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回 明府花園(中)
揆敘和寡嫂顏氏、沈氏各趴跪在明珠夫人的床榻前痛哭喊額娘,耿氏派人前去報官,因明珠夫人是宗室皇族,又將案子呈報給刑部會審,在公堂之上,馮大家的哭訴夫女含冤而被主子逼死,又說明珠夫人嫉妒自己女兒被明珠看上,所以讓人逼死了馮大父女倆,耿氏帶了別的僕婦前來辯駁,稍些時候,安郡王福晉也到場為耿氏助陣,官吏們將馮大屍首和其妻收監。
永壽宮中,惠妃正在桌前認真抄經,采曦和文蓉端上一碟扒好的甜柚,大福晉緊隨其後,將果碟放好后對書桌旁的惠妃道:“額娘,柚子扒好了,來吃點吧。”金色的墨跡循着紙上鏤好的經字寫着,一邊道:“你先吃,額娘等這篇大輪金剛陀羅尼咒的這遍抄完再吃。”終於,寫了將近兩百多張之後,惠妃才將抄經金筆放下,將一摞紙理順堆疊好,交給身旁立侍的采晴:“今日將這些送入堂兄府上,順便代本宮向嫂嫂致哀。”采晴言是後接過經紙和腰牌后就離去辦差,采曦幫忙整理書桌筆墨紙硯,文蓉伺候惠妃和大福晉用柚子。
明珠府的喪儀辦得十分浩大,揆方和蕙卿格格也才從康親王府趕回來奔喪,隊伍行至普濟庵,已有師姑率領小尼們迎接貴客,師姑說明珠夫人與本庵有緣,當作七七四十九日水陸法會超渡,棺槨中明珠夫人面覆白紗,身着彩繪格格朝服,又有文武官吏向夫人棺槨叩拜奠酒致禮。而另一邊的菜市口囚車枷鎖里,正將披頭散髮的馮大妻等犯人押往刑場,跪在斷頭台前,各在其後腦處放了一塊寫有罪名的牌子,有的人的是“誹謗公主,抄家在逃”,“拐賣人口,非法燒窯”,而馮大妻後腦上的罪名牌上寫着“縱夫行兇,殺害主人”,群眾們不時拿爛菜葉和臭雞蛋丟他們,待到日上三竿,眾犯人被撤去後腦的罪名牌,馮大妻在監斬官扔出令牌的一剎那,大喊:“草民冤枉啊!”隨着手起刀落的咔嚓聲,群眾們拍手叫好。
這一日,京師微地震,南書房裏眾阿哥與眾臣公齊跪在地,金髮碧眼的欽天監教士站侯一旁,太子端坐在右側,皇上對眾臣公道:“朕自臨御以來,早夜孜孜,以敬天勤民為念,不敢少有逸豫。偶遇災變,則尤悚然靡寧。今次地震,朕心不勝兢惕。葛爾丹和鄭經之亂都已經平息,海宇無事,而災變示警,不可不加修省。朕披覽前史,如漢之文景,宋之仁宗,亦有此異因而其克修人事,遂獲長享太平。”眾臣公與阿哥皆道:“皇阿瑪\皇上聖明!”皇上問道:“江南泗州洪澇水災現在如何了?”江南巡撫答道:“還在修建土堤,房屋糧田被毀,各縣饑饉。”皇上道:“諸位愛卿,你們說這京師微震與江南澇災,孰輕孰重?”三阿哥道:“稟皇阿瑪,當年京師發生了強震,施救得宜,損失並沒太大,而因河事遲遲未平,江南頻發澇災,百姓們流離失所,若只顧得皇阿瑪安危,忘卻百姓,那麼咱們也就失了江南地帶的民心,而江南又是文人墨客的常去之地,若有人覆吳三桂之轍舉事,又會平添戰事,到時候南北分裂,我大清國就危險了。”四阿哥道:“皇阿瑪,如果真的如三哥說的那樣,民心因災而生變,那麼就即刻派兵前去鎮壓,像咱們平定三藩之亂和葛爾丹之亂那樣,不歸服我大清的就格殺勿論,順從我大清的就招安增擴我大清兵力儲備。”皇上道:“老七,你覺得你四哥這個方案可行嗎?”七阿哥看向太子,又看向四阿哥,接着看向皇上:“皇阿瑪,兒臣覺得四哥的方案有失皇阿瑪仁政之風,老百姓並不是咱們的敵人,現在南方地帶還有當年三藩平息之後鎮守的靖南王耿氏家族,雖然額駙耿聚忠和柔嘉皇姑已經故去多年,但江南百姓至今流傳這滿漢聯姻的佳話,說明江南百姓並沒有生出抵觸我們八旗滿人的嗔恨之心,皇阿瑪為百姓們殫精竭慮,百姓們也自知皇阿瑪是位千古明君。”皇上道:“依你的說法,朕在百姓們心中是位明君,作為明君,自當愛惜米糧,廣開國庫,那你覺得,百姓們饑饉受災之後,若朝廷沒有餘糧賑濟,當如何自救?百姓們斷了賑災粥糧,會如何想朕和朝廷?”七阿哥道:“這個,兒臣不知。”
皇上環視四周,面向太子,太子道:“皇阿瑪,兒臣認為應當加緊修建河事為要,疏通了河道,那麼洪澇及次生災害自然就會減少,與之相對的,京師畢竟是咱們皇城居所,事關皇阿瑪龍體安危,眾臣們自當先顧皇阿瑪,而後再下江南去探訪民情。老百姓已經經歷過戰亂之苦,料想不會再有災民起反心,若有,也說明皇阿瑪的恩德寬仁沒有通過各級官員施放給百姓,閉塞言路,只歌頌太平,百姓們有苦無處訴,但皇阿瑪最掛懷的就是百姓災情。”皇上道:“諸位愛卿,今日大阿哥前往金太祖陵致祭,皇太子與諸位阿哥所言,爾等認為如何?”眾臣道:“臣等求皇上賜教。”皇上起身,徐徐踱步道:“方才說道宋仁宗因此等異因而克修人事,治國才會長享太平。其他遇災不警,視為適然,卒致衰替,可為炯戒。每見內外大小官員,多圖暇逸怠於職業,能實體朕懷、留心民事者甚少。似今日這般情況,江南巡撫和兩淮漕運總督等皆可免進宮面聖,爾等當與朕共勤實政,為百姓多做實事,至於方才各阿哥的想法,朕也會多做考量,諸位愛卿,若還有事且奏,無事便散朝。”
雲南巡撫石文晟出言:“皇上,臣有本奏!”皇上踱步到他跟前,伸手,雲南巡撫將奏本從懷中取出,遞交皇上,皇上展開奏本,邊看邊在殿中踱步:“安南國已經備戰要跟咱們打起來了,怎麼現在才說!”石文晟道:“牛羊、蝴蝶普園等三處在前明時就是我國內屬。自我朝開闢雲南,即在蒙自縣徵糧。至康熙五年,改歸開化府屬,已三十餘年,並非安南之地。可那安南國王已遣兵越界到我領土上戍邊,微臣斗膽,已增派火槍營和護軍防守。”太子道:“皇阿瑪,兒臣以為應當讓清兵即刻退兵,只讓護軍安守原崗即可,我們與安南國速來是互鄰友邦,應當派人帶着版圖和傳教士前去談判,以柔德服人,再有與我大清國深交的法蘭西國傳教士先生們出面調停,讓黎維正知道自己輕聽妄言,不察本末,遣兵生事。”皇上道:“此事,諸位愛卿與皇太子詳議,朕先離開一會兒。”
皇上前往報春軒,飲綠軒,長春宮,延禧宮等處慰問了鄉在江南一帶的嬪妃,太子妃也帶領我們協理的四妃一同在寶華殿裏祈福祝禱災禍平息,不久,安南國便撤兵,並派了使臣請安致歉求和,皇上自然是設宴款待的,在那筵席上,灧答應、良貴人、宓嬪、宣嬪流光溢彩,歌舞天籟,待到散席回宮,惜惜為灧答應錘腿捏腳,憐憐為灧答應捏肩,忽然灧答應挑剔皺眉:“怎麼回事,都沒吃飯啊!”惜惜和憐憐立刻加重力道,灧答應一腳把惜惜蹬開:“這麼使勁幹嘛!會不會伺候啊,不會伺候我讓內務府的人把你們兩個請走!”惜惜和憐憐跪地:“奴婢有罪,請小主寬宥奴婢,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主!”
她正訓斥宮女,雨官女子和靈官女子有說有笑的走回寢屋,灧答應問道:“可是官女子們回來了嗎?”惜惜答道:“回小主,是的。”灧答應道:“我看你們兩個也就是掃地擦窗的命,想貼身伺候,還要好好學着點,我聽說那幾個官女子伺候皇上伺候得不錯,說明很會伺候人,不如就讓那些官女子來給我捏肩捏腳,也讓你們兩個憨貨好好學學人家是怎麼伺候人的。”惜惜進雨官女子屋裏,要雨官女子到灧答應屋裏一下,雨官女子跟着她進去了,灧答應閉目享受,雨官女子力道適中地捏着灧答應的腳。
次日,雨官女子便來到我宮中:“德妃娘娘,灧答應昨晚讓嬪妾幫她捏腳,嬪妾雖然位份低微,可也受不得這欺壓凌辱,懇請娘娘替嬪妾做主!”我面向竹息正色道:“竹息,帶灧答應即刻過來。”竹息領意即動身,不一會兒,灧答應便與一頭逐月流星髻的良貴人一同前來,良貴人道:“不知娘娘找灧答應來所謂何事,方才灧答應在幫嬪妾梳髮髻呢,不巧竹息姑姑來說娘娘找她,嬪妾也好奇,就一同來了。”雨官女子對良貴人道:“良貴人,聽說您也是官女子出身,灧答應以大欺小,你也給評評理!”良貴人看向氣紅着一汪淚目的雨官女子,又看向正色的我,苦笑道:“嬪妾區區一個貴人,這裏自當有德妃娘娘做主。”我道:“同為後宮姐妹,以後要和睦相處,如今皇上為國事煩憂,倘若咱們後宮生事,叨擾聖心,貽誤朝政,那就是咱們後宮的罪過了。灧答應,如果你覺得惜惜和憐憐不會伺候,本宮會讓內務府幫你換人,直到你滿意,雨官女子到底與你同為嬪妃,你若使喚她,說明你已生了自詡為後的不臣之心。”灧答應聞言立刻跪地低眉順耳:“嬪妾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饒恕嬪妾!”雨官女子猶自氣惱:“娘娘,不能饒她!罰她俸!”我道:“算了,下不為例,往後你們一定要謹記本宮教誨,要和睦相處,後宮寧,則社稷寧。”雨官女子與灧答應互相暼了一眼,隨後齊對我道:“嬪妾謹遵德妃娘娘教誨!”
她二人離去后,良貴人也對我道:“嬪妾告退。”良貴人正踏出門,卻是敬嬪和宜妃一同進來,宜妃對我道:“妹妹,今兒御花園那兒的烏龜可有意思了,疊羅漢呢。”敬嬪道:“宜妃給它們餵了好多小銀魚,腦袋還讓我摸了。”我道:“烏龜不咬人嗎?”宜妃道:“不咬人,挺乖的,我帶你去瞧。”我道:“可是我一會兒還要去鍾粹宮視察一番。”宜妃道:“視察啥呀,那些妹妹不懂事,你再調停也沒用,日子還是自己的,別想那麼多了,來嘛,來瞧。”她只牽拉着我一同往御花園去,敬嬪也叫上了定常在跟在我們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