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臣茅塞頓
宋憲道:“臣茅塞頓開,想來即是如此。那侍女還供述,她說……”
宋憲猶豫了一下。
劉塬見得宋憲如此,嚴厲地說:“說。”
宋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而後懼怕地說道:“她說,他們雁子都與四爺有所往來,所以……”
劉塬好像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他並不顯得很常生氣,他說:“起來說話。朕還沒糊塗到將脾氣發到你們這些忠臣的身上。”
“是。”
宋憲鬆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此時他才敢直言道:“那蒙國侍女供認,四爺不聽郭印勸解,非要慫恿桑農去沖闖朱雀門,雁子都之人料其必敗,為免四爺計敗之後將他們都招出來,這才想着除、除掉四爺。”
劉塬眉頭一皺,坐在床上冷冷地對宋憲問道:“所以此事是雁子都做下的?”
宋憲又猶豫了一下,說:“蒙國侍女招供說,雁子都里的人都很生四爺的氣,想要將他活活鞭死,或是弔死……”
低着頭的宋憲偷偷地看了劉塬一眼,見得劉塬的並沒有龍顏大怒,而且臉上還顯出許多疑惑出來。
他馬上接著說道:“雖然蒙國侍女之所言與四爺之所狀極為相似,但……但臣覺得她口供里的話十分蹊蹺!”
“何處蹊蹺?”
“像是有人教她這麼說的。臣來之前問過刑部谷侍郎,谷侍郎說,地方上常有刑訊之口供,所言之語皆如此類,或是前後矛盾、或是語言不詳,且多有好像、彷彿等字眼。谷侍郎是四爺門人,他與四爺感情極深,但他卻沒有武斷得認為那即是雁子都所為,臣聽他的分析也覺得十分在理。”
劉塬想了想問道:“谷從秋與你說這些,是不是想將此事引到什麼人的身上去?”
宋憲馬上應道:“谷侍郎只說那份口供極有可能是他人所授,但未曾言語是誰,更沒暗示於臣。臣覺得他只是就事論事,而非是依黨爭而言之。”
劉塬點了點頭說道:“谷侍郎近些日子的確是為朕分了許多憂,而且皆無黨爭之成見。為此與小四還產生了點矛盾。好像他亦不曾與曹相有什麼來往,不像是陸愛卿那般……”
劉塬對谷從秋最近的行為十分讚許。
他不來有所猜忌,而是問道:“還有何處蹊蹺?”
宋憲原本不想說那麼多,但劉塬即是之前就起了疑心,自己就不得不說了。
即是要說,那就得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他十分有條理地回答道:“其一,北顧壇應該是負責經營的,只在走私套利,以供其組織運營之資,探聽消息並非主職。其二,雁子都在長安城這邊另有一壇,名為西顧壇,臣沒查到此壇的任何蛛絲馬跡。但可以肯定,如若四爺與雁子都有所勾結,必是與西顧堂的人聯繫。”
劉塬又點了點頭。
宋憲繼續說:“臣覺得,西顧壇與北歸壇應該是互不隸屬的!那蒙人侍女即是北歸壇所屬,那她就不應該知道長安城這邊之事!如此交流久之必成其害,這與細作、密探所職之嚴密違背。雁子都之事臣亦是查了有些日子了,但皆未有其影。可見其組織之嚴密,絕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宋憲能從劉塬的臉上看出劉塬對自己回答的滿意程度。
宋憲接著說道:“但不管如何,有幾件事情是可以確認的。”
“繼續說。”
“其一,派人去慫恿桑農鬧事之人必是四爺與衛淑妃。臣抓到那些人以後,將他們每一個人都進了行甄別。他們的人脈關係皆在四爺那裏。據他們的口供及相關物件,可以肯定他們皆為四爺門人。”
“這些朕之前便知道了,有別的新消息嗎?衛科參於進來了嗎?”
其實劉塬更關心的是衛科。
宋憲答道:“應該沒有,衛侍郎為此還大發雷霆,怒罵其姐。且臣根據口供推算,被臣所捕之四爺門人那幾日並未與衛侍郎見過面。”
“會是串供嗎?為的保下衛科?”
“不可能。他們所有人都是單間關着的,且臣是一一甄別,並無在獄中串供之可能。事前串供也絕無可能,他們並沒有想到會被捕。最主要的是,臣覺得他們即使要串供掩護、保下某人,保的也應該是四爺或是衛淑妃,而不應該是衛侍郎。”
“有道理!”
“第二件可以確定的事情是,雁子都雖然也參與了買兇殺六爺之事,但出銀子的卻是四爺。”
“從何得知?”
“六爺脫離開儀仗隊以後,遇上了延安府黑風寨的一夥強匪。他們即是被人收買要去殺六爺的。六爺在脫離險境之後,聽說黑風寨三當家重病,需要龍子龍孫之血方能活命,六爺生性豁達,折返回去獻之其血,以此救活了那黑風寨三當家!”
“竟有此事?”劉塬十分詫異!
宋憲言道:“確有此事,臣在榆林府那裏的探子回報,六爺的右手上繃著紗布,紗布上有血滲出,他還聽到六爺劍侍水玲瓏曾獨自抱怨,六爺遇殺手之險時並無受傷,卻不聽勸其勸,自獻其血、自殘其身,以至受傷!”
劉塬問道:“小六子這是在收買人心還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宋憲說:“臣覺得……臣不敢妄言。”
“你且說你的。信不信在朕。”
宋憲答道:“是。臣覺得六爺就是單純的想要徹底解決掉延安、榆林兩府的匪患,使商路暢通,讓榷場之貨物往來有所保障,方行此自殘之事。榆林之匪患,光靠剿是不行的,當以攻心為上。六爺即是依此而行,如今榆林那邊已無匪患,此六爺之功也。”
宋憲雖然對雁子都之事也是起疑的,但他卻依舊還在劉塬面前說劉永銘的好話。
劉塬又問道:“你在黑風寨那裏也有耳目?”
“沒有。臣是問了兵馬司監史路不直才知道的。”
“他一個監史知道些什麼?”
“路不直是江湖人,后經兵部孫侍郎保舉才入的官道。其人忠勇,又頗具破案之能力。特別是江湖人物所犯之案,皆逃不過其眼。六爺救了那黑風寨三當家后,黑風寨強匪們便化整為零,離了榆林府便要私渡過關去齊國。路監史從道上聽說了此事,不知他們目的何在,於是前往調查。”
“他查到什麼了?”
“黑風寨一名嘍啰與路不直說起了六爺以其血相助之事,而後還說六爺想讓他們歸順朝廷,他們感激六爺之恩情,但又不願歸順朝廷,於是六爺給他們指了條路,讓他們去齊國投奔貪狼任城。任城就是那個被臣收編之齊國人,此時已在齊國舉事成功,並佔了一山為王。他們說……說是四爺的人找了他們的二當家范舉,是范舉接下了殺六爺的活。”
劉塬問道:“如此說來,真是小四買的凶?”
“是。臣派人找了榆林府其它盜匪,他們也是這麼說的。買兇之人,即是……即是榆林鹽場那邊四爺的人……”
“鹽場那邊之事不必多說,朕不想聽。”
他其實不是不想聽,而是全知道。
“是。”宋憲應了一聲。
劉塬嘆了一聲說道:“還是小六子會辦事呀!小四呀小四,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宋憲想了想說道:“臣……臣還有一事稟報。”
“講來。”
“臣覺得四爺與雁子都應該是兩波人,他們可能有所交集,但……”
劉塬說:“你不必為小四說好話了。宮裏的雁子都密探朕都讓裴紹抓出來了。全都是死士呀,一個都沒有吐出點東西來!四皇子買兇之事朕知曉,就是朕故意透露給雁子都他們知道小六子北上之行的。但此事也就只是雁子都知曉,四皇子卻知道此事,可見他與雁子都是有所聯繫的呀!”
宋憲馬上言道:“臣的意思是,即使他們之間有所聯繫,即使雁子都擔心四爺計敗而要滅其口,那也未必會是雁子都所為。他們殺人是絕用不着這般虐形而弒的。”
劉塬問道:“你覺得是誰?”
“臣不知。”
“可有線索?”
“並無線索。若無他事,臣……”
劉塬說:“四皇子之死因,你接着查。有什麼新發現再報之於朕。你先站在一邊,曹相近前說話。”
劉塬與宋憲剛剛在對話之時曹岳是一直站在一邊的。
與其說是劉塬想想從宋憲那裏得到些什麼事情的答案,不如說是劉塬想讓曹岳聽到四皇子是怎麼死的。
在一旁站了許久的曹岳走上前來,恭身言道:“臣在。”
劉塬問:“四皇子之死你怎麼看?”
如果劉塬問的是朝政上的事情,那曹岳當然可以侃侃而談,但此問的卻是宗室之事,一向謹慎的曹岳哪裏敢說些什麼。
他只能違心地說道:“皇上節哀。”
“節哀?”劉塬對曹岳的回答十分不滿意。
他生氣地哼了一聲說道:“呵,朕對其失望至極,又有何哀情憐之於他!密營私鹽獲利、污腐鹽道官吏、慫恿桑農闖宮、收買盜匪行兇、探聽宮闈密行、圖謀逆悌弒弟、密結殺手密探、勾結外邦叛國,樁樁件件、件件樁樁,簡直駭人聽聞、罄竹難書!胡亥、劉子業之流不過如此!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