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太乙理虧 ……
感受到白若氣勢變化的石磯再次拜倒在地,那突然變化的氣勢只是一絲餘波觸及了她,卻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
拜伏在地的石磯餘光瞥到白若前輩的手指微微顫動,這等修為的大能情緒起伏不是那麼容易捕捉到的。而要是能觀察到這種變化,通常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位前輩生氣了。
太乙此番言語不僅出乎白若意料,甚至也不在他的師尊玉清聖人的設想中。在元始看來,如今白若出面,太乙就該順坡下驢,把這件事揭過去就算了。白若何等修為,她和聖人差的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
即便如今洪荒中的幾位聖人都有信心能夠拿捏白若,可誰也不敢擔保自己能承受得住來自天道的反噬。說起來頗為可笑,當初是天道讓白若死,可如今也是天道給白若加了十足的權重。一旦白若身死,她那自身無比厚重的靈力和功德自然會反哺洪荒大地,甚至可以催生一片洞天福地,但不在量劫之中,白若身死的因果誰都承受不起。
這也是元始要求門下弟子禮遇白若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子死於自大,被氣運反噬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當初龍鳳麒麟三族爭霸洪荒,至今還沒有恢復到當初的十分之一,麒麟一族更是隱匿洪荒之中再不現身,連這口氣都沒有緩過來。
白若的失態不過片刻,轉瞬間門便看不出來了。甚至於白若還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讓石磯越看越心驚,恨不得化為原形不問世事。
“好好好,不愧是玉清道友座下高徒,果然是一番高論,對得起玉清道友聖人之名。”明明白若的語氣很是平靜,卻偏偏讓人覺得她被氣得狠了。
太乙說完那番話,回過神來就後悔了。可話已然說出口,此番若是求饒,不僅傷了自己的顏面,也傷了師尊的體面。故而太乙雖然心內後悔,但到底咬緊牙關,任憑額頭冷汗迭出,愣是沒有鬆口。
鳳棲山中,女媧霍然起身,她想起來太乙來她這兒可是過了明路的,若日後太乙拿這個說事兒,豈非傷了她和白若道友的情誼?想到這裏,女媧恨不得親自過去把太乙打一頓,可礙於她是聖人,要顧及體面。兼之老師鴻鈞有言在先,聖人不可干預洪荒中事。因此女媧也只有將神識投向乾元山,卻並不露面。
不等太乙回話,白若復又說道,“當初九金烏釀成大錯,本座未能在近前約束,是吾之過,與旁人無關。”此話一出,北冥海頓時平靜如初。鯤鵬面色複雜,這是在安他的心啊。時至如今,鯤鵬也承認十金烏性格上的變化確實有他一部分責任,可天帝天後未嘗就是無辜的。若非與巫族對抗,則必不至於如斯。
然而鯤鵬心裏也明白,白若這是把自己從九金烏的痕迹中完全抹消了,即便日後自己聲稱曾經教導過天帝之子,可又有誰會信呢?不過自取笑話爾。鯤鵬心內複雜,可是能徹底從這樁陳年舊案中解脫出來,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日後午夜夢回,不會再想起當年的窘境了。
當初九金烏為何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天道鴻鈞心裏最是明白不過,這是天道讓巫妖二族相爭,不然人族何以大興。本來在天道的算計中白若是不會成為十金烏老師的,這都是天後常曦一意強求,本是強求,自然也就沒有善終一說。可白若偏生插進去一腳,這讓天道流轉出了岔子,不得已才讓鴻鈞召她至紫霄宮,甚至拋出造化玉碟作為誘餌。
事實上天道的算計是成了,造化玉碟內部的時間門流速被格外加快,白若因此錯過十金烏齊出洪荒一事,導致她和自己的學生再也不能相見。然而鴻鈞自此也和白若結下樑子,即使鴻鈞拿出造化玉碟讓白若悟道,但這份因果已經抵消。鴻鈞算計白若是實實在在的,這也是白若一直沒有與鴻鈞和解的緣由所在。
而今封神量劫將起,白若以主導量劫為由,提出與鴻鈞結清因果,鴻鈞自然樂得答應。反正天道大勢不變,這就沒什麼好擔憂的,左右都是他賺了。這麼多年來白若一直沒有鬆口,一直讓鴻鈞心裏有一塊疙瘩,雖然這對天道聖人來說不算什麼,可有機會化解,自然也是不會放過的。
白若這一番話看似是認可了太乙,然而她話風又一轉,頓時凌厲起來。“然本座教導十金烏全無偏私,並未曲意栽培,九金烏自取其禍,也已經謝罪於洪荒。”九金烏被后羿射殺,已然付清因果,而哪吒打死夜叉李良、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兼石磯座下一個童子,如今卻還逍遙自在,這看起來可與九金烏當年的情況大相逕庭。
這一番話把太乙冷汗都說下來了,這位前輩雖然沒有明說,但哪吒眼下確實好好的,並未受到任何實質性處罰。即使自己教他剔骨割肉以還父母,然而此非哪吒本意,讓自己如何開脫?
白若復又問道,“本座且問你,你自教導哪吒,是否也是出於公心,並無偏私之舉?”
太乙抬頭欲辯,卻見白若目光如炬,好似一副將他看透了的模樣,原本口中的義正之辭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平心而論,他教導哪吒確實並非沒有私心。所以在有些問題上比較模糊,甚至放縱哪吒。
可是白若在前,這卻也是不能認啊。否則不止是師尊的顏面,自己也不好過眼下這一關啊。太乙只能咬緊牙關,並不答白若的話。
白若面色微冷,又道,“且聽本座問你,哪吒打死李良、敖丙,適逢敖廣問罪李靖,哪吒向你求救,你是否曾言此只一樁小事,以敖廣上奏天庭為子討公是為不諳事體、不識天數?”
太乙心中驚懼,這雖不是他的原話,但其中意思已然有了九分,白若又是如何得知?玉虛宮中元始微微蹙眉,這樁事若無白若摻和,敖廣不過一小神,因此干擾封神大事確實是不諳事體之舉。只是此時白若介入,這倒好像是一樁大事了。
當時的太乙自然也是這樣認為,畢竟闡教家大業大,欺負不了截教弟子,難道還不能為難你一個區區的四海龍王?說到底是龍族式微,若是祖龍猶在,只怕太乙輕易過不了這一關。只能說形勢比人強,若非白若出頭,敖廣也只能認下這個啞巴虧,看着敖丙轉修神道。
親子身死,敖廣想請天庭做主,都能太乙被看做不諳事體,更不用說之後的事情。
白若見太乙不言,繼續道,“而在此之後,你又授哪吒隱身秘法,教他去南天門外拿敖廣,可憐敖廣天庭尊封之四海龍王,竟被打得鱗甲散去、體面全無,若非哪吒依仗你所賜寶物之威,敖廣未必受此大辱。”說到底要不是哪吒手上有太乙賜予的幾件犀利法寶,他想要搞出這樣一番“大動靜”,可還真不容易。
這明着是說太乙把哪吒往偏了教,未嘗也沒有說太乙是故意放縱的緣由,只是看在元始的面子上,沒有挑明罷了。
太乙面紅耳赤、訥訥不敢言。如女媧、元始這等聖人之尊早已看出端倪,元始更是好大不得勁兒,他怎麼就教出了這樣的弟子,行事居然如此不周全,還落人話柄。可見元始之護短,即使到了這般地步還是心向太乙,想着怎麼給弟子找補。
這些原本是只有哪吒和太乙才知道的秘事,若非自己開口,旁人豈能得知。太乙心裏也明白,哪吒這時去了陳塘關,更是沒有向白若告密的機會。再者這二人根本不熟,全無交集可能。太乙心中驚恐莫名,難道這一切都是這位推算出來的?
聖人雖然號稱無所不知,但弟子如何行事卻是一概不管,不然封神量劫之中,通天怎會眼看弟子接連命喪而無能為力?
太乙不由露出頹勢,倒在一旁,徹底沒有方才強撐着的姿態。
白若面色轉冷,“而當哪吒取震天箭射死碧雲童子之後,石磯向你討要說法,你卻言及元始道友,說讓石磯到玉虛宮請旨,只要元始道友開口,你就把哪吒交與石磯,是也不是?”這幾樁事白若俱在場,是以纖毫皆知。更不用說苦主石磯在旁瘋狂點頭,印證白若所言非虛。
元始此刻雖然在玉虛宮中,但是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當面抽了兩個嘴巴子,難堪至極。
最後白若總結道,“你如此教導哪吒,豈非也是元始道友的授意不成?!”這一番話可謂振聾發聵,太乙面色數變,終究不敢還嘴。他還能說什麼?九金烏釀禍洪荒是咎由自取,可哪吒今日行徑分明和自己脫不開關係。
白若忽又笑道,“你若覺得不服,大可以和本座去紫霄宮面見鴻鈞道祖。若他老人家斷言今番乃我白若之過,本座甘願受元始道友懲治,絕無半分怨言!”問題是鴻鈞會怎麼判?是向著自己徒弟的徒弟,還是向著有所虧欠的白若,這幾乎不是一個問題。
天地間門能感應到此處的大能無不紛紛色變,白若這是把太乙說石磯的話原模原樣還回去了。這可太打臉了,女媧和西方二聖即使事不關己,也不由得為元始感到一陣臉疼。
太乙說話都哆嗦了,“可…哪吒…終究乃應運而生,不止師尊降敕,就連哪吒真身…靈珠子,也是從…”這是要把兩位聖人搬出來為自己開脫,太乙是慌不擇路了。
女媧頓時坐不住了,這個孽障居然還敢攀扯自己,真是找得一手好死!
聖人半張臉出現在雲霞之中,映紅了半邊天幕。
“道友和這個孽障多言作甚,把那個畜生拿了或打或殺,自有吾去玉虛宮和玉清道友分辨!”想來女媧聖人口中的畜生,應該就是出自她那裏的靈珠子了。
女媧如此着急地撇清自己和哪吒的關係,甚至不惜開罪元始這個一向護犢子的聖人,看來是真着急了。
而即使女媧再氣急,也到底沒有失去理智,她這一番話也只有修為高深的大能才能聽到,變相地沒有觸及鴻鈞給聖人立下的準則,不算是干預洪荒。
白若也沒有料想到女媧竟然會突然出現,愣了一瞬的白若回過神來,先把女媧安撫下來再說,不然好像有越鬧越大的意思。
一旁的石磯和太乙早就駭破了膽,怎麼還驚動了一位聖人出面?雖然白若位同聖人,也得各方敬重,可她畢竟不是真的聖人。而女媧娘娘雖未現身,那可是實打實的聖人。
女媧在白若的安撫下猶未消氣,她在太乙提及九金烏的時候就已經有所不快,萬沒有想到太乙竟然有這個膽子,居然還想把她拉下水牽扯進來,真是好膽!
聖人看着跌倒在地的太乙冷哼一聲,一股無形的氣沖向太乙,這是聖人動怒的徵召。雖不會傷及太乙性命,但也夠讓他驚懼一段時日,好好想想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可就在這股氣還未到達太乙身邊時,就緩慢消散開來,好像被另外一股氣憑空衝散了似的。
白若和女媧在天空的投影齊刷刷看向太乙,轉而又望向玉虛宮的方向。怎麼,元始難道是打算與兩位“聖人”作過一場?還是說,元始作為太乙的師尊,現在要親身下場?
玉虛宮中,元始面色複雜,手中三寶玉如意寶光乍放。縱然太乙有錯,他卻不能不回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