自己身邊,而後一步步陪伴着他摸爬滾打、問鼎朝堂,他怎麼可能會忘?

可是,她不是已經……還是自己親手下的毒藥……

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轉身,在見到門口微紅着眼眶望着自己的清雅婦人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洶湧自嚴重落下:“夫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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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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