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入營
剛下了火車,這一群新兵蛋子就被趕上了汽車,整整七輛,看着氣派,但坐上車了那就不那麼舒服了,領隊的軍人將車廂門關上,咔嘣一聲后,只能從縫隙中透進來一點光亮。
姚飛被擠在最裏頭,因為不通風,那感覺比在火車上難受。周圍的小兵們壓着聲音在聊天,嗡嗡嗡的吵得人心煩。
差不多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因為一直沒有睡,姚飛此時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但是身體的疲憊卻怎麼也抵不過心理上的亢奮,亢奮?對,亢奮!整個都是男人的環境裏,那感覺,就跟吸了氨氣一樣,噁心得很亢奮!
姚飛縮在角落裏,只希望車子能快開。
.......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姚飛有些昏昏沉沉的。車廂被打開,還來不及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就聽見一聲呵斥:“都給我下來,快!快!快!”
小兵們一個個的,就像是到達屠宰場的豬,還沒反應過來就要對這個世界saygoodbye了!
姚飛跟着前頭的人跳下了車,這才有機會去看一看周圍的環境,他現在站的地方是一塊很空曠的場子,寸草不生,操場的北面是一幢三層的小樓,看起來有些破舊,再往遠處零星還能看到一些樓房,但都不密集。
“都站好!站好!”一毛三發話了。
一堆人又是手忙腳亂了一番。
姚飛站在隊末,粗略一看,發現新兵大概有百來人的樣子,而站在前頭的,有四個正式的軍人,看肩章的話,不難看那個一毛三的是個連長,而其他三個則是排長。
前頭,首長還在做着動員,姚飛有些走神,低着頭頂着自己的腳面,突然就聽到一陣熱烈的掌聲,這是,講完了?姚飛還沒抬頭看個究竟,就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一陣生疼,不自主地就往前踉蹌了兩步,姚飛飛快的回頭,就看見身後站着個黝黑皮膚的壯高個,再看看肩章,一毛一!
“你叫什麼名字?”一毛一厲聲問。
“姚飛。”那一腳踢得是真狠,姚飛感覺着小腿傳過來的隱痛,心裏都氣炸了。
“喊報告!”
姚飛深吸了口氣:“報告,姚飛!”
一毛一瞥了眼姚飛:“剛才首長在講話,你在做什麼?”
姚飛中氣十足地回道:“報告,發獃!”
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一聲兩聲的嗤笑。
“都笑什麼笑?很好笑嗎?!”一毛一的臉黑沉得厲害。
四周立馬噤聲。
“姚飛?”一毛三邁着步子走了過來,翻了翻手上的名冊,拿着筆在姚飛的名字下頭畫了個橫杆,這才抬頭說:“也許之前你不知道,但現在你必須了解,軍隊,就是絕對服從!在任何時間,在任何情況,你,只能服從!有的時候,特立獨行不是個性,是蠢!所以,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很蠢!”
姚飛在心裏狠狠翻了個白眼,然後大聲吼道:“報告,沒有人是永遠正確的,如果長官錯了,我想我有權利做自己認為對的!”
一毛三聽罷就樂了,笑了笑說:“我永遠不會錯!”
姚飛登時覺得這一毛三也忒不靠譜了。
一毛三接受了這一百來個新兵蛋子森森的目光,施施然地回到最前頭,開始念名單。
“袁少義,孔謝.......................李慶志,錢途,姚飛~~~~~~,一排!”一毛三在念到姚飛的名字時,脫了長長的一個尾音,聽起來尤其變扭。
剛訓人的那個黑臉一毛一出列,吼道:“叫到名字的,都出列!”
姚飛此時的心情絕對算不上好,和李錢二人分到一個排就算了,碰到這個黑臉一毛一,確定不是故意?!
被叫到名字的三十人被單獨提到一旁,黑臉一毛一接着吼道:“兩分鐘,從高到矮,排成三行!”說著,還真口袋裏掏出塊表。
三十人並不少,你推我擠的勉強趕在兩分鐘走完前排好了,黑臉目光一掃,算是滿意。
“我姓張,叫張永義,你們可以叫我張排。”黑臉說:“我的隊伍一定要成為最好的!我也希望你們能成為最好的!回答我,是不是?”
“是!”響聲震天。
之後張永義便領着人去了宿舍。
姚飛覺得今天一整天過得尤其不順,先是在火車上和錢途鬧翻,之後被塞在卡車裏晃悠了幾個小時到了目的地,最後,竟然被個二缺連長狠狠擺了一道!至於現在,當他看到錢途和高睿和他站在同一個宿舍門口時,已經覺得不算是個事了。
一間宿舍塞了十個人,除了錢途、高睿和姚飛勉強算認識,其他都是全國各個地方來的。。十個人一番自我介紹——主要是其他九個——就開始收拾內務,姚飛是絕對不會睡下鋪的,便牢牢霸佔了一個上鋪,錢途竟然選了姚飛的下鋪,這讓他有些吃驚。高睿睡在對床下鋪,他的上鋪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娃,叫顏炎,如果只聽發音的話,就連名字都很女性化。
“我想,我們有些誤會。”錢途站在床前,微微抬頭看着姚飛,說:“既然咱們現在分到同一個地方,甚至住在同一個宿舍,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和睦相處的。”
姚飛覺得錢途這個人很聰明,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站在離床一步遠的距離,像是知道自己不喜歡人靠近一樣。
“嗯,我也不想惹麻煩。”
錢途微微一笑,像是鬆了口氣。
李慶志被分到隔壁宿舍,來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錢途“示好”這段,本來好好一段化干戈為玉帛的戲碼,在他眼裏立馬變了顏色。
“錢途,你跟他低三下氣的說什麼!”
錢途好脾氣的笑了笑,解釋道:“大家都是戰友,哪有什麼過不去的!”
李慶志冷哼一聲:“只怕就你一個人當別人是戰友。”
這下連顏炎都搞清楚狀況了,怕是這人與姚飛挺不對盤,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蹚這趟渾水了,拿了換下來的衣服就出去了。
姚飛整理好床鋪就從上頭翻了下來,他對李慶志的態度一向是,能不理就不理,拉低智商的事他可不願意做!然後,也拿了衣服出去了。
“什麼態度?!”
錢途笑道:“你態度就不能放好點?”
李慶志不滿:“對他?哪用得着!”
高睿站在一邊,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這會兒,也有點不滿了:“我覺得你這麼對姚飛不好.....他也沒怎麼著你啊!”
“他是沒怎麼著我,但他那拿鼻孔看人的架勢也太讓人窩火了!再說了,他不還對錢途甩臉色么!”
高睿抿抿嘴,想不出反駁的話,當時姚飛在火車上的所作所為他看着確實有些糟心,但一想,人家是城裏的娃,從小嬌生慣養,又是被逼着來當兵的,心裏頭肯定不痛快,所以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行了,行了,你就別來破壞我們團結了!”錢途開始趕人:“教官也就給了三個小時整理內務,你都收拾好了?”
李慶志撇撇嘴:“哎,你說我怎麼就沒和你們分到一個宿舍呢?”
“因為我們有緣無分!你就別再肖想我了!”
李慶志笑得眯起了眼,一對酒窩若隱若現:“滾蛋!”
教官給了三個小時自由活動,算是很充裕了,姚飛洗完了衣服也才剛過了兩個小時,回到宿舍,就見其他三人都臭美地穿上了新發的常服。
錢途見姚飛推門進來,問:“我們準備出去熟悉熟悉,一起?”
姚飛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那三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回答,戴好帽子就出去了。
姚飛把衣服晾好,無所事事之下又爬上了床,也不躺着,就是坐在床沿上,一下又一下地晃着腿,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他覺得很安全,先前被強壓在心底恐懼無措一點點釋放出來,對,他有病,從小就有,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對姚親爹就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排斥,之後是幼兒園那個胖墩胖墩的校長,然後是小學時候的數學老師,再之後就是所有的男性人類,說來這個病來得莫名其妙,沒有病因,所以如何治療,根本無從下手,姚親爹在自身的不斷努力下,終於讓自己兒子在十一歲的時候叫了聲“爸”,那一副中了五百萬的表情讓姚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啊,突然有點想自家老爹了!
姚飛收回腳,安安分分地躺到了床上,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稍稍鬆了一些,於是順從身體的疲憊,閉上了眼。
但,下一秒,屋子的門就被打開了,老舊的門發出吱的一聲,讓人牙酸,姚飛無可奈何地睜開眼,偏過頭一瞧,剛才興沖衝出門的三人組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姚飛翻了個身,繼續睡。
“怎麼就我們這麼倒霉,一出門就被逮着了!”顏炎抱怨。
錢途倒還算輕鬆:“兩人成行,三人成列!也難怪!”
高睿也不免擔心:“咱們把連長的名字報上去了....不會出什麼事把?”
“能出什麼事?”錢途便脫下常服邊說:“等會不就知道了?”
全員集合后,又見一毛三晃着腿兒過來了,哦,之後姚飛得知,一毛三姓林,叫林城,嗯,所以是林姓連長晃着腿兒走了過來。
“12o2全員出列!”頓了頓,又加了句:“還有李那啥慶志。”
姚飛心突突跳了兩下,出列,左邊站着的是錢途,這廝倒還鎮定得很。
“剛人跟我說,你們違反了規定!”林城呲牙:“你們還真是給我長臉啊!”
那頭高睿喊了聲:“報告!”
林城擺手:“打住!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什麼你們第一天來不懂規矩啦,什麼不知者無罪啦,得了!軍隊裏頭不講這套!”
“報告!”
林城話音剛落,一聲“報告”又響了,林城挑眉一看——姚飛!
“你還要說什麼?”
“報告連長,我沒參與!”
林城掏了掏耳朵,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報告連長,我沒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