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二更)
第三十七章
她何止是喜歡他的手。
他長得那樣好看,一襲白衣之下,藏着的身軀也很美給他胳膊上藥時,她便淺淺窺見一角。
他的一切,全都合她的心意。
她全都喜歡。
喜歡歸喜歡。
被人瞧出覬覦心思來,虞冷月多少還是有些羞,她任由周臨淵握着手,大大方方說“是,我心悅郎君,這手長在郎君身上,我自然也是喜歡的。”
燈下雙頰淺淺紅,又是一笑,沒由來的嬌俏“不成么”
周臨淵勾着唇角笑,那笑意不深,含着複雜意味。
他低聲半斥道“不知羞。成天就把這些掛嘴邊。”
卻沒有真切的惱意。
掌上又不松分毫。
他拿捏人時,霸道,有狠勁兒。
不容人反抗。
虞冷月手骨疼,反被激起了好勝心,芙蓉面上柳眉輕攏“秦淮河邊的女子,就是這樣的你若不喜,只管找別地兒的。”
周臨淵這才凝視着她,笑出聲。
輕輕的一聲,不明朗,帶着鼻息里哼出來的淺淺氣息。
低醇,曖昧。
虞冷月硬頂着他的眼神問“你到底喜不喜歡”
周臨淵乾咽了咽,喉結滾動着,深深地看着她,沒說話。
等到她等的入神了,抬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再訓道“往後學端莊些。”
沒否認
“那就是喜歡了。”
虞冷月自顧補了答案。
周臨淵依舊沒否認。
虞冷月越發蹬鼻子上臉,重提毛筆的事,抱怨道“那毛筆好歹也是我用幾斤茶葉同他換來的,說燒就燒了,多浪費。再說了,小譚先生好歹也是我鋪子的房主,過不了二十來天,我又要去交租子,同人禮尚往來,不正應該的么”
周臨淵沒搭理她。
手上卻鬆了一兩分。
是在憐她居京生存不易。
虞冷月頓時有些小小的竊喜“你說你怎麼就生氣了”
話音未落,聲音已轉為叫“啊”
指骨痛得厲害,她眉頭深皺,喊了一聲“痛。我再不提了,成么。”
聲音已經變了調,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女人在男人面前求饒。
周臨淵這才放開她的手。
眸色又深暗了幾分,喉中還有乾澀感。
虞冷月氣鼓鼓地站直了身體,原地揉手腕。
老是這樣
明明想聽他說老陳醋真酸吶,最後都變成她自討苦吃。
周臨淵重新撿起書卷,緩聲道“還練不練字”
“練,當然練啊。”
“近些日,我沒太多空閑過來。你若真要學,日後給你另請先生。”
“我才不要。”
擺明了只是為了同他多些相處的機會。
周臨淵沒戳穿。
虞冷月走到周臨淵身邊坐下,老老實實的,再不掀起風浪。
等到手腕酸痛感消失了,開始提筆寫字。
墨跡落在輕薄的宣紙上,連呼吸都靜了。
這夜色,越發的寧靜。
虞冷月寫完擱筆,說“老師,學生寫好了。”
周臨淵拿過紙細看,也用筆給她點出寫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
虞冷月一看紙上才幾個圈圈,便喜道“就這幾處寫的不好”
圈圈也不太多麼,說明在他眼裏,她寫的還不錯
周臨淵睨她一眼,說“畫圈的是寫得尚可的筆畫,其餘的都有問題。”
虞冷月“”
周臨淵反問道“沒見過你父親批改學生的文章嗎作得好的都是划圈。”
包括科舉中,取中的文章考官才畫圈,第一輪就落選的不留痕迹。
虞冷月靜下心,誠懇地說“請先生指點,學生洗耳恭聽。”
周臨淵一處處地講解,又提了筆,在另一張紙上寫出來做參考。
虞冷月雙臂疊着放在桌面上,時不時就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周臨淵講完一處,就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落在紙面上,垂着眼睫,認真起來,乖巧又堅韌。
好像不學好不罷休。
他不由得靜默了一瞬。
有時她似乎是為了接近他而用了些小手段,可她做起事來絕不含糊。
像是不全為了他,彷彿一切只是為了成全她自己。
這種堅定有主見和自然隨性,實在難以描摹。
二者混在一處,讓她偶然一些輕浮的言語,和表現出來的對他的喜愛,不似煙花女子那般輕薄,也不似懵懂少女竭盡全力剖開一顆心遞到他面前那麼無知。
自有她的真誠可愛和慧黠。
讓人覺得真實又踏實,不是縹緲的一物,不會隨風而去。
虞冷月見周臨淵不說話,抬眸問道“方才你說的,我已經聽懂了。繼續呀。”
筆尖重新落在紙面上。
周臨淵正色教她寫字。
或許,有些人就是與旁人格外不同。
林中一縷風,溪間一條水絛,疊嶂里一絲霧,縱是貼着肌膚與人耳鬢廝磨,極盡紅塵風流之事,也並非俗物。
她就是這樣的人。
恰恰好,叫他以不那麼光明正大的方式遇見了而已。
練了兩個時辰,天都黑透了。
這樣的時辰,再上街,被撞見了是有可能要挨鞭子的。
周臨淵卻說他要走了。
他跟虞冷月道“太晚了,你就在這裏睡吧。”
虞冷月搖頭。
雪書一個人在鋪子,她不放心。
上次摔了臀那次,周臨淵走後,其實她也坐馬車走了。
但是她嘴上卻饒有深意嘆道“我才不睡這裏。”
周臨淵疑惑問道“為什麼”
虞冷月意味深長說“我是郎君什麼人呀怎好住您的宅子”
她抽出了懷間煙藍的帕子,輕撫着,隨手一甩,正好砸在周臨淵手背上。
周臨淵忽臉色肅容,直直地看着虞冷月,問道“伶娘,你想是我的什麼人”
他一臉正色,顯得過分嚴肅。
虞冷月一時間看怯了兩分。
眉開眼笑地含糊過去。
不說是他什麼人,也不說想成為他的什麼人。
周臨淵定定地看着虞冷月,半晌無語。
許久之後,才淡聲道“走吧,我送你。”
虞冷月跟着周臨淵離開閣樓,石子小路上,她邊走邊問“碰到查宵禁的怎麼辦”
上次運氣好,沒碰到巡街的兵士。
周臨淵氣定神閑道“放心,查了也沒事。”
虞冷月安心跟着去了。
兩人從後門上了馬車。
周臨淵讓車夫先送虞冷月回三必茶鋪,接近子時,他乘着月色融入了濃如墨的夜色里。
雪書已經睡了。
虞冷月洗漱了上閣樓,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着。
她是他的什麼人
連她自己也不能說得十分清楚。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是笑話。
她這一世,也從來都不想成為別人的奴隸。
所以他那樣正經的問她。
她真的答不出來。
周臨淵放了秦二。
當然不是白白放他自由。
而是讓秦二出面,由周臨先在背後坐鎮,與徐家談條件。
徐家自詡清流,私運的貨物,可絲毫不清流。
無數風月里的禁物,足夠下流,也足夠獵奇。
也足夠賺錢。
雖然朝廷明令禁止畫冊、床上用物等等在市面上流通,但這行列卻十分賺錢。
如今商業繁榮,能賺錢的行當,就不會缺紅了眼的人。
只是周臨淵沒想到,徐家也會鑽進這一行。
周臨淵甚至弄到了一批風月之物。
周臨先看了都咋舌“三哥,徐家人真會玩兒,你看看這些,京城裏都沒見過。這要傳出去,徐家豈止是犯禁那麼簡單”
徐家積累百年的清流聲譽,也要轟然倒塌。
徐家子弟,仕途也就斷絕了。
周臨淵臉色平淡。
周臨先搖着手裏的金鈴鐺,鈴鐺鈴鈴作響。
周臨淵擰眉道“放下。”
周臨先笑道“好,我不給你碰髒了,你拿回去。”
周臨淵臉一沉。
周臨先就不敢胡亂開玩笑了,他摸摸鼻子,看畫舫外的粼粼水波,說“秦二怎麼還不回來別是叫徐家一氣之下給弄死了。”
他臉上多了些期待。
徐家要是敢發瘋,那更好,說明他們狗急跳牆,他們可以敲得更多了。
周臨淵沉靜道“有顧豫在,不會有事的。”
二人等了兩個時辰左右,消息就來了。
自然是好消息,徐家肯花銀子了事。
周臨先早就通過京城商會,把徐家的產業摸了一遍,不說弄清楚十成十,七八成是有了。
他擺開好多張單子,搓搓手掌興奮地說“三哥,我就不客氣,先挑一些了。”
周臨淵忽道“在宣南坊,給我留一間茶鋪。”
周臨先好奇道“你要茶鋪做什麼”
茶葉這一行,周家很有涉獵,這上面的銀子,周家掙都掙不完,宣南坊的茶鋪能頂幾個錢比不上徐家在郊外的莊子、京城好地段的酒樓。
周臨淵淡聲說“不用你管。”
周臨先一雙桃花眼輪轉,隱隱約約想起些什麼。
卻一時記不起來,又顧着去挑中意的產業了。
周家。
周文懷也聽到了消息,這回不是聽徐氏說,而是他的大舅子親自來的。
他聽大舅子連諷帶罵半個時辰,唾沫星子啐了他一臉,一張苦臉把人送走,邊送邊說“小畜生實在不孝自己的舅舅、祖父也敢這樣戲弄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問問他,是不是有這回事,要真有,我一定訓他。”
晚上,徐氏又去周文懷面前哭。
周文懷哄了二三回,因嘴裏沒有實在的話,哄得不見效,便躲起來了。
徐氏明白過來,丈夫在躲她。
自然使了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周文懷趕去安慰“之前夫人不是說,只要三郎不鬧出事不就成了嗎他這不也沒鬧出事嗎找徐家要銀子的,不是秦二嗎和三郎未必有關係。”
徐氏冷臉道“秦二要那麼多的銀子,憑他,他敢嗎”
不是周臨淵是誰
周文懷不語。
兒子鬧事,他會管。
要銀子,他不管。
什麼都強行管,日後真是想管都管不了了。
周文懷反而安慰說“你放心吧,若真是三郎,他算有分寸的。這種事,他干一次也就罷了。日後徐家再無後顧之憂。”
徐氏臉色一變。
等周文懷走了,她問心腹媽媽“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三郎敲詐徐家,我們還得感謝他不成”
心腹媽媽沒說話,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可不就是這麼個意思。
周臨淵閑散了些,趕在虞冷月續租鋪子之前,約她出去遊玩。
說是會讓馬車從明苑去接她。
虞冷月精心描眉塗口脂,簪了他送的玉簪金釵。
先趕着去明苑見他。
好巧不巧,周臨淵才下衙門趕過來,一身六品的官服還沒換下來,胸前赫然一道鷺鷥的補子。
兩人在門口迎頭撞上。
虞冷月愣了半晌。
他年紀輕輕,居然是京官
還不是九品芝麻官。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補一個更。今天就先休息了,坐不得椅子,得去趴會兒了
嗯嗯啊啊的情節,不出意外應該在明天或者後天。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