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揚州。

天下樓門前。

兩輛車架由巷尾緩緩駛近,塵灰微揚,車夫將韁繩拉緊,馬鼾響起,四蹄驟停在了門前。

車前的帷幔被掀起,內里走出個閉月羞花,明眸皓齒的女子,指尖提着裙擺,款款由塌凳下了車架…

阮玉梅雖已是個快及笄的大姑娘了,可性情嬌柔,怯怯上前牽住阮瓏玲的衣角,笑着低聲道,

“三姐終於回來了,若再晚個一兩日,商行只怕要亂成一團了…”

一旁的於則祺望見她的瞬間,眸光都亮了,搖着羽扇踱步上前,

“有何採買,比周閣老的講壇還要緊?那些小事你交給旁人便是了,何苦自己去跑一遭?

這幾日,我可給你收拾了不少天下樓的爛攤子,你就說怎麼謝我吧?”

短短數日,仿若隔世。

期間不僅在經歷了生死悠關,往鬼門關外轉了一圈,甚至還與另一個男人有了肌膚之親,貪歡繾綣……

此時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中,望見胞妹與好友,阮瓏玲只覺得異常親近。

“確實多虧於兄照應了,於兄想讓玲瓏如何謝?只管說!”

於則祺眉峰挑了挑,搖扇頓停,上前一步,湊近低聲道,

“咳……旁的東西我也不缺,唯獨獨缺個執掌中饋的夫人…不如……”

此言話音未落。

車架上傳來動靜,帷幔復又被掀起。

一個丰神俊朗,氣宇軒昂的男人,隨後從榻凳上踏了下來,眉間微蹙,似有冷意。

首輔大人?!

他不是正在相國寺中抄經清心么?

怎會忽然出現在此處?!

於則祺止了口中欲要求娶阮瓏玲為妻的話語,心中一凜,眸光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終究張嘴問道,

“渚霖兄…怎得與瓏玲……同乘一輛車架?”

還不待李渚霖回答,阮瓏玲忙上前一步,率先開口解釋道,

“回程還差三里路時,車軸忽然壞了!

恰巧碰上了王公子由相國寺回揚州,所以我便求助他捎了一程。”

這倒是稀奇了!

誰人不知當朝首輔最是不近女色?

竟破天荒讓瓏玲同乘,算得上是恩賞了。

於則祺對阮瓏玲是勢在必得的,她得了首輔關照,那便是相當於自己得了首輔關照。

他頓時覺得銘感五內,上前一步,將阮瓏玲護在身後,然後朝李渚霖拱手行了個禮,

“多謝渚霖兄一路關照。”

“玲瓏是個冒失性子,若是言語不當,給渚霖兄添了麻煩,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阮瓏玲由心底湧上來絲異樣。

於則祺是個性情溫和、禮賢下士之人,可她為何覺得,他對王楚麟的態度,尤其……恭敬?

李渚霖則是眼周驟緊,眸光一沉,流動在他身周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他關照的是自己的女人,關你於則祺什麼事兒?用你來道什麼謝?

令他更氣惱的,是阮瓏玲的態度。

她分明知道於則祺對她有些覬覦之心,還能與他相談甚歡?

且她竟沒有將二人的關係公之於眾,甚至話里話外都是要與他撇清關係的模樣?

明明昨夜還在他身|下清喉嬌囀,怎得一回到揚州?乍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可偏偏他不好發作。

若是當場質問,反倒顯得他對阮瓏玲格外在乎!

李渚霖只冷笑一聲,咬着牙根,沉聲道了

句,

“不僅未添麻煩,反而添了許多樂子。

這玲瓏娘子,確是不簡單得很。”

於則祺與李渚霖不甚熟稔,並未聽出這話語中隱含的火氣,只以為此話是誇讚,還笑着欲要上前應對幾句……

反而是極其會看人眼色的阮瓏玲,立即察覺到了男人迥異的情緒,曉得她方才着急撇清的態度,定是遭了男人的不滿,不由得心尖驟緊。

可此時並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她只能在後頭微蹙着眉尖,扶額虛虛道了一句,

“額…瓏玲乘了許久的車架,委實有些累了,就不在這兒陪兩位貴客說話了!”

她將手朝身後的胞妹搭去,“玉梅,走,陪我回房休息……”

“是,三姐。”

阮玉梅立即上前扶住她,二人雙雙離去,踏上石階,消失在了大門轉角處…

李渚霖望着那抹逐漸遠去的倩影,背在身後的手掌,不知不覺間緊攥成了拳。

入了天下樓后,兩姐妹雙雙一同穿過庭院,直到行至專用來處理庶務的廳堂當中。

阮瓏玲才張嘴問道,

“近來商行中、天下樓中、還有家中……可有何處出岔子了么?”

阮玉梅仔細想了想,然後恭順垂頭,弱聲答道,

“商行中有玉娘看着,一切如常;

天下樓中,我、我確是看顧不過來,幸好有則祺哥哥幫我照應的,倒也未出什麼風波……”

“家中就更沒有什麼操心的了,若真提起來,唯有一件。

前幾日你不在,二姐或是知道我處理不來天下樓的庶務,便說要回來瞧瞧,可或是又被婆母拌住了腳,並未歸家來……”

此事以前倒是發生過很多次了,阮瓏玲乍聽之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只蹙着眉尖道了句,

“二姐是個最賢德尊長的,婆母阻攔,她自然是不好出門的…”

阮瓏玲抬起眼睫,鳳眸在阮玉梅身上點了點,微帶了幾分長姐的嚴厲,

“你也愈發大了,理應早點立起來才是。”

阮玉梅抿了抿唇,將頭垂得愈發低,吶吶道了聲,

“是。”

*

馮府。

一穿着九品海馬圖樣官補的男人,蹭然從車架上跳了下來,然後連衣裳都顧不上換,就怒氣沖沖穿過庭院,朝後院快步走去。

路上的仆婢們從未見過家主有這麼大的火氣,生怕觸了霉頭,嚇得遠遠望見,就匆忙後退,扭身躲避。

“哐啷”一聲!

柴房的門被人猛力踹開,躺在草席上的阮麗雲,虛弱地抬起眼眸,便望見了臉被氣成了豬肝色的馮得才。

馮得才生得相貌平平,身型比尋常男子看起來要更瘦弱些,此時不知是為了何事,正氣得渾身發顫,像極了春日都發不了芽的乾枯木枝隨風抖動,又可笑,又滑稽。

他指尖發顫,指着阮麗雲厲聲罵道,

“你這賤人可恨!

你妹妹玲瓏娘子更可恨!”

“那個盪|婦|淫|娃行為不端,在天下樓中與男子暗通款曲、勾三搭四,近日正四處搜羅鹿鞭、虎鞭那些補腎補陽之物!”

“偏偏還打着為我補身的幌子?

如今滿揚州城,都傳遍我腎精虧虛、身子虧空了!甚至連同僚都耳聞了此事,竟然當面對我嘲笑揶揄?!真真可恨至極!可恨至極!”

原來如此。

原是因為被冒犯到了所謂的男性尊嚴……

所以馮得才才會如此生氣。

他來此處,不是來救她出牢籠的。

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阮麗雲原還抱着絲希望的,如今全然破滅,清楚曉得在馮家已再無人會為她出頭。

再柔弱賢德之人,被逼至絕境,也會亮出鋒利的爪牙來。

她原是虛弱極了,可此時竟恢復了些氣力,面色蒼白地從草席上緩緩爬起來了些,眸光中竟是蔑視,冷聲嗤笑一聲,

“不然呢?

你確是見風就軟,不堪須臾。

莫非你還以為自己很行么?”

直直戳中了痛處!

簡直是在將馮得才的臉面,踩在地上反覆摩擦!

馮得才徹徹底底被激怒,氣得七竅生煙,咆哮道,

“你這賤人混說什麼?!”

“我說此等私密事怎會傳得到處都是?阮瓏玲為何會無端端這般構陷我?!

定是你同她說的對不對?!

是你這賤人傳出去的!”

憤怒、羞恥如洶湧澎湃的海浪襲來,徹底將馮得才的最後那一絲理智湮滅。

他扯開了身上的官袍衣襟,抽出了腰間的束腰帶……一面雙眼充血,由如地獄中的餓鬼般,朝阮麗雲步步逼近!

“你說我不行?!

我今日便給你個教訓!

便要你知道知道,

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阮麗雲臉色變得煞白,將席上破舊不堪的薄氅捂在胸口,顫顫巍巍往牆角退去,眸光震動,滿面驚恐,

“馮得才!你便只有欺辱婦弱此等能耐?!”

馮得才瞧着她驚懼不已的模樣,只覺得愈發得意,梟笑幾聲,眸光儘是沉冷,

“你現在才知道怕!不覺得太遲了么!”

馮得才光着膀子欺近,阮麗雲極力反抗着,雙腳用盡全力超他蹬去,指尖在草席下摸索着,終於探到了那支被她藏着的尖銳之物,將其緊緊握在了手中……

“躲什麼?

你會喜歡的!”

那張令人作嘔的面容越來越近……

阮麗雲瞅準時機,趁他不備之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握住了手中尖銳的釵環,朝馮得才的下腹三寸直直刺去!

以往馮得才每每這般施暴時,阮麗雲都會拍打他的頭頸處,所以他只顧着護住了胸口之上的部位,絲毫未料到阮麗雲竟會攻他下盤!

釵環貫穿而過!

破裂斷折!

“啊!”

柴房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馮得才只覺得子孫處傳來陣劇痛,立即從阮麗雲身上彈開,緊緊捂着下身,滿面煞白,在地上扭動着像只蚯蚓。

“瘋了!

你這賤人瘋了!”

阮麗雲面色發白,縮在牆角渾身都在發顫,明明就是害怕極了,可眉眼間儘是狠辣陰曆,指尖還握着滴血的髮釵,猶如來索命的鬼魅……

她語調微弱,卻充滿狠辣。

“我們阮家的女人,你真以為就這般好拿捏么?”

“我娘當年將我那負心薄倖的爹趕出了揚州;

我妹妹與那忘恩負義的探花退婚,讓其名譽盡失……”

“我不過是為了舒姐兒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原是想要再忍一輩子的,可你和那個賤人定要踩到我頭上來!”

阮麗雲眸光渙散,然後緩緩站起身來,緊握着髮釵,腳步緩慢卻異常堅定地,一步步朝地上蠕動的男人走去,

“那便誰都不要好過。

一起死…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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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着首輔生了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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