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土匪家屬
田坎邊的母女發現了這邊的狀況,迷惑地盯着他倆。
為了不使她們擔心,馮老六抹掉眼淚,兩人又動了起來。
"先生,我們打得過楊大爺嗎?"
夏平沒有直接回答:"六哥,你說這天下是窮人多還是富人多。"
"當然我們窮人多。"
"對啊,我們窮人比他多,只要團結一心會打不過他們嗎?"
馮老六沒開腔,夏平知道他思想還沒通,長期以來對楊義安鄧守祿的懼怕不是幾天就能消除的。
"六哥,接下來我們仁義社要打垮楊義安,打垮楊義安后我們就要分他們的田地和財產,這一天不會太遠,到那時你的好日子就到來了,
"我還想我們十來戶人家成立個互助組,仁義社免費提供一條牛,到那時農忙時用牛來犁田,農閑時拉點東西,總之仁義社只會對大家好,賣兒賣女的事仁義社決不允許出現。"
牛的事把馮老六震撼到了,真有牛他做夢都要笑醒。
我們還要辦學校,你家姑娘要送去讀書,只有讀了書才能更好為大家做事。"
"姑娘還要讀書?"馮老六驚詫地問。牛的事還沒震驚過來,讀書的事又來了。
夏平笑道:"必須讀書,不然怎麼為大夥做事?而且讀書由仁義社出錢,不需要你們負擔。"
"還有這種好事?"馮老六怎麼可能相信,但夏先生口碑一直很好,不是隨口說大話的人。
"仁義社說的'為人民服務`不是句空話,我們每做一件事,你會看得到,大家需要的,就是仁義社要做的。"
地本來就不大,他們又做了幾天,到下午把剩餘的地犁完,夏平累得夠嗆,到溝里洗去污泥,穿着濕褲和大家打過招呼就準備離開。
馮老六很感動,送夏平時主動談起入盟的事:"我不入盟是怕你們打不過楊大爺,一旦打不過我怕他們來把我女兒搶走了。柳中良的女兒不是就被搶走糟踏后賣到窯子頭去了,我怕。"
"六哥,你的擔心很正常,我是你一樣也擔心。但柳中良那麼好的一個老實人,招哪個惹哪個了,一家人一樣被弄得家破人亡。像你女兒模樣還乖,哪天被那些人看上了,你咋辦?一個不把田租給你你就無路可走。有的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過的,不打倒他們,我們就過不了安生的日子。"
"至於打得過楊義安不?你放心,只要大家一條心,肯定打得過。你看我們現在有二百多戶一千多號人結盟,能打的就有好幾百。
"楊義安人是比我們人多,但他分佈的也廣啊,他哪個地方不需要人守,能打我們的能有多少?
"再說,跟他死心踏地有多少人,撐死只有百把人吧,其它都是在他手下討口飯吃,再其餘的就是被挾裹來的普通農戶,他們會為楊義安拚命?
"我們就不一樣,我們為了保衛我們的田地,保護我們的妻兒老小,哪個又不拚命呢?
"古諺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我們退無可退,都是不要命的那種人。
"再說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不是人多就能打贏,曹操八十萬大軍,還不是被諸葛亮幾萬人燒得個精光……"
話才說到這,前方山坡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呼,一個女子顯然受了驚嚇,從很高的高坎上一躍而下。
一定出事了,夏平趕緊向那女子奔去,馮老六緊跟而上。
奔到近前,女子臉色卡白,指着坎上,不利索地含着眼淚說道:"蛇…蛇。"
夏平也怕蛇,馮老六卻透着興奮:“在哪裏?在哪裏?”一面說一面爬上高坎。
女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衣服補疤又補疤,她癟着嘴想哭。
不一會就聽見馮老六興奮地大叫:"逮到了,夏先生,你真是我的貴人,終於今天有肉吃了。"
馮老六從側面路上下來,一手抓着蛇尾,一手捏住蛇的七寸,好大一條蛇,足有好幾斤
女人大叫一聲,緊緊抓住夏平的胳膊躲在夏平身後,身子瑟瑟發抖。
馮老六趕緊走向遠處。姑娘抓住夏平的胳膊仍不鬆手,顯然嚇狠了。
看來暫時又走不掉了,夏平吩咐馮老六趕緊把蛇拿回去,姑娘見不得蛇。現在渾身都在哆嗦。
馮老六抓着蛇夏平扛着犁先走,馮嫂和大妹扶着姑娘慢慢回家。
從馮嫂和大妹的表情里,彷彿有些不願意,但因為是夏平安排的,她倆還是去扶了姑娘走在後面。
"六哥,你們兩家是不是有啥仇,剛才我看嫂子不願扶那姑娘。"
馮老六嘆口氣:"我們兩家哪來的仇哦,瓦窯溝就五戶人家,原來大家處得都不錯,只是去年他家男人當了土匪,官差來村裡找了好幾次,每家每戶都去搜了一遍,我家還好,糧食都換成了紅薯和土豆他們瞧不上,其它家見啥拿啥,大家怕了,不敢和他家走得近。"
夏平不知還有這種事,忙問其詳。
"他家也姓馮,和我家還沾點親,男人叫馮大牛,人勤快,村裡大事小事最肯幫忙,大家都喜歡他。
他氣力好,要背十七八包茶包子,家頭生活還是可以,前年娶了上道堰曾家的女子,就是今天遇到蛇的那個,名叫曾秀蓮。她嫁給馮大牛,大家都叫她秀蓮。
去年,行首叫大牛背桐油去峨眉,到了山上遇到滾岩子,為逃命只好把桐油扔了。命保住了,但失了貨要賠一大筆錢,行首說帶大家吃一筆撈錢就回去把錢賠了,可運氣不好,吃撈錢時有人被認了出來,官差就來拿人,他們只好入了張麻子的伙,再也回不來了。
我們不是不想幫他家,是不敢啊,生怕官差找麻煩。"
說著就進了村,馮老六指着一戶破敗的屋子道:″那就是她家,家裏還有公公婆婆,兩人都身體不好。"
馮老六忙着去剮蛇去了,夏平放好犁頭往馮大牛家走去。
家裏倒是收拾得整齊乾淨,只是一貧如洗,一個女老人躺在床上,一個男老人坐在床前,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油燈早己乾涸,估計多久沒用了。
說是老人,實際也只有四五十歲,歲月的滄桑早己刻滿額頭。
他們不認識夏平,但生人進他家,眼神居然沒有一絲變化,份佛夏平不存在似的。
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