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丈夫(5)
似乎有什麼東西靠得近了些。
晏秋睜了睜疲軟的雙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鏡子。
鏡子不知道為何變得清晰明亮,晏秋只看了一眼就僵住了。
他看見自己身後有一個人,就在水霧四起的浴室中。
那張臉死寂蒼白,那隻大手就在他的肩頸處,虛虛的甚至沒有落下去碰到他的皮膚。
那張臉,他在薄見山的葬禮上看到過。
晏秋的睡意一下子就被嚇跑了,他僵硬着不敢動。
他在想,這又是在做夢嗎?
應該是夢吧?
肯定是夢吧?
薄見山離開了薄家老宅的,為什麼浴室明明這麼多的水霧,鏡子這樣清晰明了呢?除了夢似乎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更何況,系統也什麼都沒說,肯定是做夢。
反正都是夢,那怕什麼?
這樣一想,晏秋鼓起勇氣回頭,身後的人果然能看得見臉。
鬼他是看不見臉的,所以這只是夢而已。
晏秋微微鬆了口氣。
身後的薄見山顯然也沒有想到晏秋忽然轉頭來看自己,他一雙黑眸沉沉地看着晏秋,似乎是想要看晏秋有什麼反應。
晏秋試探性地叫道,“薄見山?”
薄見山沒說話,難道晏秋不怕他嗎?
但是從他和傅雲舟的談話來看,他分明很怕鬼。
薄見山不回話,晏秋更確定了這只是夢裏的薄見山,否則不會這樣看着他不說話,
晏秋眨了眨眼自言自語道,“真是奇怪,我怎麼會夢到你。”
薄見山眉梢一動,原來晏秋把他當作一場夢,難怪不怕他。
“這個夢未免有點太真實了。”晏秋嘀咕着,他壯着膽子伸出手去掐了掐薄見山的臉。
摸得到,不僅摸得到,甚至還能感受到一點冰涼。
鬼的話,應該也摸不到吧?
薄見山任由晏秋掐着他,不動也不說話,那雙黑沉的眼眸里也沒有多少情緒。
薄見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這個薄見山一動不動,連表情都沒有多少,所以肯定是夢。
夢而已,在夢裏怕什麼鬼啊?而且在夢裏的薄見山也不一定是鬼。
這樣一想,晏秋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他收回手問,“你是薄見山嗎?”
薄見山面色無波的點了點頭,“是。”
晏秋轉過身來盯着面前的人,除了那張臉不像正常人的臉,長相和那張遺像上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不過本來就是照着遺像上夢到的這個人才對。
晏秋的視線停在薄見山的眼睛上,忽然愣了一下。
薄見山也在看晏秋,他的目光落在晏秋被水霧浸濕的眼睫上,那張臉被霧氣暈染成粉色,空氣中似乎都暈染着一股莫名的香味,讓薄見山想到了活色生香四個字。
薄見山對美色從來沒有多少概念,那些被別人吹得天花亂墜的美人對他來說也如同路邊的小草,他不會多看一眼。
但是此刻看着面前的晏秋,薄見山卻忽然明白了什麼叫活色生香的美人。
只是不知道為何,晏秋平時被衣服覆蓋的地方看起來泛紅,不是水霧暈染的紅,而是被什麼東西磨紅的。
薄見山的眼睛看到脖子上便沒有再往下移了。
他盯着那紅色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
然後他聽見晏秋問,“薄見山,你知不知道你死了啊?”
薄見山抬起那雙黝黑鋒利的眼眸看着晏秋。
晏秋嘆息,“你這麼帥,這雙眼睛這麼好看,死了就看不到了真可惜啊。”
眼睛好看?
薄見山不自覺
摸了摸眼睛,那雙眼睛曾經被人評價過薄情寡義,又被人說過冷漠無情,他們看着他的眼睛,總是會感到害怕。
現在他死了,的確不會再見到這雙眼睛了。
不對。
薄見山忽然停住,有一個人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挺像的。
如果晏秋看見的話……
薄見山握住晏秋的手腕,他表情有些沉,一下子就讓晏秋想到了白日裏看見的那張遺像。
晏秋打了個寒戰,他指尖開始發涼,有些茫然地看着薄見山,“你……”
薄見山從旁邊取了浴巾,一下子把晏秋包裹住然後抱起來。
晏秋有些呆,他抬眸看着薄見山心想,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薄見山聲音也低沉,“水冷了,你都在發抖了。”
晏秋:“……”
晏秋心想,發抖那不是因為被你嚇得嗎?
薄見山把晏秋放到床上,“睡覺。”
晏秋愣愣地看着薄見山,“做夢也能睡覺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薄見山聲音里似乎含着一絲笑意,“反正是夢,做什麼都不奇怪。”
晏秋也覺得是。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盯着薄見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晚上夢到你兩次了,但是希望每次你都這麼溫柔,不要像上一次那樣凶我了,我不喜歡有人凶我。”
薄見山:“……”
見薄見山不說話,晏秋有些不高興,他問,“你聽見沒有?”
明明很害怕他,但是因為覺得是在夢裏所以又理直氣壯起來。
薄見山並不生氣,他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晏秋,然後在晏秋有些飄忽的目光中說,“聽見了。”
晏秋這才滿意地閉上眼睛。
薄見山摸了摸後頸,在碰到晏秋的時候,後頸被黑髮覆蓋的地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灼熱和滿足。
對滿足。
薄見山又摸上晏秋的黑髮。
晏秋已經睡著了,他似乎真的把薄見山當做了一個夢境,但是薄見山並不確定晏秋是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懼面對現實想逃避,所以找的理由。
只要碰到晏秋,無論是哪裏,後頸那裏都會昭示出它的滿足,就好像遇到了晏秋就遇到他命中注定的主人一樣。
這樣的說法對薄見山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主人這樣的詞彙真是格外可笑,也是絕不可能出現的。
如果按照薄見山睚眥必報的程度,此刻他應該摸上晏秋的脖子,然後扭斷……
薄見山的手碰到了晏秋的脖子,青年的皮膚很細滑,如同上好的絲綢令人愛不釋手。
脖子下覆蓋的血管在平穩地流動着血液,昭示着主人活力滿滿的生命。
薄見山的手看起來格外溫柔地觸碰着晏秋,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我認了晏晏。”
從一開始他就絲毫不抗拒要靠近晏秋的念頭,也根本無法對晏秋起絲毫的殺心,只是有那樣的念頭他都覺得絕對不可以。
薄見山並不是那種覺得有了所謂的軟肋便急着拔掉的人,他更願意把那個人牢牢地困在懷裏,哪裏也不讓人去。
薄見山收回了手,然後看着晏秋的臉。
這張艷麗逼人的臉。
這是他合法的對象,薄見山想,那麼就算是把這個人擁在懷裏也是正常的。
“這麼害怕的話,那就當是夢好了。”薄見山自語道,“我可以配合你的。”
等到晏晏不害怕他的時候……
薄見山的手落在晏秋的眼睛,微微傾身,他冰冷的唇落到晏秋泛着粉色的頸項上,聲音略微沙啞,“晚安,做個好夢吧,晏晏。”
*
晏秋一覺睡得神清氣爽
。
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夢,但是又似乎是一個好夢。
一個有些奇怪的好夢。
晏秋看着身上的浴巾,發了一個呆,他昨天晚上……裹着浴巾就睡著了嗎?
門外忽然傳來兩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有人的聲音傳進來,“晏先生,起床了嗎?”
這個聲音,似乎是薄家的老管家,晏秋見過一次。
晏秋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才發現已經十點了。
他揚聲回答,“起了。”
老管家說道,“之前我來敲過兩次門請晏先生吃早餐,但是現在已經過早餐的時間了,您需要吃什麼呢?”
晏秋愣了愣,他睡得也太熟了些吧,有人敲門都不知道。
他摸了摸肚子,雖然昨天沒怎麼吃東西但是似乎不是很餓。
“傅先生讓我問您,您喝粥嗎?”老管家又開口,“他說你並不喜歡喝粥,但是昨天您沒怎麼吃東西,也許該喝一點比較好。”
傅雲舟怎麼知道他不喜歡喝粥?還是說,原身不喜歡喝粥?
晏秋沒多想。
他回答道,“不用,我現在不餓,我一會兒要出門。”
外面的老管家有些疑惑,“要出門嗎?”
晏秋掀開被子起來說,“是的,要出門。”
外面的聲音沉默了下去,好一陣才說,“是,我知道了,需要備車嗎?”
“是的,麻煩了。”晏秋說。
晏秋看了一眼門,外面的悄無聲息。
【親親,你要去哪裏啊?】系統突然問。
晏秋被嚇了一跳,等緩過神來沒忍住咬牙,【你突然出聲做什麼啊?】
系統啊了一聲,【那我出聲之前要做什麼?】
晏秋:【……沒什麼,我希望在這個世界我沒叫你你別出聲,可以嗎?小系統?】
晏秋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系統一下子被溫柔的宿主所蠱惑,它沉浸在宿主的美貌和溫柔的聲音中小聲說,【我知道了。】
晏秋點了點頭把衣服的拉鏈拉上,然後說,【好了,我走了。】
系統問,【宿主到底要去哪裏呀?】
晏秋說,【你不是需要我做任務嗎?】
系統受寵若驚,【所以現在宿主是需要……】
【我想買衣服。】晏秋看了一眼身上的T恤,【我前兩天晚上就想說了,這衣服磨得我好難受。】
嬌生慣養的晏小少爺連穿材質稍微粗一點的衣服都會覺得難受,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皮膚偶爾發癢泛紅都是因為衣服的材質不合適。
系統:【……】打擾了。
【我舒服了才能好好做任務不是嗎?】晏秋說。
系統閉上嘴,不想再說話了。
傅雲舟等在客廳里,見晏秋下來,他問,“出去做什麼?需要買東西?”
晏秋說,“就去看看。”
傅雲舟伸出手又收回去,他說,“有什麼事叫亞索就好,他什麼都會,我不能陪你出去。”
亞索就是那個司機。
晏秋看了一眼低着頭站在一旁身材高大的司機點了點頭,“謝謝小叔,我也不需要你陪我出去的。”
被嫌棄的傅雲舟沒有生氣,他說,“那你去吧。”
晏秋坐上車,他看了一眼前面的亞索,後視鏡里很清晰地映照出亞索的臉,深目高鼻,不像是本土人。
晏秋說,“去最近的商場,謝謝。”
亞索答應了一聲,“是,晏先生。”
晏秋又看了一眼亞索,他問,“你是外國人嗎?”
亞索聲音很低,“不是的,我是混血,我母親是外國人。”
晏
秋恍然,“你為什麼會在薄家做事啊?你看起來不太像是司機。”
亞索很平靜,“傅先生對我有恩,更何況,做司機也只是一份職業而已。”
晏秋看向窗外,他又問,“小叔是做什麼的?我為什麼沒有見他出過門?”
“這件事情……”亞索說,“晏先生應該去問傅先生。”
晏秋不說話了,他看了一眼窗外飛速後退的建築又收回視線來。
晏秋拒絕了亞索的陪同,一個人進了商場,商場裏的人都挺熱情的。
晏秋在導購員對自己天花亂墜的誇獎中拿了衣服進換衣間。
他脫下T恤,摸了摸被衣服的材質磨得發紅的肩,只是看了一眼,換衣間裏的燈閃爍了一下忽然就熄了。
商場也會停電嗎?
晏秋不明所以,但是他飛快地把衣服穿上,然後準備拉開門。
但是門……似乎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