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事終(二)
次日卯時,葉赫那拉氏從熟睡中清醒過來,閉目養神片刻,柔聲喚了聲:“桃花。”后掀背起了身。
早已候在外間的桃花聽到動靜,領着其他奴婢走了進去,見主子端坐在梳妝枱前,便走上前,拿起梳妝枱上的梳子,動作小心地打理着主子的黑髮,不忘問道:“主子,如何打扮?還是如昨日那般?”
“今日可不能如此打扮,頭飾少帶點兒,妝容畫的憔悴些,衣裳素點兒,”太出挑了可不能達到目的。最後一句話,葉赫那拉氏沒有說出口。
桃花時時關注着主子的神情,心中隱隱明白主子的意思,不再言,細緻地為葉赫那拉氏打扮起來。
不過一刻鐘,一個面色憔悴似帶着病容的美人呈現在眼前。
葉赫那拉氏微蹙黛眉,柔若無骨地搭靠在桃花的身上,語氣之中透着無限哀愁,道:“走吧,該去為皇後娘娘請安了。”雖說皇後娘娘還未舉行冊封典禮,可有眼力見兒的人就能知道皇上的意思,皇後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不低,在後宮,該低頭時就該低頭,若是逞一時之能,那日後的結局只怕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
坤寧宮外守衛和奴婢看着遠處緩緩走進的側妃娘娘,心中不解。
一奴婢上前,先是給葉赫那拉氏請安了,后恭敬地問道:“側妃娘娘,皇後娘娘還未起身,您這是?”
葉赫那拉氏停下腳步,見詢問的奴婢一臉的恭敬,可心中真正有幾分敬意也只有她自己,當然她是不在意的,只是一個卑賤的奴婢而已,她不急着回答,右手輕輕抬起,手中的錦帕微微擦拭了額頭,后,語氣中難掩疲憊地說著:“無礙,本宮去偏殿候着,待皇後娘娘起身。久未給皇後娘娘請安,心中甚是不安。”后一句話,似自言自語又似解了奴婢的惑。
值守奴婢自知自己身份卑賤,沒有資格去質疑主子,道:“側妃娘娘,奴婢領您去偏殿,請隨着奴婢。”
葉赫那拉氏頷首同意。
坤寧宮不大,甚在貴氣,沒一會兒,偏殿已在眼前,那領路的奴婢躬身退了下去。另有奴婢為葉赫那拉氏端上了茶點。
時間慢慢過去了,葉赫那拉氏神情雖毫不掩飾的疲倦,卻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靜靜地等着那後宮之中最為尊貴的皇後娘娘,沒有絲毫的不耐。
到了近辰時,才有奴婢前來,請葉赫那拉氏前往前殿拜見皇後娘娘。
哲哲起身之時,聽聞葉赫那拉氏早已等候在偏殿,垂眼微微思考了,無法猜出葉赫那拉氏的心思,便作罷。
葉赫那拉氏到前殿的時候,見哲哲已然端坐在上首。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葉赫那拉氏神情十分恭敬,跪了下來,給哲哲行了大禮。
哲哲忙起身,扶起葉赫那拉氏,往常帶笑的雙眸中帶着絲絲責備,輕柔地責備道:“妹妹,你我多年姐妹了,何須行如此大禮,快快起身。”
葉赫那拉氏原是低眉順眼,聽到皇後娘娘雖帶着責備可又透露着絲絲滿意的話語,神情一變,語氣急切道:“妹妹惶恐,皇後娘娘仁慈體貼妹妹,妹妹萬分歡喜,然妹妹給皇後娘娘請安行禮是規矩,禮不可廢。”
哲哲心中暗嘆葉赫那拉氏的心機越發深沉,心思也不好猜了。
“看妹妹說的,僅此一次,下次可不許行如此大禮了。”哲哲扶起葉赫那拉氏后,嘴角始終帶着笑,轉了個話題,打斷了葉赫那拉氏即將出口的寒暄,“阿木爾,妹妹一早便來請安,你這奴婢怎不早早叫本宮起身?累得側妃等本宮如此久,你說該當何罪?”
“請皇後娘娘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張了,昨日娘娘因為照顧小阿哥,丑時才安寢,奴婢心疼娘娘。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阿木爾深知主子的性子,也樂得配合主子演這麼一出。
葉赫那拉氏身處在後宅多年,察言觀色這一點,雖說談不上爐火純青,也是做的極好,柔柔的勸道:“皇後娘娘,是妹妹嘮叨了,這奴婢也是為了皇後娘娘好,請皇後娘娘不要責怪這奴婢了。”從宅到宮,演戲已然成為習慣,皇後娘娘,博爾濟吉特氏,此生她都要屈居在你之下了嗎?
哲哲嘴角勾勒出的線條越發深刻,葉赫那拉氏挺上道的,既然給了台階,她當然也順勢而下,道:“阿木爾,既然側妃給你求了請,那本宮就饒你一次,罰你三月月俸。起來吧,好好伺候着。還不去給側妃上茶。”
阿木爾連連謝恩着,離去前向葉赫那拉氏投了一抹感激的笑意。
葉赫那拉氏只當作沒有看到阿木爾的笑容,神情越發哀愁,頻頻看向上首已然坐定的哲哲,慘白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哲哲似沒有察覺到葉赫那拉氏的惴惴不安,笑着道:“妹妹,快快坐下,時辰尚早,在本宮這裏多坐會兒吧。”葉赫那拉氏,消磨了多時,狐狸尾巴終於要露出了,她期待着她的後手。
葉赫那拉氏聞其言,神色變得黯然,又夾雜着絲絲堅定,靜默片刻,語氣沉重道:“皇後娘娘,臣妾有事稟告,可否屏退左右?”
哲哲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定定地看着仍站立着的葉赫那拉氏,片刻后,淡淡道:“妹妹,放心,本宮身邊都是可靠之人,你無需擔心,有何要事便直說吧。”
葉赫那拉氏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猶疑,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懼意,也有着欣賞,博爾濟吉特氏手段居然如此厲害,短短時間內把自己寢宮把持得猶如鐵桶一般,真真是厲害,看來,今日此舉是明智的選擇。
“皇後娘娘,臣妾知曉前些日子是誰在散佈流言,臣妾還知道那人定不會如此輕易罷手,那人的野心非常大,臣妾…臣妾心中甚是不安,皇後娘娘請恕罪,臣妾沒能及時舉報那人,才讓流言傳得一發不可收拾。”葉赫那拉氏滿臉的愧疚,淚眼迷濛,跪了下來。
“葉赫那拉氏,你可有證據?若是妄言,可知會為自己帶來什麼樣的處境。”哲哲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卻似有千斤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臣妾知道,一切都知道,臣妾有證據,證明臣妾所言非虛。若是出了差錯,臣妾甘願受罰。”葉赫那拉氏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嬌弱之中帶着絲絲倔強,今時今日,顯得格外的美麗動人,可惜無人在意。
“起來吧,姑且相信你,那麼你說的那人是哪位‘好’妹妹?”哲哲忽然嘴角掛上了一絲不明意味的笑,“不,不,先別說,這種場合,怎能少了最為關鍵的人呢!”皇太極,你應該在乾清宮吧,這個時候,怎能少了你?皇太極,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
“來人,來人,替本宮去請皇上和各宮妃嬪們,就說本宮有事兒相商。”哲哲不待葉赫那拉氏說話,便開口吩咐着,見阿木爾領命,便又開口道:“妹妹,先喝茶吧,今日的茶非比尋常,值得品茗。”
“謝皇後娘娘賞茶。”葉赫那拉氏心中甚是無奈,她沒有想到博爾濟吉特氏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真正是打得她措手不及,罷了,只能見機行事了。
坤寧宮前殿,兩人默默喝着茶,沒有交談,似此時無聲勝有聲。
另一邊,乾清宮,皇太極正在專心處理着政務,見哲哲命人來請他去,雖然疑惑,但是還是答應了,說稍後就到。
儲秀宮內,各位美人們積聚一堂,對於皇後娘娘命人前來邀請她們,心中雖困惑,然而卻是沒有膽子拒絕,乖順地點頭答應。