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切都好,盼你也好。】

林隨意盯着手機看,諮詢台的護士提醒他:“小哥哥,你朋友從診療室出來了。”

“嗯?哦好,謝謝您。”林隨意收起手機,他在等候區坐着等樓唳,跟前有根圓柱擋住了視線,他沒看見樓唳從診療室出來,樓唳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林隨意小跑到樓唳面前,先看過他的手確定都包紮好了,他才喚了聲‘樓先生’。

樓唳看林隨意臉上帶笑:“我受傷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林隨意冤枉啊,他要是真高興就不會耍賴讓樓唳去包紮傷口了。他急急解釋說:“等您的時候,我給叔叔發了一條短訊。”

樓唳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他向護士問了二號住院樓的位置后就朝着那個方向去。

林隨意也看出樓唳不想搭理自己,他應該老實跟着樓唳去找朱月的,可他身邊也沒別人,就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樓唳。

但林隨意心情很好,他太想分享自己的喜悅了。

“樓先生,叔叔回我了。”林隨意在樓唳身後說。

樓唳摁下電梯鍵,等電梯的空擋看他一眼:“他以前不回你?”

“也不是,很少回,尤其是我輟學后,他就不怎麼理我了。”林隨意猜測道:“應該是覺得我爛泥扶不上牆不想理我。”

“你開了店,當了老闆,算什麼爛泥。”樓唳語氣淡淡。

林隨意權當樓唳在安慰他,“但今天叔叔回我了。”

叮——

電梯到達一樓,這個時候還早,不是探病的高峰時間,電梯裏也沒有人。

樓唳率先進去,林隨意緊隨其後,他問:“樓先生,朱月在幾樓?”

“六樓。”等林隨意去摁下相應樓層,樓唳從身後把林隨意掃量過後才啟唇:“回了什麼這麼高興?”

“回什麼不重要。”林隨意扭頭過來,眼睛彎彎得都是笑意:“重要的是叔叔願意理我了。”

林隨意從樓唳的表情來看,樓唳顯然是不理解自己的高興,他開心地解釋道:“之前叔叔不理我,我很惶恐,總覺得我辜負了叔叔的栽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白眼狼,他現在願意理我,我就還有證明的機會。”

樓唳十分不理解:“證明什麼?”

林隨意說:“開餐館還是有前景的,我是可以掙錢報答他的。”

樓唳:“……嗯。”

看樓唳興緻缺缺的模樣,林隨意見好就收不再說話,但眉眼和唇角都是彎彎的。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二號住院樓六樓。

林隨意本想問樓唳知不知道朱月具體所在的病房,但見樓唳抬腿離開且有目的地往前去,他就趕緊跟上。

朱月已經從ICU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她很早就脫離的危險,只是一直昏迷着沒能醒來。

守着她的朱母按照醫生叮囑給朱月揉腿揉手,摁着摁着,朱母很明顯地感覺到手裏握着的女兒的胳膊動了下。

朱母渾身都僵硬了,她連忙將女兒的手握在手心:“月月?月月。”

連着呼喊幾聲,卻沒能把女兒喚醒,朱母忍不住流淚,把剛才的發現當做了自己的幻覺。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

朱母以為是醫生查房,走去開門的途中趕緊抹掉眼淚:“醫生,我女——”

“你是?”朱母收住話頭疑惑地看着門外。

門外是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朱母開門后,女人摘下墨鏡,拿出一張名片,名片下還疊放着一張卡片,一併交給了朱母。

“阿姨,我是小月的朋友。”女人朝病房裏面看了眼。

朱母警惕地擋住女人的視線

,朱月剛上大學,而門口的女人穿着成熟,儼然是社會人士。

女人也不介意:“卡里有二十萬,算是我做朋友的一點心意。”

朱母茫然地看她一眼,她這才低頭去搗鼓名片,隨後發現名片下是一張銀行卡。

“阿姨你別擔心,小月很快就會醒來。”女人說:“我能在病房裏等她醒嗎?”

朱母倒不是看中錢,是女人的那句‘小月很快就會醒來’說到了朱母的心坎,朱母想了想讓開了位置。

女人便走進病房。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病房,病房裏有三張病床,好在兩張病床暫時未有病人,她坐在靠近朱月的那張床,盯着朱月看。

朱母削了蘋果給女人,女人推拒了,朱母只好將蘋果放置一邊。手上沾到的果汁,她就再衣服上擦了擦,隨後把女人給她的名片和銀行卡都還了回去:“姑娘,這我不能要。”

女人也不接執意要給:“你收下吧,小月之後的治療都還需要錢。”

“不行不行。”朱母也執意要還:“我們哪能要你的錢。”

“小月傷了腿,之後康復會花不少錢,阿姨,你難道想要小月成為殘廢嗎?她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你讓她將來怎麼生活?”女人輕聲質問。

朱母一下就頓住了,她磕磕巴巴地說:“我和小月他爸準備把家裏的房子賣了。”

女人道:“賣了房子然後呢?小月醒來后你們住哪裏呢?阿姨,你收下吧。”

朱母終是猶豫起來,手裏的銀行卡變得沉重,沉重得拿不起,也就還不回去了。

“吃橘子嗎?”朱母問。

女人這才點頭:“麻煩了。”

朱母剝了橘子皮,正要交給女人,忽然一聲:“媽……”

很微弱,朱母如遭雷擊。

她猛地抬頭,看見女兒正看着自己,朱母忙撲上去,喜極而泣:“小月!小月!媽媽的小月喔,媽媽的小月終於醒了。”

“阿姨。”女人提醒道:“是不是得叫醫生來看看?”

朱母忙點頭:“對對對。”

她只好麻煩女人:“麻煩您幫我照看一下,我去叫醫生。”

女人看了眼床頭的呼叫鈴,也是朱母情緒太激動忘記忽略了這一點。女人站起身,擋住呼叫鈴,“好的,你去吧,我照顧小月,剛好我有話要對小月說呢。”

“麻煩了麻煩了。”朱母風一般衝出去找醫生。

朱母出去一會兒,朱月的意識才完全歸攏,她看見女人,驚了一下:“寧……寧寧姐?”

寧寧開門見山:“我給了你媽二十萬,你媽也收下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朱月瑟縮一下:“你想問什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的。”

寧寧根本不相信:“你媽都準備為了你賣房子了,你要是心疼他們,你只要張嘴說兩句話,這二十萬就是你們的了。”

不管朱月答應還是不答應,寧寧問:“你在山裏看見了什麼!”

朱月知道寧寧就是為這事來的,她低着頭:“山裡沒有什麼的……真的。”

“怎麼可能沒有?不然那無賴都怯的解夢師怎麼會用清醒約章交換讓你幫忙。你一定看見了什麼東西,只要你告訴我,這二十萬就是你的。”病房門沒關,有一陣腳步從門外而來,寧寧語速極快地說:“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為親人着想?賣了房子你們住哪裏?拖着你殘廢的腿跟你爸媽蹲大街睡天橋嗎?!朱月,你快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你不想說那你點頭就行,是不是應朝霞懷孕了?”

寧寧是娛樂記者,最近應朝霞推了不少通告和本子待在家裏不敢出來,做狗仔的鼻子都靈,猜得到這是一場大新聞。

只是

應朝霞居住的地方安保很好,他們這些人根本進不去,千方百計好不容易混進小區,應朝霞的家裏卻總是拉着厚重的窗帘,他們這些人蹲守好幾天都不見應朝霞拉開窗帘的。

久而久之,同行也都接連放棄,只有寧寧堅持下來了。

寧寧知道,應朝霞家裏肯定有料!這個料如果挖到手,就算是轉賣給應朝霞或者直接發佈都是穩賺不賠的,這個收益不可估量。哪怕她現在花出去二十萬,四十萬都不虧。

看朱月沒點頭也沒搖頭,寧寧急了:“不是懷孕嗎?圈裏人說她養小鬼,那她是不是養小鬼了?你在山裏看見的是不是小鬼,那位解夢師沒辦法解決,所以找你去幫忙!”

看着朱月油鹽不進的樣子,寧寧都想上手了,她憋着氣說:“你是嫌二十萬不夠?”

“四十萬。”寧寧說:“我給你四十萬,你只要點個頭就好。”

只要朱月點頭,這就說明圈內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她就有了繼續摸查的方向。

“別問了!”朱月受不了了:“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也不能告訴你。”

哪知寧寧卻笑起來:“果然是養小鬼了嗎?”

朱月愣住:“我沒這麼說。”

“那你說你在山裏看見了什麼。”朱月到底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寧寧有自信能夠拿下她:“如果你不說清楚,我就只能認為應朝霞是養小鬼了。”

見朱月不吭聲,寧寧說:“謝謝你告訴我。”

朱月看着她,哽着聲音:“我沒有……”

“你好好休息,我就往着應朝霞養小鬼做文章了,這二十萬你還是收着,畢竟是你向我透露消息。”

寧寧拿起包佯裝要走。

“我沒有!”朱月吼着,寧寧也停下腳步,轉頭過來對她說:“你不想我誣衊應朝霞的話,就把你在山裏看見的告訴我。你別覺得有負擔,身為公眾人物,本來就要承擔被大眾矚目的風險,又想賺錢又不想要風險,世界上哪裏有這種好事。有一句話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是大學生,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吧。”

寧寧朝外看了一眼,估摸着外面腳步即將抵達病房,她說:“我給你媽媽留了名片,你剛醒來,你先好好休息,之後再找時間聯繫我就成。不過嘛,得儘快,我沒有那麼多耐心。”

感覺自己是拿捏了朱月後,寧寧才是真的要離開。

她知道朱月為什麼不敢說,猜也猜得到是那位解夢師對朱月說了什麼。也無怪朱月會言聽計從,那是連那個無賴都拿捏得住的主兒。

寧寧這麼想着,哪知剛走出病房,迎面就撞上這位主兒。

寧寧:“……”

“要走……要走了嗎?”朱母帶着醫生也在同時刻到達,本來她是着急去看自己女兒的,但畢竟寧寧也自稱朱月好友,還要幫助他們,朱母只好停下腳步問了一嘴。

“嗯。”寧寧戴好墨鏡:“阿姨你們忙,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慢走啊。”

寧寧繞過樓唳和林隨意,走入醫院走廊往着電梯的位置走去。

朱母這下無暇在意又來了兩個陌生人,她忙着和醫生進入病房去給朱月做檢查。

林隨意朝着寧寧的背影看了眼,心裏有些焦急。

樓唳擔心的不錯,夢境裏的記者果然來找朱月了。

“抱歉。”林隨意有些慌張:“是我耽誤了時間。”

他和樓唳原本應該比寧寧先到,但是他拉着樓唳去處理傷口,這被寧寧捷足先登。

樓唳說:“早一步晚一步沒太所謂,她總會來這麼一趟。”

理是這個理,林隨意還不免擔心。

他不覺得朱月會透露在夢裏看見的應朝霞的秘密,只怕單純的朱月會

被套話。

“如果她有收穫,不會捨得離開。”

見醫生已經給朱月做完檢查,樓唳這才踏足走進病房,林隨意還在猶豫要不要敲門,他想了想還是敲了兩下門。

朱母的心思全在自己女兒身上,雖然林隨意的敲門製造出了一些響動,她也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就急急地向醫生詢問女兒的情況。

“沒什麼問題。”醫生把筆放入口袋裏:“待會兒再做一個全身檢查。”

朱母連忙點頭:“好的,謝謝醫生。”

“月月啊,感覺怎麼樣?”朱母抹去朱月臉上的眼淚花:“怎麼哭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朱月低低啜泣了一下,她抬頭正要對朱母說什麼,赫然看見不遠處的樓唳,想到在夢裏的經歷,她不由瑟縮了一下。

朱母見此這才朝着樓唳打望,樓唳的氣質絕非常人,讓人自然而然想要敬而遠之。可樓唳嚇到了女兒,朱母也不懼,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林隨意趕緊:“阿姨您好。”

“媽。”朱月見到林隨意才沒那麼害怕,她拉了拉朱母的袖子,解釋道:“他們是……好人。”

朱月這話就表明她與來人相識,朱母疑惑地看着朱月,不知道朱月是從哪裏認識的這樣的人。

朱月道:“如果不是他們,可能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你先出去吧,他們應該有事要對我說。”

朱母本有些猶豫,朱月催促:“你先出去嘛!”

“好好好。”朱母再不放心也只能暫時出去,她沒有把門關死,是想聽一聽病房裏的談話內容。

樓唳丟給林隨意一個眼神,林隨意去把門關上,關上之前他對朱母說:“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機密來着。”

朱母愣了愣:“哦好。”

林隨意這才把門關上。

朱月等林隨意關好了門,她才淚眼汪汪地看着林隨意:“隨意哥,剛剛寧寧姐來過。”

“遇上了。”林隨意趕緊問:“你沒透露吧?”

朱月哽咽着把方才所發生的告訴了他們:“她就是逼着我,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的,我沒有說應朝霞養小鬼。”

“沒事的,別怕。”林隨意鬆了口氣,安慰道:“她手裏沒有實料是不敢亂寫的,不然她早就發表了,也不會花錢讓人帶她入夢,她只是在嚇唬你。”

朱月微怔:“真的嗎?”

“嗯。”林隨意抽出兩張紙巾交給朱月,隨後扭頭看樓唳:“對吧,樓先生?”

朱月期冀地看向樓唳。

樓唳這才說了進來病房后的第一句話:“你後期的治療費用我會給你。”

朱月沒想到樓唳會說這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抿出味,臉色一白:“我知道做人的底線,我不會因為錢就亂說話的,您不用收買我。”

“清醒約章沒有奏效。”樓唳語氣淡淡:“所以治療費用是你願意進山的交換,我不欠人情。”

朱月愣住。

林隨意偷瞄樓唳一眼,越看樓唳越是好看。他越發肯定相由心生,樓唳果然是天下第一好來着,既幫應朝霞解決了秘密泄露的隱患,也幫了朱月。

雖然人冷,說出的話也冷。

樓唳道:“下次她再來,可以直接趕走。”

朱月看看林隨意,林隨意瘋狂點頭:“對,聽樓先生的准沒錯。”

說完林隨意給朱月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用客氣。”

……

今天的事就算辦成了,唯一意外就是樓唳受了傷,還有就是樓唳的車被撞了。也不知道車被撞得嚴不嚴重,林隨意正想去車尾看看情況,樓唳喚住他:“林隨意。”

“嗯?”林隨意站住腳。

“我的葯忘記拿了。”樓唳說。

林隨意主動請纓:“在哪裏,我去給樓先生拿。”

樓唳本想說‘還沒去藥房拿’,話到嘴邊又改成:“不記得了,你多找找。”

林隨意沒有絲毫怨言:“好。”

他轉身就去給樓唳找遺忘的葯,樓唳又喚住他:“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一定能找到的。”林隨意道:“又下雪了,樓先生您去車上等我吧,我很快就回來。”

樓唳不再說話,他並沒有去車裏,而是站在原地注視着林隨意的背影。看着林隨意飛快跑進醫院建築,他仍舊佇立着。

視野里,醫院飄着青色霧氣,那是陰氣的表現。

隨後,樓唳低頭撥弄手裏的和林隨意同款的符籙,驅邪符籙驅鬼邪哪有驅陰氣的說法,只是不讓邪祟靠近林隨意而已,林隨意該沾到多少陰氣一點兒也不會少。

林隨意在醫院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樓唳遺落的葯,沒辦法他只好去藥房重新取了一份。

氣喘吁吁地拉開車門,林隨意對樓唳晃了晃葯:“樓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我沒找到葯,只好重取了一份。”

隨後他才坐上副駕,低頭擺弄着葯。

樓唳看他一眼,看見林隨意小心地把內服和外敷的葯的服用使用說明放在最明顯的位置,隨後把塑料口袋的兩個耳朵系成一個節。

而這人身上也冒着泛着點點的幽綠,看來這一趟沾到不少醫院的陰氣。

發現樓唳在看自己,林隨意沒發覺他是在打量自己,反而擔憂地問:“樓先生,你手傷了還能開車嗎?”

傻子。

樓唳在心裏評價。

他開車,因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而來的路上汽車追尾讓林隨意受了驚嚇,回去的路途他將車開得很穩。

——至少林隨意沒有去拉車頂拉手了。

回到金花街,林隨意先把樓唳送回108號店鋪。好在隔壁老王昨晚沒睡好,伏在貨柜上打瞌睡,並沒有看見他,不然就得拉着他問東問西。

送回樓唳,林隨意才趕忙回去自己的隨意餐館開店。

他抓緊炒了兩道素菜,早上出了事故,樓唳還沒吃早飯呢。

炒好之後,林隨意就半拉捲簾門把飯菜送去108號店鋪了。

他送完了餐才回來繼續開店,今天的生意不錯,林隨意忙得團團轉轉。等他結束一天的辛苦勞作,再打掃了餐館,回去家裏快晚上十一點了。

他早上洗過澡,犯了懶只簡單洗漱后就躺到床上。

知道自己會做春夢,林隨意閉眼前喃喃一句:“不好意思了,樓先生。”

今晚又要在夢裏冒犯您嘞。

林隨意睡眠挺好的加之又忙碌一天,後腦勺沾着枕頭就呼呼睡去。

他也清醒自己在做夢,但是今天的夢好像有些不一樣。之前的夢裏直接就是一張大床,今天的夢不再是了,他看到了‘前戲’。

雪天,一個無人問津的路口。

襁褓里的嬰兒早已無力啼哭。

雖然林隨意清楚自己在做夢,可他還是急匆匆地上前。

天太冷了,成年人都凍得瑟瑟發抖更別提一個孩子。

等他奔跑着上前,忽然瞥到路口迎面來了個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比他先要抵達,蹲身抱起了遺落的孩子,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拂去孩子面上的白雪。

林隨意獃獃地望着這一幕,他的記憶里並沒有經歷過這一幕,可一種熟悉感衝上了他心頭,爾後林隨意驀地想起來,福利院的阿姨對他說,他是在雪天被撿到的。

“叔……叔叔?”

林隨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聯想到

了這裏,這個荒誕大膽的猜測一經問世馬上得到了他心中肯定。

愣了大概十幾秒,見男人抱着孩子要走,林隨意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請等等。”

情急之下,林隨意從身後一把拉住男人的手。

男人因此停住腳,慢慢地朝他轉身……

早上醒來,林隨意沒敢亂動,就怕打擾了自己回憶夢境的思路。可如何絞盡腦汁,林隨意就只記得抱起嬰兒的男人朝着他轉頭過來,不知是他逆着光還是風雪晃了眼,林隨意沒能看清他的面容。

再後面又和以前一樣,一張大床,一個不穿衣服的樓先生。

林隨意估摸着是昨天跟着樓唳去了醫院的緣故,他身上還是沾染到了陰氣,因此就多記下了夢裏的一些內容。

他肯定自己的夢也是龐大的,只可惜他只記得兩幀畫面,其他的一概不知。

確定自己是無法回憶完整夢境了,林隨意才起床。

拉開窗帘,玻璃窗上覆蓋一層白茫茫的霧氣,林隨意打開窗讓室內通風,也好讓冷風帶走昨晚春夢留下的旖旎。

今天得去農貿市場買食材,林隨意抓緊時間洗漱,抓緊時間給自己和樓唳做了早餐。

他邊走邊吃,走到108號店鋪把最後一口蒸餃也塞進嘴裏,然後去撩108號店鋪的門帘。樓黎在門口等着他,林隨意把早餐交給樓黎,想了想問:“樓先生的手好些了嗎?”

“不太好。”樓黎耷拉着臉:“我不會換藥。”

林隨意試探着說:“那我中午送餐時來給樓先生換藥?”

樓黎一下開心起來,接過林隨意遞來的早餐:“好啊!”

林隨意去忙他的餐館事業了,到了午間,他又帶着午餐去108號店鋪。他想着要給樓唳換藥,就去的有些早。

到了的時候,看見108號店鋪門前停着一輛車。

昨天樓唳讓人開走了車去維修,這輛車應該不是樓唳的。林隨意盯着車看了兩眼,估摸着108號店鋪來了客人。

樓先生可真忙啊,林隨意想。

他沒敢去打擾人家,想着等樓唳結束再進去。可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離去,林隨意只好透着門帘呼喚樓黎。

他不能一直等在這,隨意餐館還有客人。

好在樓黎一呼即應,撩開帘子來了。

林隨意不好意思地把午餐交給樓黎:“我晚上再來給樓先生換藥吧。”

樓黎也沒無理取鬧,應了下來。

傍晚時分,林隨意又去了108號店鋪,車竟然還停在外面。就在他以為自己又會等上一會兒的時候,終於有人撩開帘子出來。

是應朝霞和她的經紀人。

林隨意忙走開了一些,給出來的兩人讓出位置。

應朝霞與他擦肩時,停了下來。她轉頭看着林隨意,“你……你就是林隨意嗎?”

林隨意困惑地看着應朝霞:“是我。”

應朝霞狀態要好些了,她問:“前一晚是你給我打電話嗎?”

林隨意點頭。

應朝霞由衷:“謝謝你。”

那通電話太及時了,沒有那通電話應朝霞甚至不敢去想像會發生什麼。她拿出一張卡,遞給林隨意:“我的一點心意。”

林隨意驚了,忙擺手:“不不不,不必了。”

“你幫了我。”應朝霞說:“請你一定收下,不然我心裏……”

“聽樓先生說,是你提議打電話給我。”

是了,以樓唳高高在上的姿態怎麼會主動聯繫這些求着他解夢的人。她把銀行卡硬塞到林隨意手裏:“錢不多,只是代表我對你的感謝,如果不是你,就算解了夢我也活不下去了,你是我的恩人。”

應朝霞說的虔誠,可林隨意哪敢收這個錢,他的賬目單筆收入都是十幾塊的飯錢。

“收下吧。”樓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她催促:“樓先生還等着你給他換藥呢。”

應朝霞道:“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應朝霞和經紀人開車離去,林隨意只能局促着捏着手裏的卡。

“卡里只有十萬。”樓黎帶着林隨意進門,開口道:“應朝霞本來要給你更多,樓先生知道你不敢收,才給了你這個數。瞧你這出息。”

林隨意確實只有那麼點出息,他覺得十萬也很多了,拿着銀行卡他都覺得燙手。

去了店鋪里,林隨意先去給樓唳換藥,他沒注意到樓黎每次都神出鬼沒,出來的快消失得也快。

會客廳里靜悄悄的。

樓唳看了看林隨意專心的模樣,開口道:“樓黎說你中午在門口等了很久,怎麼不進來?”

林隨意正往樓唳傷處擦藥呢,聞言抬了抬眸:“我以為樓先生在忙,不敢打擾您。”

“她待這麼久是請我幫她解決小鬼。”樓唳說:“你若是進來可以聽講,好過在門外罰站。”

塗好了葯,林隨意這才直起身子,他沒解釋自己也不知道是應朝霞來了,只問:“樓先生幫了嗎?”

“嗯,給了她一張符。”樓唳說:“小鬼是她親自請來的,沒有用完人家就扔的道理,給她一張符,不讓小鬼陰氣纏身,之後再慢慢送。”

說到陰氣纏身和符籙,林隨意想到了昨天樓唳給自己的符籙,好像……作用不大,他都能多記下一些夢境內容了。

樓唳睨他一眼,猜到了林隨意心思卻沒回應,只暗示道:“每一場夢都是經驗,你的夢已賣於我,經驗多了,若能記下自己的夢,也能解夢。”

林隨意沒多想,誤以為:“又要入夢了嗎?”

樓唳:“……”

他兩次暗示,一次暗示林隨意無論何時都可以直接進出店鋪,外面天寒地凍,不知道冷嗎?

二次,暗示林隨意沒事可以去琢磨自己的夢。

兩次林隨意都沒聽懂。

樓唳冷冷吐字:“生意不好做,半年有個大單就不錯了。”

林隨意琢磨樓唳說的‘大單’。那國字臉的夢好解,樓唳動動嘴皮子就入賬兩百萬,那要入夢的夢,恐怕價格是他這種市井小民難以想像的。

“挺好的。”林隨意道。

他是一個知足的人,手裏的十萬塊都覺得滿足。沒有‘不嫌錢多’的想法,他只是覺得夢境兇險,能不入夢最好,那些小單子也足夠很好的生活了。

比起錢來,還是性命最可貴。人若沒了,再多錢也無濟於事,畢竟錢買不了命。

林隨意當真信了樓唳的半年接一大單。

哪知道這天過後的一周,108號店鋪又來了大單。

他正好去送午餐,他前腳進去,後腳就有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滾皮球一樣滾進108號店鋪。

“樓先生,樓先生,求您救命!”這中年男人撲在樓唳的流水桌前,驚得桌上水渠里的小魚落荒而逃。

樓唳不喜與人近距離接觸,就算隔着一個流水桌也不行,他冷淡地看着來人。

那人在樓唳冰冷的目光下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介紹人有對他說過注意事項,其中重中之中就是不要離那位解夢師太近。

那人退回坐在椅子上,連忙道歉。他太急了,招呼沒打就來到這裏,沒做到該有的禮儀。

樓唳看林隨意一眼:“你留下。”

林隨意隔着中年男人一把椅子坐下。

等林隨意坐好之後樓唳才問:“夢了什麼。”

林隨意瞥到樓唳在問話的時候,手裏已

經捏了三枚銅錢了。看樣子,樓唳已經提前猜到這是一場不太好的夢境。

中年男人見樓唳願意問話,忙說:“我夢見我好像偷了什麼東西,又好像不是偷,那東西好像本身就是我的。我很怕這東西再被他們找到,我就藏起來。但還是被找到了,我被帶到一條船上,船要沉下去,我一直呼救可沒人救我。”

樓唳問他:“舟是什麼舟,船要沉,沉還是沒沉?”

這又是細節,中年男人哪記得,他臉上的肉都在哆嗦跳動:“不……不記得了。”

林隨意在旁邊聽着,沒有足夠的細節難以解夢,硬解也會不準,看來又是需要入夢的夢境。

這段時間他空下來就在看書。

他記得書里有解,夢舟沉水底,此大凶之兆,凡夢此者,往蹇來連,木浮水泛,有凶無吉。①

如果男人夢到的船真的沉了底的話,以《夢林玄解》來看,他的夢會比應朝霞的夢還要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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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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