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君子求歡坦蕩蕩
好久景北才緩緩向後轉身,長廊外的陽光突然刺到了她的眼。她閉目深深吸了口氣,當再睜開眼睛時,那人正從對面緩緩走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
全身的每一處細胞都在叫囂,終於,景北朝那個人奔去,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理性這種東西早跟着矜持私奔了,身體裏的血液在沸騰。
白色的襯衣,膚色蒼白到透明,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的臉上,形成流動的光影,忽明忽暗,景北伸手去觸摸,輕輕地,唯恐力氣大一些,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接觸到的肌膚,溫涼柔軟,呼吸是暖的,指尖緩緩下移,他的心跳是真實鮮活的。
淚水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滾落,她一邊捶打着他一邊哭,他抬手阻止,她便朝他的手腕咬去,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她哭得滿臉淚水,好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哪裏不對?他的眼神不對,他神色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聲音如風一般飄渺,“請問,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景北的心快跳了兩下,幾乎跳出嗓子,下一秒鐘,她眼前一黑,直直坐到了地上,按着突突狂跳的太陽穴,她幾乎沒有站起來的力氣,對面的人卻很紳士客氣地俯身幫她,“對不起,嚇到你了。”
他的聲音有一點啞,帶着特殊的磁性,景北狼狽地避開他伸來的手,自己爬起來,卻見他眸色淡淡地瞥向她身後,隨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唐心,以及神色複雜到難以描述的蘇秘書。
夕陽西下,暮色中湖水將天邊的晚霞與遠山全部倒轉,白天的熱氣也漸漸消散了。村名們穿梭在晚宴中,將這平民式的生日晚餐搞得十分隆重。
剛剛那人此刻正與唐心伴着當地人的獨特的音樂翩翩起舞,景北與他們隔着一叢篝火,偶爾對上他的視線,他也會朝她微微一笑,縱然距離很遠看不甚清,但也能感覺到那純屬是禮節性的笑,帶着陌生的客氣。
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神情都那樣像,景北現在竟然失了面對的勇氣。
“很像吧,我第一次見也嚇到了,要不是知道是獨子,還以為是他的孿生兄弟。”蘇秘書突然端着酒杯湊來。
“他……是誰?”景北搖晃着酒杯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蘇秘書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那人和唐心跳完了一輪,走來休息,場面越來越尷尬,唐心適時地做了介紹,“這是景北,景小姐,現在蕭氏集團的最大股東,景小姐,這是蘇先生,度假村的新合伙人。”
簡單的問好握手后就再也沒有話題了,蘇先生卻饒有興緻地問,“你也把我當做了他?你每次看我時,目光都是通過我,遊離在另一個空間。”
“抱歉,你們是有點像。”景北乾巴巴地說了一句,覺得臉部表情太僵,於是補了一個笑。
雖然是為她準備的生日晚宴,可景北吃得索然無味,直到夜深人靜,大家都散去了,她一個漫步在大理石鋪成的抽象圖案的石階上,天空像是綴滿璀璨珍珠的穹頂,近的觸手可及。
漢白玉的石柱上爬滿了藤蔓,溫泉的水漾出幽幽的水光,金色錦鯉游來游去,睡蓮合了花瓣,只有一輪月影沉入池中,有風吹過,微微蕩漾,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蘇先生就住在這個溫泉的木屋裏。
景北凝神看着水中月時,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她屏住呼吸,脫下高跟鞋,放輕腳步,幾乎化入風聲與蟲鳴聲之中,躡手躡腳地推開木屋的門。
藉著月光偷偷摸摸向卧室摸去,從第一眼見面,她心中已經認定他就蕭琛,所以她才會對他又哭又咬的。原來在內心深處,她是希望蕭琛還活着,但如果確定不是的話,那就彷彿蕭琛又死了回,想到這裏,她連心臟都糾結成一團了。
到了卧室,她先悄悄地將耳朵貼上,似乎沒有動靜,於是輕輕將門推開,床上也沒有人,景北突然有些焦急,最後決定翻一翻東西,然後跪下來,緊張到將床頭櫃的抽屜整個拉了出來,翻找一些能證明他身份的文件。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走近,景北慌亂中將抽屜推了回去,只有一個門,跳窗戶也來不及了,於是她當機立斷,一頭撲向了已經鋪好的床。
門吱呀一聲開了,景北的呼吸彷彿都停止了,但心跳聲大得嚇人,她努力平復,直覺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hello!醒一醒。”
停了好一會景北才硬着頭皮爬了起來,滿臉睡容,還故意抓了抓一堆亂草似的頭髮,“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裏?!”
他懶洋洋地輕笑,“景小姐請你看清楚,這是我的房間。”
景北佯裝着睡醒后迷迷糊糊的樣子四處瞅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那個我半夜醒來后……找廁所,我的房間在廁所的左邊,對,左邊……”
景北一邊前言不搭后語地解釋着,一邊向門口蹭去,試圖溜走。
他的眼神里滿是玩味,景北只好繼續,“左邊,右邊,抱歉我……”她後面的話,被他突然低頭覆過來的唇堵住,他的呼吸裏帶着淡淡的酒香,薄荷味和一點點草藥味。
景北不可置信地睜着眼睛看着西邊天空的那一輪圓月,原本皎潔的月色此時變得朦朦朧朧。它正籠着一層妖氣,而貼着她唇的這個人妖氣更重,他吻得彬彬有禮,像是一個玩笑,一陣眩暈,她想推他一把,驚覺自己手裏還拎着高跟鞋!
直到他鬆開后,景北喘息時眼睛還瞪得大大的,聲音卻很冷靜,“醫院裏的那具屍體是誰?”
對面的人眼神一暗,“周律師,那天凌晨他和我準備一起去找你,車子從橋上直接掉到了水庫,他當場死亡,我爬了出來。”
“是誰慫恿安大哥去找你的?”
“二叔和顧西英,不止這些,當年二叔聽說爺爺要將三分之一的股份留給你媽,他就讓人毀了你爸的手,而你媽探病那次雖然是由她將爺爺推出的病房,但有護士看到她最後將爺爺交到了二叔手裏才離開的,所以,是我誤會了。”
“那個辛欣呢?”
“二叔的人。”
“abby?”
“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爸的案子是他媽自己怨恨你爸,abby沒參與。”
“你們竟然合起伙來騙我!”景北帶着三分委屈,七分怒氣轉身離開,剛走一半,腳下一滑就掉到了溫泉湯里,無數的水鑽入耳鼻口中,她差點嗆得背過氣去,手忙腳亂地掙扎。
她還未換一口氣,突然被人封口,蕭琛抱着她的腰,讓她靠着他的胸,防止她再掉進水裏,等她緩過氣來,才發現後頸是似有似無的嚙痛,景北敏銳地感覺到危險,還沒來得及逃離,蕭琛忽地將她整個身子扭轉過來,她心裏突突直跳,面上逞強不露懼色,“你想幹嘛?”
他的眼睛中似乎燃燒着的一簇火焰,燒着了他,也燒着了她,他俯下身子,她急促地喘息,也向他靠近,明知道投身火焰是焚身之痛也顧不得了。
“恩……”她發出不耐的聲音,隱隱的羞恥感,很久沒被觸碰過的身子很敏感。
“為我生個孩子。”他的雙眸灼熱,緊緊地逼視她,景北別過頭去,蕭琛將她的臉扳過來對着自己。
“你的步驟不對。”景北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悶聲悶氣地說著。
“嫁給我。”蕭琛隨即改口。
景北皺眉,“我媽那裏……”
“我去求她原諒。”蕭琛補充。
沒人性的人永遠不要指望他有人性,干某些事的時候蕭琛卻是一個步驟都不缺,前戲做足,后戲不斷。她被抱回卧室,於是,那個啥,那啥,非禮勿視,反正景北是沒睡成。
這世界真是太不和諧了,瞧,月亮都羞紅了臉。
,正文全文完,
2014年3月3日
歌空於雲岡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