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盤點漏洞
在李斯悲痛欲絕的哭聲與對趙高拳拳到肉的暴打聲中，水鏡中鍘刀落下。大秦相國就此落幕，鮮血如湧泉般噴出，將整面水鏡塗成了鮮紅。
低沉的背景音樂響起，隨之出現的是兩句極為熟悉的話。
【今日盤點暫時告一段落，未完待續。】
【本盤點直播面向歷朝歷代平行時空，盤點內容取自後世史料，七日一播。】
至此，水鏡黑屏，只余“未完待續”四字。
啊？這就沒了？？？
各個平行時空，無數人發出一聲不舍的長嘆，下一次聞聽仙音，又要等七日後了。
倘若說其他平行時空還只是因為愉快的吃瓜時間這麼快就過去了而可惜，秦始皇二十八年，大秦所在時空卻一下子亂了套。
有人感嘆於秦二世之殘暴無道：“秦國虎狼之性也，不修仁政，終至二世而卒！”
“太好了，那暴君只有九年可活了！暴君雖強，其子卻個個不堪大用，無足為懼，此乃天理循環，合該是我等復國之時！”
原本就不安分的六國貴族都起了心思。
“等着吧，忍着吧，等到那暴君不在……且看這虎狼之秦，還能存活幾歲！”
項梁一進院子就看見年僅十三歲的侄兒將一根木棒舞得虎虎生風，頓時苦惱：“籍兒，上次教你習劍，你未學幾日便不肯再學。教你念書，這才幾日，你又罷學不念，在此舞棒弄劍。你究竟意欲何為？”
身材高大的項籍仰着頭顱，一雙重瞳炯炯有神：“書有什麼好念的？能識文斷字就夠了，劍也沒什麼好學的，我要做就做萬人敵。”說罷，他放下豪言，“我看那始皇帝就好生威風，彼可取而代之！”
他說的正是水鏡播放第一輪，始皇帝登基的那一幕。當時看到他就記在心上，這七日以來做夢都夢到自己也如此威風凜凜。
這侄兒真是會放大話，項梁嚇了一跳。旋即又隱隱有些意動，如果說之前他還不敢有這樣的期望，但現在……天機已現，暴秦無道，將失天命。再一看面前的侄兒，天生重瞳，力能扛鼎，莫非就是那天命註定的將要覆滅大秦的絕世猛將？
激動之下，項梁忍不住伸手摟住年僅十三歲的侄兒肩膀：“好！好！籍兒你天生不凡，我項氏一族的希望就靠你了！”
另一頭，張良剛剛遁入山中。
早在七日之前水鏡出現后，原本謀划著行刺秦始皇的張良就第一時間放下計劃，收拾好全部家當，離開了原本居住的地方。
——既然始皇帝會在九年後病死於沙丘，就說明自己的行刺計劃註定會失敗，又何必再浪費時間？更何況，仙人透露天機肆無忌憚，誰知道自己行刺始皇帝的事情會不會也被透露出來？還不趕緊隱姓埋名跑路，難道等到始皇帝派兵來抓人嗎？
儘管七天過去，看完又一期直播，發現自己並沒有被點名，但張良還是頭也不回地遁入了深山老林，沒有出去招搖的打算。
他了解自己。秦國與他之間有血海深仇，若是原本歷史中自己行刺失敗僥倖未死，也絕不會就此放棄報仇。因此哪怕他刺殺始皇帝的計劃暫時沒有被曝光，也不代表他將來會搞的事情一件都不被仙人曝光。
心懷大計，求穩為上，還是先遁為妙。
至於咸陽中的大秦宗室，此時則一個個翹首以盼：“陛下怎麼還沒有回來啊？”
——快點回來，把胡亥也帶回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讓這位自滅滿門的“秦二世”嘗一嘗來自宗親們“愛的關懷”！
這些上等人此刻關心的都是家國未來，但最底層的黔首隻關心一件事：“現在俺們還勉強活得下去，再過九年，新皇帝上位了，俺們是不是就得通通餓死了？”
“放心吧。仙人都透了天
機，俺覺得皇帝指定不會把家業傳給那個敗家子！”
“不傳給那個敗家子就好！”剛才還滿腹擔憂的人頓時把心放回肚子裏，繼續吭哧吭哧幹活，“俺求的不多，能吃飽飯就好。”
……
大秦君臣所在的臨時行宮。
“敗家子”正在慘遭兄弟姐妹的無情圍毆。
激情暴打完趙高的李斯則是撲通一聲重新跪了下去，重重頓首，淚流不止：“臣有罪。臣有負於陛下重託，有負於大秦社稷江山，雖萬死亦難赦，求陛下治罪！”
相較於之前，這一次他的請罪發自真心。半生的心血啊，因為一次錯誤選擇付諸東流，還賠上了千古清名，滿門家小！
這一刻的李斯痛徹心扉，心灰意冷。
就算現在始皇帝要殺了他，或者將他下獄，貶為庶民，李斯都心甘情願接受。
如果他為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負而奮力一搏的結果就是如此，他寧願放棄這一切。
始皇帝嬴政靜靜看着匍匐於地、心灰意冷的李斯，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起那一車的鹹魚，他強行驅散這個畫面，總算冷靜地做出宣判：“左相李斯，不盡其職，押下去，待回咸陽議罪。”
其他人神色微妙：只是不盡職而已，這個罪名說輕不輕，說重不重，更牽扯不到沙丘之變，看來陛下並不打算徹底罷用李斯，因此不以未來之罪而責今日之李斯。
“謝陛下！謝陛下！”李斯一時感激不盡，頓首再拜，這才毫無反抗地被人押下去。
旁邊被兄弟姐妹們包圍的胡亥頓時看到希望——既然李斯未來的過錯都沒有受到追究，那麼父皇必然也不會怪罪於自己！畢竟自己可是父皇最最寵愛的親兒子啊！
篡改遺詔殺兄弟姐妹令大秦二世而亡的是秦二世，和我十一歲的胡亥有什麼關係？
未來的他什麼都享受到了，倒霉的卻是現在什麼都沒做過的自己，這不公平！
心裏有了底氣的胡亥頓時不再心虛地被動挨打，他一把推開包圍自己的兄弟姐妹，跑到始皇帝面前，彷彿還是那個最受寵愛的幼子，他大聲叫屈：“父皇已經下令，今後由大兄管教我，你們還敢抗命？”
“你！”看着他這副囂張的嘴臉，其他兄弟姐妹又氣又恨，“你這畜生，做了那樣的事，還敢在父皇面前惡人先告狀？”
胡亥不服：“我年僅十一，又懂得什麼？從前父皇派趙高教我律法，我便以他為師，事事聽從。若是將來做出什麼，必是中了趙高的奸計，絕非我本意！連左相都鬥不過這奸賊，我又豈能不受他蒙蔽？”
其他人的表情一言難盡。
啊這？被趙高蒙蔽你還很驕傲不成？承認自己智商低下，你還十分理所當然不成？
始皇帝嬴政覺得這個兒子真不能要了。
胡亥卻是越說越理直氣壯，他跑到鼻青臉腫的趙高面前，繼續狂踩：“父皇信我，我不是那樣的人，趙高此賊，才是罪魁禍首，萬惡之源，我願為大秦誅此國賊！”胡亥正義凜然。
馮劫揍完群臣揍，群臣揍完李斯揍，現在連胡亥都要來摻一腳，幾乎奄奄一息的趙高奇迹般地從地上坐起：“欺人太甚！”
——其他人也就算了，都是未來被自己坑害的對象，而且好歹都是大秦頂級精英，卻被小小中車府令玩弄於鼓掌，滿足了自己的成就感，他們想出氣也能理解。你這個被我一手扶上皇位的蠢貨又算什麼？死到臨頭不自知，還想踩在我頭上洗白自己？
趙高“垂死病中驚坐起”，一把就把胡亥撲到，反正自己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怕？
“二世皇帝是你，下令殺兄殺姊是你，某何德何能號令皇帝！你若真事事順從於我，我令你自裁，莫非你也照做？”要是胡亥沒有殺兄弟姐妹的意思，
他還能勸動對方不成？所有成功的勸諫，本質上都是說到了對方的心坎上，這才獲得成功。
趙高這突然暴起，令胡亥措手不及，瞬間就被其壓在身下，唾沫星子都噴到了臉上。
他頓時深感羞辱，就要和趙高拼了。
等到侍衛將兩個人分開，趙高固然更加鼻青臉腫，胡亥的身上同樣掛了不少彩。
始皇帝只感覺腦瓜子嗡嗡的。這逆子若是繼續在自己眼前出沒，他只怕自己每見一次便會氣短壽，連九年都活不夠！
“帶下去。”他眼不見心不煩地揮手，“將這二人關在一起。”想打到牢裏繼續打！
人走後，始皇帝突然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同李斯關在一處。令其日日腌制鮑魚，不勞不得飯食。”此鮑魚非彼鮑魚，而是和始皇帝一起留名於後世的鹹魚。
於是，蹲在獄中反思的李斯很快就迎來了兩位獄友，以及獄卒帶來的皇帝口諭。
“該幹活了，一車鮑魚等着諸位腌制呢！”
李斯，趙高，胡亥：“？？？”
.
七日時間轉瞬即逝，到了又一次進行歷史盤點直播的日子，陳姝卻有些犯難。
她答應系統進行歷史盤點，除了賺取氣運點之外，本身也是希望能夠改變其他平行時空的歷史，挽回不該有的遺憾，讓亂世提早終結，讓英雄得以善終，讓底層百姓能過得好一些，讓華夏立於世界之巔。
但盤點有利有弊，讓古人提早知道未來之事，平行時空將走向未知的未來。固然有可能避免歷史上的悲劇重演，也有可能釀造新的悲劇。譬如，那些本該對華夏有大功的英雄豪傑，或許就會因為自己透露的天機，在尚未成長起來之前被人暗害。
而現在，陳姝就面臨這樣的局面。
“盤點秦朝滅亡，必然要涉及秦末起義，西楚霸王項羽倒也罷了，漢高祖劉邦、留侯張良，這些結束亂世開闢大漢的人物，如果因為我的盤點提前被秦始皇所殺，萬一秦朝終究還是二世而亡，又有誰來終結亂世，再造華夏？”陳姝捫心自問。
固然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一旦天下大亂，就算沒有劉邦，也會有張邦、李邦，站出來結束戰亂統一天下。
但劉邦所締造的大漢朝是歷史認可的強漢，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君王將大漢之名牢牢種入百姓心中，傳揚千百年。
若是換一個人統一天下，他能像劉邦那樣分封與郡縣并行，而不是像項羽一樣企圖恢復分封嗎？他的子孫能夠驅逐匈奴光耀華夏，而不是像宋朝那樣苟安一角嗎？
歷史上的漢朝已經交出了一張近乎滿分的答卷，換一個人來做，成績就不一定了。
陳姝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反而讓歷史走向更加悲劇，更加灰暗的未來。若是因為自己貪求氣運，讓那一批漢朝開國英傑因盤點而被殺，引發更可怕的蝴蝶效應，讓更多百姓受苦受難，這樣的罪過她可擔不起。
如今還只是劉邦，等她盤點到其他的朝代，隋文帝時期的李世民、唐太宗時期的武則天……這些人又要如何才能幸免於難？
越想越覺得不妥，陳姝瘋狂召喚系統。
一直表現得像個無情機器的系統這一次居然有了反應：“宿主不必擔心。針對平行時空，一切身具大氣運，在歷史中為華夏作出貢獻有大功德者，根據《特殊人才保全政策》，將獲得特殊安排。”
看了看那密密麻麻展開的特殊人才保全政策候選名單，以及所謂的特殊安排具體內容，陳姝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對嘛。”
“——這樣我也可以繼續放心盤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