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州鬼蜮十(你原來喜歡這種?)

豐州鬼蜮十(你原來喜歡這種?)

以袁回為代表,晏秋白身後,一眾玄門弟子全都是統一的呆若木雞的神情。

確實是他們想像中的,兩男爭一女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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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在修長的月白袍子和玄黑大氅之間,竟然是那個纖弱又呆毛的小姑娘時蘿,而三人之後,被冷落落單的人卻是他們的時璃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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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為當事人,時琉絕對是所有人里最懵的那個。

封鄴向來喜怒隨性,不按套路出牌,他不願配合邀時璃同組,時琉尚還能理解——

可這位玄門第一天下盛譽的晏秋白師兄又是怎麼回事?

他,他不該是和時璃兩情相悅、只等着時家與玄門商定婚約就結成道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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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師兄,你不必擔心——方瓊師兄可以照顧好這個師妹。”時璃是最先開口的,她神色依然冷若冰霜,唯有眼眸深里抑着一點情緒,但並未外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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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間,她輕側身,隔開了晏秋白與被“挾持”的時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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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晏秋白師兄是為了照顧四個人里最弱的時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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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白眼神溫和起落,沒有接時璃的話。

手裏摺扇停了幾息,扇尾微抬,時琉就察覺到一絲溫柔的力度慢慢松解掉她手腕上來自封鄴的握力。

時琉怔然仰臉,對上晏秋白春湖似的恬靜容和的眼。

“時蘿師妹,如何選是你的自由,不必受他人約束。”

“……?”

時琉終於恍然——

晏秋白,好像是覺着,她被方瓊挾持了?

剛想通這點,時琉忽發現自己手腕上,來自酆業的握力“配合”鬆開了。

少女一怔,低眸望下去。

翠玉長笛不知何時從那人大氅下的袍袖中落入指間,冷白玉骨抵着笛骨,骨節微微屈起。

眼見就是蓄勢待發。

時琉眼皮一跳,慌忙反手握住了酆業剛離開的手。

身後青年身影一頓。

一兩息后,酆業長眸冷斂,臨睨下來:“?”

時琉裝沒感覺到:“謝謝晏師兄。不過時璃師姐說的沒錯,方瓊師兄能照顧好我的,不敢勞煩晏師兄你。”

“……”

寂靜數秒。

“好,那就依師妹所言。”晏秋白轉身,帶時璃先行一步,邁入了“問心”考驗。

牆上金色小字虛影一晃,兩人身影就被吸納進去,消失在六層里。

時琉不敢耽擱。

照葫蘆畫瓢,她也拉着酆業一同上前,依法讓“問心”考驗將兩人帶入。

眼前一黑后,復又亮起。

這次不待時琉開口,身旁酆業清凌笑了聲:

“你護着他?”

說是笑,可時琉回身望去,就算這巷道里燈火昏昧,她也分辨得出那雙黑琉璃石似的眼眸里沒有一星半點的笑意。

只有冷漠,甚至是戾氣的煞意。

時琉不知道怎麼惹惱他了,但她問心無愧:“我沒有。”

“方才在外面,我要出手,你攔了兩次。”

“?”

時琉茫然了一瞬:“哪有兩次。”

酆業眉目更寒涼:“你是不是覺着,我肯帶你出來,就不會怎麼樣你了?”

“不是,”時琉矜直了細眉,仰臉,“封鄴,我明明是在護你。”

“?”

一絲漠然薄涼的笑攀上青年眉眼。他霍然抬手,修竹似的指骨從大氅下抬起,忽然就握上面前女孩纖細的頸。

他沒用力,把玩似的力道更接近謔弄,可眼神里的殺意卻是抑不下的。

“我最恨人欺騙背叛。”

時琉被他迫着微微仰臉。

少女臉色蒼白,纖弱得一根指頭就能捏死,可她幽憐烏黑的眼瞳里沒半點恐懼。

甚至,她此時都不迴避地直視他:“我沒有騙你。”

——

時琉天性就是倔的。

她認準對錯的事情,死不悔改,絕不回頭,更不會為自己分辯求情。

酆業拿那雙沒情緒的涼冰冰的眸子俯睨着她。

幾息過後。

他垂眸,微微歪頭看她:“那你覺着我連他都收拾不了?”

“我知道你很厲害。”時琉抿了抿唇,猶豫過後,還是輕聲,“但是你受傷了。”

“……”

酆業指節一松,垂回大氅下。

偏面前小姑娘得寸進尺,就像在外面似的,反手就握住了他要離開的手,這次更是直接借力攀上來——

她踮着腳,單薄身體前傾,像只蝴蝶似的撲落在他大氅衣襟上。

細白鼻尖蹭着他大氅上的毛領還未察,女孩嗅了嗅,然後更堅信地仰起頭:“你就是受傷了。”

酆業眼底冷漠微微撼動,但很快又被堅冰封回去。

他微皺起眉,拂開女孩攥着他衣襟的手,語氣冷淡但平寂:“你是不是想死。”

比起方才帶煞的笑,這一句可以說是毫無威脅力了。

時琉退回去:“你昨天離開客棧,我就猜到兇險。不過回來以後,你看着一切如常,好像沒什麼事,所以我本來也只是懷疑。”

“那怎麼確定,”酆業回眸,“憑你的狗鼻子?”

“?”

時琉微惱,少女仰臉回來,眼神不滿地睖他。

酆業輕嗤了下,沒搭理小土狗要咬人似的模樣,轉開身。

沿着前面燈火昏暗的巷道,他卻平靜坦然,像進自己家似的,一點不在意就朝前走去了。

時琉跟上去:“除了一直有淡淡的血腥氣,也有別的原因,”她跟到他身旁,伸手輕扯了扯他身上那件玄黑大氅,“我覺着你不喜歡黑色,出來前卻披上了這個,猜也是有原因的。”

“……”

酆業腳步一停。

但最後那句“你如何得知我討厭黑色”的一問也沒出口。

青年垂斂下凌冽眉目,顴骨下頜厲然繃著,更顯漠然冰冷,他沒回頭地朝巷道更深處去。

時琉仍跟上去:“你受傷重么。”

“死不了。”

“…你好奇怪。”時琉鼻尖輕皺,“我見過不惜命的,可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厲害、卻還是這般不惜命的。”

酆業袍袖下翠玉長笛一揚,隨手拂去撲至面前的無形殺機,同時他淡淡落眼身側:“我何時不惜命了。”

少女衣衫被風吹得向後鼓起,時琉怔了下,茫然望回前方——

什麼也沒有。

時琉聽得眼睛都亮了:“世間竟然還有這種靈物?!”

酆業就是在此時低低一嘆,走停到時琉身側。

酆業重複了遍:“你以為我為什麼一定要帶你進來。”

時琉沒說完。

望着低頭的少女,酆業輕眯起眼。

然後女孩粉白的薄臉皮,一下子就被艷紅沁透了。

所以時琉想也沒想,就向著面前房間踏出一步。

女孩往旁邊挪了兩步,摸了摸最近的桌案。

整個房間突然“活”了過來。

兩側昏暗的巷道里不知被他激發了什麼,在時琉視線里,忽然就多出了無數道凌厲的金色銳氣,弓起如刃如鋒的殺意,道道直撲酆業。

酆業:“還是幻境。”

酆業有些意外她能這麼快想通,但一瞥少女心口位置,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你的功勞。”

酆業嫌棄轉回去,一掃這房內,“它所在之處,就會按人的所思所想,自生幻象。與尋常幻象類靈物妖物不同的是,它能夠使幻境變為具象,半虛半實——這才是它配得上‘造化’二字的原因。”

“救你啊,你看不到——”

……九竅琉璃心都能存世,區區造化靈木,有何不能。

時琉就噎住了。

眼前像有層透明的無形水幕,隨她這一步踏出,水幕破碎——

時琉有些難置信,從她生下來起,這世上就沒什麼幻境能瞞過她的眼睛,而且……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怕。

時琉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能看破幻象?”

“你,”

就是。

他在最至深至暗的地獄裏受盡摧折,沉淪萬年,終於化作這世上最凶戾的惡鬼,從那無盡深淵裏爬了上來。

時琉不再等他也不再看他,甚至有點怕這個她其實並不熟悉的白衣少年,要硬拉着她說明自己的身份來歷——

他最惜命。

“…………”

時琉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問:“你怎麼會知道?”

“什麼。”

他隨手拂開了只妖嬈攀上來的玉臂,漆目微側,懶懶打量着臉紅得像熟透蝦子的小姑娘——

只是想起來這件事,卻讓酆業莫名生出了點煩躁。

“你體質特殊,”酆業對着這張陌生的沒有疤痕的少女臉蛋,看了兩息,就皺眉挪開了眼,“雖然本體不在,但神魂已經在體內溫養多年,即便離體,也能看破一些天境修者都無法參破的幻境。”

“就,天檀木,它幾千年沒有在三界出現過了,所有記載也只是談到它能夠活死人肉白骨,”時琉越說越神色茫茫,“可是你,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具體?甚至還能知道,它只是碎片?”

“…………”

哪都好。

時琉:“它,這路,怎麼碎了?”

酆業低哂了聲,“原來喜歡這種?”

一切昏暗幻象已經徹底消失,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個裝點得入目皆是大紅的房間——

酆業輕嗤,“這三界裏,不會有人比我更惜命了。”

時琉不解地轉回來,還是接他的話:“為了殺人,總是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這還不算是不惜命嗎?”

時琉慌張縮回手:“是是是真的。”

那些猶如靜態的紅色變得鮮艷欲滴地紅,而房間裏無數個角落,忽然由虛到實,生出許多道身影。

紅燭,紅桌,紅帷,紅色寢被。

“你以為我為什麼一定要帶你進來。”酆業手中玉笛一抬,連迸幾道清唳笛音,偏持笛者像閑庭信步——

然後她對上那人落回來的,冷冷淡淡又噙着玩味嘲弄的漆目:“——救我?”

滿目的,滿屋的,妖嬈美人。

酆業手中玉笛翻飛,像是隨意又敷衍地甩出幾道青翠形色的笛音,可全數,一下都沒落的,將那些殺意凌厲可怕的攻擊一一對抵消解。

沒穿衣服。

但就是怕。

酆業神色冷淡:“這個幻境只到這房間內,而完整的天檀木能製造一方小世界——豈止眼前這點。”

時琉:“……”

時琉靜默半晌,微微握拳,搖頭:“我不猜。”

“?”

酆業察覺,起眸問她:“到了?”

時琉裝沒看到:“所以,剛剛那條巷道其實是幻覺,我剛剛感受到的涼風,就是這幻象的破綻或者說出口?”

“小心。”時琉慌忙就要撲上前,拉他避讓。

“我?”時琉指自己鼻尖。

“啊?”

酆業眼神複雜地望她。

時琉抿唇,臉色更蒼白。

“——”

時琉面露驚訝和緊張,下意識攥住了酆業的大氅。

時琉一懵:“什麼到了,到哪裏了?”

她才沒有!

“?”

“你錯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女孩連瞳孔微微帶顫。

映得女孩臉皮都薄紅,緊張地扯了扯酆業大氅:“我們,是不是闖進別人婚房了?”

“在是在,”酆業眼神微動,“但只是塊很小的碎片,並不完整。”

這死寂又昏暗的巷道里,不知道從哪忽生出了一陣風,陰冷,濕潮,血腥,像從這人世間最骯髒的地獄中吹來。

時琉就看了一眼。

“…嗯。”

時琉聽得怔然,不由駐足。

——十分喜慶。

兩人身側,無盡昏暗的巷道忽然就像碎開的鏡子,光從無數道不規則的裂隙里慢慢迸發,眼前一切開始消弭。

酆業似乎察覺,薄唇輕勾,長眸瞥下:“至於我為什麼知道,你猜。”

時琉已經跑回來了,抑不住興奮:“所以天檀木真的就在這兒?就在這通天閣七層里?”

“……”

他死過一萬遍,才換回這一次生。

酆業微微皺眉,左手也抬起來,拿掌心給她抵住了額:“你幹什麼?”

時琉驀地一栗,回過神,臉色蒼白。

“我只知道你是封鄴,是幫我離開過鬼獄的人,這就夠了。”

酆業瞥她:“你知道天檀木是三界第一造化神木,卻不知道它功效嗎?”

“只不過,”酆業垂眸,輕輕撫過那支翠綠長笛,“我活着,就是為了送某些人去死。”

時琉原本以為酆業是又在嘲弄她了,可那人語氣分明平靜甚至有幾分漠然,讓她不解地回頭去看他表情。

時琉:“………………!”

“…那是吃了它的功效。”

酆業清冷落眸,端是一副“我為何會不知道”的淡漠嘲弄。

兩人話間。

“功效?”時琉遲疑,“活死人肉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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