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姚飛頓了一下,然後就輕笑了起來，是的，他是林城啊！強大、彪悍,這麼久以來，姚飛還沒見過有事情難得住這人,任何時候他都是胸有成竹，遊刃有餘的模樣。

這次,一定也是這樣,這樣一個強悍到不可思議的人怎麼會止步於此？

姚飛嘴角微挑,眼裏是滿滿的信任：“好,我在前面等你。”

林城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姚飛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幾十米，笑意才漸漸收斂了起來，泛着疲意的臉上一絲情緒也沒有。

他只覺得全身酸軟，使不上勁，而腦袋也暈乎乎的，就想能找個地方徹底睡過去，這種狀態，別說不被淘汰了，就連能不能撐到終點都是個問題。

林城揉了揉太陽穴，又跑了兩步，他乾脆停了下來，苦笑了一下，直接撩起了袖子，露出包裹着白色繃帶的手臂，繃帶是昨晚上換的，已經有黃色的液體滲了出來。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而疼痛是最好的刺激！

猛地，林城突然伸出另只手，在紗布上錘了兩下。

一瞬間，鈍痛從手臂向全身蔓延開來，一陣一陣，林城疼得皺起了眉頭，但腦袋卻徹底清醒了。

傷口似乎又崩開了，繃帶上透出點點血紅，林城皺了下眉，將袖子放了下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儘力完成這一程！

二十分鐘，林城用了比平日多五分鐘的時間才到達終點，手臂上的繃帶早已是血紅一片，林城早就疼得麻木了，右臂沒了知覺，儘管他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模樣，但不用想就知道，他此時有多狼狽！

章天煌抱着胸站在終點，在看到林城的那瞬間，那張看起來十分可愛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嘆了口氣，說：“就差一點點！”林城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下，跑了倒數第五，總算逃脫了被淘汰的命運。

林城在跑過他身邊的時候，側目了一下，眼神平靜，既沒有被針對的憤怒，也沒有得意，就像所有事情本該如此，他認定的是堂堂正正進入6特，其他人或事不過一過眼而已。

林城步子一停，姚飛他們就圍了過來，嚴實的眉頭就沒鬆開過，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在林城手下快兩年了，他知道自己連長是個什麼實力，二十分鐘？呵，只花七分力也不止這個成績！

“連長？”嚴實壓低嗓音叫了一聲。

林城抬頭看了他一眼，嚴實的疑問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林城安撫地笑了笑，說：“沒事。”

明顯的敷衍，嚴實垂下眼，卻沒再問，他已經習慣了，林城不說，那就說明整個局面還在掌控中，而這時候，他能做的，只是無條件的信任以及配合。

林城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覺得渾身不舒服，這時候已經是初冬了，溫度在零度五度左右徘徊，寒風陣陣，就算是跑過了五公里，大多數人也只是渾身發熱感到暖烘烘而已，但林城卻像是剛從水中出來一樣，汗水早就濕了衣服。

姚飛眼角抽了抽，心猛地疼了一下，想上前扶住林城，但才跨出一步，就見林城搖了搖頭，姚飛腳步一頓，便硬生生地停住了。

這次五公里越野真如章天煌說的，淘汰了最後兩名，被淘汰的兩個兵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知道結果的瞬間，還顯得稚氣的臉上竟都露出了一副要哭的表情，雖然不甘心，但這兩人都抿着嘴沒說話。

技不如人罷了！

由章天煌帶着，這幾十個人慢跑回出發地。

等到他們回到原地時已經是午後，一隊炊事班的人正架着鍋子煮着飯和菜，這種菜缺油少腥，放平日裏，這群被養叼的兵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但這會兒每個人都是飢腸轆轆，聞到這一陣陣飯香味，嘴裏的口水在不要命似的分泌。

李小寒咽了口口水，肚子空晃晃地響個不停。

聲音大得整個隊都能聽見，章天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悠悠地笑着說：“來6特的第一課——耐餓訓練！”

話一出口，所有人臉都僵了一下，同時在心底罵了句：“卧槽！”

章天煌說完就把手下的這隊人放在一旁，自己屁顛顛地去了飯鍋旁，也不知和那個胖墩胖墩的炊事班說了什麼，只見那班長笑得跟朵花似的，之後從帳篷里拿出一個小鍋，架在爐子上，倒了油放菜就開始爆炒。

瘦肉辣椒的香味比煮菜濃烈得多，一隊人肚子裏饞蟲都被勾起來了，但——只能看只能聞就是不能吃！

章天煌盛了碗大米飯就着那盤辣椒炒肉就吃了起來，還生怕別人看不清，特地端到了隊伍前面，一口菜一口飯吃得很香。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但也只有吞口水的份！

其他隊的人66續續地回來了，由隊長把飯盒分發了下去，之後所有人都很有秩序地在飯鍋前排氣了長隊，兩勺子飯一勺子菜，只管飽不管口味。

之前還有人對飯菜很有意見，但一見竟然還有一隊人連這種“豬食”都吃不上，優越感立馬就出來了。

姚飛他們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兄弟吃得吧唧吧唧響，簡直是酷刑！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吃完，但磨難卻還沒結束，章天煌拍拍肚子站了起來，笑了笑說：“大伙兒一定都看飽了！”說罷，自己就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似乎剛才講了個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一般，所有人都黑着臉看着眼前笑得大聲的章隊長，有點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怒氣。

章天煌自個兒笑了老大一會才勉強止住，頓了頓，等氣息緩住了，才說：“咱們接下來普通的。”說著伸出了五根指頭，晃了晃說：“五個一百！”

所謂“五個一百”指的是，一百個掌上壓，一百個仰卧起坐，一百個引體向上，一百個靠牆下蹲，一百個端杠屈臂。

這是所有士兵在營地里常練的，算是一項基礎項目。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還好，章天煌總算靠譜了一會。

羅運木下意識地看了林城一眼，五個一百對這裏所有人來說可能都是小菜一碟，但這裏面並不包括林城，他的手臂受了傷，仰卧起坐，靠牆下蹲這兩個也就算了，其他三個都要靠手臂的力量支撐。

作為唯一一個知道林城真正身體情況的人，雖然交情不深，但羅運木還是有點擔心。

反倒是林城，並沒有什麼表情，淡定得很，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還是破罐子破摔。

羅運木垂下眼，他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之前被林城那樣“威脅”過，他就沒想再去沾這事，但同樣，他更不樂意看到和自己穿着同樣綠軍裝的人，活生生失去一條手臂。

軍隊這個地反有它包容的一面，也有殘酷的一面，當你被判定為“無用”時，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清除出這個地方，那麼之後，廢了條手臂的人如何在社會中存活下去？

羅運木想到的，林城都知道，但他都走到這一步了，讓他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放棄，他做不到！至少得先試試！

但，這卻也不是咬咬牙就能過去的事。

林城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右臂，因為外面還套着衣服，乍看之下並沒什麼異樣，但林城自己清楚，在外面這層“偽裝”之下是染了鮮血的繃帶，以及幾乎軟了的手臂。

嘆了口氣，林城捏了捏受傷的地方，還能感到絲絲的疼痛，還好，還沒有麻木！他收斂了表情，和其他所有人一樣，眼裏只剩下堅定以及自信！

章天煌嘴裏慢悠悠地吐出：“一！二！”

底下幾十個人按着他的節奏上下，齊刷刷一片，整齊得很。

林城在做了十幾個之後就有點力不從心，不是他不想使勁，而是手臂根本無法承受，林城只好把大部分的力道轉移到左手，這麼一來，他就比其他人慢了一拍，動作看起來也有種不和諧的感覺，顯得突兀得很，章天煌眼神隨意一飄就看到了，臉上忽地閃現一絲笑意，跨着步子就往林城方向走去。

林城的注意力全在手臂上，根本沒發現自己被盯上了，等他注意到時，章天煌的皮靴已經近在眼前。

只見皮靴的主人蹲了下來，一雙滾圓的眼笑成了一彎月牙兒，明明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吐出的話卻讓人恨得牙痒痒：“撐不下去就說一聲，我立馬可以讓你滾蛋！”

林城嗤笑了一聲，卻沒說話，章天煌的挑釁太幼稚，他倒還沒墮落到和個小孩兒鬥嘴。

章天煌看着林城滿臉的冷汗，再加上他慘白的臉色，皺了皺眉，雖說他並沒覺得林城這人有多大的能耐，這種貨色還入不了他的眼，但在上次聯合軍演之後，他的隊長張勇在總結會上提了一句。

“那個連長是個狠角色！”

當時他不服氣的頂了句：“狠角色？還不是手下敗將！”

那時候張勇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移開了眼，接下來的話卻像個烙印一樣狠狠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張勇說：“你比不上他！”

比不上？章天煌差點沒氣炸了，他待在6特整整兩年，出過的任務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別說是真槍實彈的干，他見過血，手上少說也有幾條人命，這樣，他從不覺得自己比不上一個在部隊裏裹着蜜的兵！

所以在見到林城的一剎那他就想着要讓這人在自己手上脫層皮才夠！讓這人見識見識，在部隊裏的那套在6特里就是個屁！

而林城也不過如此，五公里越野他是最後十名內！

章天煌一心只覺得張勇錯了，他從來就比林城強，但現在，就算是他也覺出點不對勁了！林城這副樣子，怎麼看都是病態！

他伸手拍了拍林城的臉，手心下的皮膚的溫度高到燙人，章天煌臉一沉，厲聲說：“為什麼不說？”

林城抬眼看了他一眼，這話其他人可能聽不懂，但林城知道他的意思，輕挑起嘴角，平平穩穩地吐出一句話：“小事。”

章天煌眉頭一挑，說：“不要命了？”

林城滿不在乎：“有死亡指標，怕什麼？”

章天煌給氣笑了：“你倒是替我們着想！”

林城這回並沒有回嘴，只是呼吸他都覺得費力，更何況開口說話，他咬着牙又撐起了身子，緩了口氣，才慢慢彎了臂肘，他儘力使左右兩臂看起來一致，還好章天煌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他過高的體溫上，先入為主的以為林城只是發了燒而已。

卻沒看到，他的右臂一直在顫抖着。

見林城油鹽不進的，章天煌整人的心思弱了些，反倒有些理解張勇話里的意思，也許作為一個軍人軍事技能和素質很重要，但重中之重的，是堅韌！是不屈！

章天煌雖然心裏有幾分認同林城這人，但面上卻一點不顯，他猛地站了起來，這個角度林城並看不見他的動作，章天煌惡劣一笑，一腳踏上林城的背，順勢使了使勁。

林城被踩得猝不及防，他右臂一軟，卻在快接觸地面的時候硬生生又撐了起來，背上的那腳得寸進尺地攆了攆，然後才聽到章天煌帶着笑意的聲音：“那就繼續！”

姚飛在林城的身後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